《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34、第 34 章

　　萨拉疯狂的捶打自己的胸口，仿佛不这样做，下一口气就再也喘不上来。她一边哭、一边笑、一边跪倒在地上，仿佛力气都被抽干了。沈斐然眼含热泪，似乎不忍心再看这一幕，跪在一边撇开头去。
　　“萨拉，”一直看着这一幕闹剧的王太后神色淡淡的开口，“我以为你是个泼辣大胆的女子，才聘了你做王儿的妃子，给了你足够的荣宠。只可惜，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清一件事，你先是一个翼族的女人，再是王室的妃子，最后才是萨家的女儿。而穆雷，先是翼族的王，才是你的夫君。翼族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你过着比别人优越的生活，却不知道感恩，甚至与旁人斤斤计较、仗势欺人，当真可悲！你们还要看这疯女人在这里撒泼到什么时候？大巫不久后就要返回祭坛，邬鹏，庶人萨拉神志不清，侮辱王上，但是王上慈悲，还是速速送她去巫族悔过，说不定能清醒一点。”
　　王太后一声令下，邬鹏迅速带着萨拉离开了。副后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把自己缩在边缘，不敢多说一句。沈斐然看着自家妹妹的背影，心如刀绞，却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萨拉没做错什么，都是他和父亲的错，把萨拉宠的太天真了。
　　沈斐然从怀中掏出令牌，膝行几步，双手将令牌捧到穆雷面前，垂首道：“罪臣沈斐然拜谢王上，只是臣无颜再在御前为王上尽忠，此后愿为一马前卒，护我翼族河山，遥祝我王万载千秋。”
　　穆雷经历萨拉一事之后，似乎也有些动摇。他眸子暗沉，神色中带着淡淡的疲惫，他看着眼前的令牌，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他不舍得放弃沈斐然这个能臣、好友，可觉得若是让沈斐然继续在朝中，一则难以服众，二则对沈斐然也太残忍了些。
　　“王儿，”王太后似乎看出了穆雷的迟疑，叹了口气，“有时候你太过优柔寡断了。”
　　穆雷抿了抿唇，却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王上不忍，那就让杀伐果断的王太后来吧。王太后上前一步，冷静道：“萨尔哈之子萨昆参与谋逆，已经死在了宫门之内。王上此次能解决萨逆一事，多亏南朝出身的幕僚沈斐然出谋划策。沈斐然年迨耆英，德称乡郡；然人之大伦，婚姻以时，今命尔沈斐然为驸马都尉，赐婚长公主穆雪。沈卿既然得到了王上器重，就要投桃报李，做翼族年轻人的表率才是！此等翼族危急存亡的时候，还是要驸马多多费心了。”
　　翼族的驸马虽然没有不能担任官职的说法，王太后却只可以公主婚配，没有分封官职的权力。但是沈斐然手上还有那块令牌，王太后此举，是将极重要的事情交给了沈斐然，而沈斐然明面上，已经是与萨家无关的驸马了。
　　穆雪这几日因为萨家的事，一直闷闷不乐。萨拉和沈斐然都是与她一起长大的，没想到走到了这一步。只是没想到，这事到最后竟然还与她有关，她心慕沈斐然，虽然未说出口，王太后和她兄长大概也是看在眼里的。而此刻，就算她没有这样的心思，在翼族对南朝用兵的关键时候，也不能让沈斐然就这样离开，损失人才不说，穆雷如何放心一个与王室有仇的才子在外漂泊？若是真的如同沈斐然所说，穆雷就算不愿，最后也要杀了沈斐然。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给实际职位，将沈斐然放在眼皮下面。沈斐然如今负责的探子和死士是对王室忠诚度最高的，但恰恰需要一个有本事的头领。所以就算穆雪对沈斐然无意，此刻也可能要牺牲自己，这是身为翼族公主的使命。穆雪只能庆幸，她恰好喜欢沈斐然。
　　沈斐然似乎还想说什么，穆雪却是飞速的出列，在沈斐然身边跪下，将沈斐然手里的令牌按了回去，一边叩首道：“多谢王兄和母后恩典！”
　　穆雷见事已至此，只能上前几步扶起穆雪和沈斐然，拍拍沈斐然的肩膀，道：“斐然是我器重的人，琪琪万万不能娇纵，日后要与驸马好好过日子。斐然这几日就好好养伤吧，等我与母后选个好日子，为你们成婚。”
　　沈斐然感受到肩上穆雷的手带来的重量，他看着穆雷的眼睛，二人多年好友，一切尽在不言中，最后沈斐然还是谢恩了，与穆雪退到了一边。穆雷本想让众人就此散了，却听到自己的母后再次开了口。
　　“二王子早夭，月妃因病离宫，王上膝下子嗣不丰，后宫空虚。为了巩固国本，二王子出殡后，副后便着手操办选秀的事吧，准备准备，过两个多月就开春了，正好让些年轻漂亮的姑娘来宫内看看，热闹点心情也好。另，原内侍总领苏氏勤勉柔嘉，雍和粹纯,性行温良,今日赐为良侍，赐名‘嘉’，居洗尘居，我身边的住雨以后就跟着嘉良侍，吉祥总管另选几人，把宫内各处的内侍都配齐全了，洗尘居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是废止了吧，这几日把洗尘居修缮一下，嘉良侍先住到惜春阁去。男色的规矩翼族也是许久不用了，一切都由副后安排吧。”
　　苏蔚风一怔，他看向身前的穆雷，怀疑是不是穆雷跟王太后开口了。他却是没有看到穆雷的表情，与他一般无二的震惊。
　　要知道，如今世间虽然男风盛行，却不为人所称赞。先不说南朝一向男人作主，女子不得轻易抛头露面，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往往需要从一而终。虽然中野男子女子皆可生育，男子只是比起女子生育能力较差，故而也有男子愿意委身嫁与他人，只是一旦男子放弃“男人”的身份，委身他人，便比之女子还有不如，身份不再作为“男人”，而是可以任意打骂买卖的奴仆男宠，吴国更是规定男子不得为妻为妾，如若委身，便只能一生为奴。即便是烈帝，碍于祖宗礼法，拥有千百男宠，却无一人有封号，男子更是无权为皇帝留下后嗣，身份极为卑微。翼族虽然女子地位稍高，也有女子掌管事物，历史上更是出现过女王，男色地位却也是极低，只因穆雷的曾祖一度宠爱一名男色，曾祖母更是因此郁郁寡欢而死。先王也就是穆雷的祖父登位后，修改礼法，将后宫封位更改至与吴国相似，而男子若入后宫，只可为良侍，只可赐字，不得有封号，不得有品级，不得延育子嗣，如若诞下子嗣，必须将子嗣送与宫中主位，如有暗自接触王子公主之人，一律赐予毒酒。
　　先王后宫一向没有男子，穆雷也是未纳过良侍，如今王太后却是开了先河。虽然说良侍是奴仆，还没有品级，但好歹是承过恩的半个主子，也是寻常内侍比不了的。或许与吉祥这等总管比不上，苏蔚风毕竟出身内侍总领更是吉祥亲自带出来的，如今王太后亲自提出来还赐了字，下面的人也不敢随意怠慢。只是可惜了住雨，本来是万寿宫的总领，如今跟了没品级的主子，自然也是没了品级，实际上是降了级。
　　苏蔚风出来谢了恩，他死死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周围的人作何表情，耳朵更是悄悄的变红了。副后也领了命，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少年，心中有些淡淡的伤感，又有些惋惜，到底是让这少年走上了这条路，但好在她是这宫中的副后，总能回护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