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14、第 14 章

　　“小哥哥，你怎么哭了？”
　　苏蔚风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天色都有些暗淡了，却突然听到一个童音。他眨眨干涩的眼睛，看到身边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好奇的看着他，看衣着，定然是大公主穆语、穆雷和玉妃的掌上明珠。
　　果不其然，一个身穿淡蓝色、水般温和的女子带着浅笑站在不远处，对穆语招了招手，同时对苏蔚风点了点头，正是与苏蔚风在春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玉妃颜珏。
　　看到自己的母亲，穆语拿起滚到苏蔚风身边的皮球，一下子跑回了颜珏身边，一边说：“阿娘，那个小哥哥在哭，是不是有谁欺负他了？阿娘你要不要帮帮他……”
　　在孩子心底自己的父母自然是无所不能的，颜珏虽然不参与内宫争斗，却也听说了是谁在针对这穆雷身边的小内侍。颜珏却不愿意反驳自己的女儿，只是笑着捏捏穆语的小脸，道：“小哥哥也许只是想家了，你都不问问小哥哥为什么哭，你让阿娘怎么帮你呢？”
　　穆语听了点点头，觉得自己的母亲说的特别有道理，于是她把皮球塞到了玉妃手里，然后小小的身体又腾腾腾跑了回来，仰头看着站起来的苏蔚风，天真的问：“大哥哥，你为什么哭啊？”
　　苏蔚风挤出一丝笑意，半跪下来，道：“回公主，我就是想家了。参见大公主、玉妃娘娘。”
　　穆语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是体会不到乡愁的，她出生便是在这翼族王宫中，她最喜爱的父王、阿娘和王阿奶都是在这宫中，她生下来就可以享受一生的荣华，只要是她想要的，总有人捧到她面前来。
　　玉妃抓着小皮球走上前来，温和道：“早就听说王上身边多了个俊秀的人，王上真是有福气。王世子和语儿都这样喜欢你，你真是有孩子缘，大概孩子们也喜欢长得好看的事物吧。”
　　玉妃说话声音温温柔柔，整个人好似一块上好的暖玉，又好像一朵绽放在水中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摇曳在这红尘烟波之上，好似带了几分脱离尘世的仙气，丝毫不浓艳，与月妃和丽妃截然不同，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怪不得人说玉妃性情最是柔和，对待下人也是极好，教导大公主更是尽心尽力。穆雷喜爱穆语，也喜欢这水样的佳人，总愿意去玉妃的洗秋楼坐坐。
　　听玉妃说话仿佛可以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忘掉，苏蔚风脸上也多出了几分血色，他垂首道：“娘娘谬赞了。”
　　玉妃笑笑，也不再说这些溢美之词，只是将再次投向她怀抱的穆语抱在怀里，提议道：“语儿似乎很喜欢你，不如去洗秋楼喝杯热茶，去去寒气，也陪语儿玩耍半日。”
　　苏蔚风有些迟疑，毕竟玉妃是后妃，而他不过是个男子。就算翼族民风开放，不会在意这些小节，可他毕竟是南朝来的，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注重男女大防。
　　玉妃看出了苏蔚风的迟疑，善解人意道：“不过是聊几句，废不了多少时候。而且我幼时也在南朝，来这翼族的情形与你有几分相似。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家乡变成了何种样子。你若是不愿，也无妨，但这翼族不比南朝，夜里风寒，你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哪里有人会关心苏蔚风会不会在夜里受寒，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和他聊聊南朝的景物？他生怕自己行差踏错，让人以为自己还对南朝有什么期盼，可那毕竟是他的家。听了玉妃这几句话，让他忍不住想要与玉妃倾吐心中愁思，更觉得玉妃像是自己故去的长姐，而且他也不好反复拒绝玉妃，只得应了。
　　玉妃摸摸穆语的头，唇角微勾，仿佛莲花在夜间绽放。

　　在洗秋楼不过喝了一杯热茶，与玉妃聊了聊南朝风物，一旁玩小木马的穆语就已经困倦了，苏蔚风告辞出来，从距离无极殿颇有一段距离的洗秋楼步行回无极殿的耳房。
　　苏蔚风本以为穆雷会继续前往飞凰宫，又或者会去月妃的惜春阁安抚月妃一番，岂料回到无极殿，竟然看到无极殿的灯火通明，穆雷竟然是没有召幸任何妃子。
　　苏蔚风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是在当值的时候跑了出去，竟然扔下了穆雷不管。苏蔚风咬咬唇，若只是被月妃惩罚也就算了，偏偏在穆雷面前反复出丑，还要看穆雷与副后娘娘如何百年好合，苏蔚风心中实在是有些不情愿。
　　苏蔚风有些孩子气的想，反正他今日的行为必然会被惩罚，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再逃避一晚上好了。他身上没有哪一处不疼的，若是对着穆雷的惩处，只怕又会忍不住哭出来。他在南朝时从四岁以后就没有哭过了，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实在有些丢人。
　　他悄悄回到了自己的耳房，想找找上次御医留下的伤药还在不在，他身上一定青青紫紫的一片。
　　还没有翻找几下，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屋内的蜡烛也一下子被人点亮了：“你愿意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受了些委屈，打算就这样离开呢。”
　　苏蔚风惊慌失措的回头，看到穆雷坐在他那张简易的床上，身边站着邬鹏，捧着一盏刚刚点亮的灯。
　　苏蔚风脸上又青又白，他想不到穆雷会在这里等着他，他还没想到怎么和穆雷解释他的行为，又或者说，怎么面对穆雷。苏威风咬着唇，唇瓣被他咬的失血变成了白色，他思忖片刻，只能在穆雷面前跪下来，垂着头一言不发。他想认罪，可他也觉得自己委屈，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来欺辱他，难道南朝的那皇帝将他一家定罪，他就再也不配得到这世上任何的尊重吗？他心中也有点怨怼，明明穆雷说过，不把他当奴才，可是他本来就是个奴才。
　　穆雷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真是让人生气又心疼。他站起身来，走上前几步去搀扶苏蔚风，在碰到苏蔚风的手臂的时候，苏蔚风痛哼一声，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穆雷这才发现，萨拉白日里胡闹的时候，竟然下了暗手。将小东西从地上拉起来，拉到床边坐好，看小东西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穆雷这才挽起苏蔚风的袖子，看到雪白的肌肤上一片让人心疼的青紫色。
　　穆雷斟酌了许久，才开口：“副后刚刚来翼族，人多眼杂，我不方便做出越过副后的事情。至于萨拉，诚儿身子不好，她又有些别的想法，我生怕她和副后闹起来，故而容忍了她一些。你这次又受委屈了，但我也腾不出手处理，我给你出个主意，近几日你多去太后身边伺候，就说是我授意的，萨拉就不会对你敌意那么重，也不敢和太后起争执。”
　　穆雷还觉得自己的主意很不错，却听到苏蔚风低着头，从唇边挤出两个字：“不要。”
　　穆雷失笑，这小东西，仗着他和颜悦色，越来越放肆了：“你这是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苏蔚风猛地抬头，目光里仿佛凝聚着水光，又好像掬了一捧月光，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亮，有一些畏惧，却又带着些说不出的东西。
　　穆雷看着这双眼睛，心中一动，他忍不住想要看的更清楚些。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苏蔚风的长长的睫毛好似蝴蝶的翅膀，在扇动了几次后，害羞的覆盖在了那双明亮的眼睛上。穆雷这才清醒了几分，发现自己和那小家伙的红唇，只隔了差不多一指的距离。
　　穆雷有些慌乱地起身，苏蔚风也惊慌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起身离开的穆雷。
　　“总之，你听我的吧。明日我让吉祥与阿娘说一声，诺儿也常去阿娘那里请安，你若是觉得阿娘那里烦闷，陪陪诺儿也是一样。”穆雷留下这句话，便带着邬鹏匆匆离开了，苏蔚风这次却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一颗心几乎跳的从胸口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