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大鲵不是鱼

4、第 4 章 重逢

　　徐书戎觉得自己酝酿了这么久的久别重逢、老情人再见语录、满心的别扭、不爽、激动、怨恨，在这一瞬间都被气成了一整把氢气球在天上炸了个满天星。
　　我他妈哪天要是死了，就是被这货气死的。徐书戎面无表情地想。
　　外卖小哥似乎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开了门就把手里的药塞到了林川怀里，笑呵呵地说道：“小哥运气不错啊，正好你朋友来看你，生病了不好受，让人多照顾照顾。”
　　林川：……
　　外卖小哥没有意识到什么，急急忙忙跟林川道了声再见，让他回头确认一下签收，就转身下了楼。
　　临走之前还撂下一句“祝您早日康复”。
　　林川和徐书戎在门前大眼瞪小眼了半分多钟，林川咬着牙从嘴里蹦出了一句：“我买点猫吃的药。”
　　徐书戎瞥了一眼那个装着药的透明袋子：“猫吃胃舒宁？”
　　林川：……
　　徐书戎就着门框扫了一眼里屋：“屋里有人，不打算请我进去了？”
　　林川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让开了一点位置：“进来吧，不用脱鞋了。”
　　徐书戎踏进了这间房子。这个房子不大，典型的两室一厅，但是显然收拾得很干净，客厅里没有沙发，就是一张饭桌和一台电视，地板是木质的，显然经常打扫。
　　徐书戎犹豫了一会儿，站在了门边：“这么干净直接踩进去不好吧。”
　　林川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移开了视线，眼神落在虚空的某个点上，平铺直叙道：“我哥有脚癣，跳跳三十七码的脚，你觉得你能穿哪双？”
　　徐书戎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内心有点想笑。也许论别扭程度他们俩倒是都不相上下，某人连说一句“我们家没有客鞋，就我们仨人住”都要这么拐弯抹角。
　　徐书戎走进屋子脱下外套，随口问道：“暖气还没来，怎么就穿这么点。”
　　林川嘟嘟囔囔地解释道：“刚从床上爬起来。”
　　徐书戎顿了顿，语气里似乎听不出什么情绪：“还是老毛病？”
　　林川没有出声，徐书戎捡起被林川扔在饭桌上的药看了看，就当做他默认。徐书戎叹了口气：“早跟你说最开始的时候就应该去医院全面查一遍。”
　　林川偏头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也不是老犯。”
　　徐书戎神色阴了阴，背过身拆开那袋药研究了一会儿，手捧着几片药走了一过来。这会儿林川刚刚摁下的水已经烧好了，给徐书戎倒了一杯递了过去。徐书戎没有接，反而把拿药的那只手伸了过去，示意他先吃药。
　　林川看着他，把药接了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但没有立刻吃，而是另外给徐书戎再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烫。先晾一会儿。”
　　徐书戎点了点头。两人都没有说话，坐在餐桌前面对着面，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沉默总是有着巨大的力量，没有声音可以让人琢磨的空间，林川就只能盯着眼前那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在这片空旷的寂静中胃部的痉挛在他的意识中盘踞了大部分的神经。
　　徐书戎也似乎有些受不了现在这样的气氛，拿起了林川面前的那杯水：“厨房在哪？拿个碗倒一倒凉得更快。”
　　林川下意识地一转头，指向了厨房的方向。徐书戎举起杯子正朝厨房走了过去，突然腰背被一个重物猛地一袭，一个重心不稳往前踉跄了一步，手上的水直接撒了出啦，溅了林川半条胳膊。
　　“卧槽？”徐书戎有些震惊地回头望了一眼，发现一只巨大的橘猫正在地上围绕着他的腿呲牙咧嘴，耀武扬威。
　　徐书戎：……
　　二爷虽然体重直奔二十斤，但是依旧是个灵活的胖子。它本来好好地在自己的领地上兜风巡逻，这一晃眼见到一只巨大的外来入侵者出现在了自己的领土之中，当机立断发动了一出成功的偷袭。
　　“二爷。”林川沉了沉嗓音。这只叫二爷的猫明显是个怂货，听到这种声音，尾巴一缩菊花一紧，呲溜一声跑远了，显然是个权臣当道的无能昏君。
　　林川抬了抬眼帘：“你没溅到吧？”
　　徐书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先看看你自己好吗。”
　　场面一瞬间变得有些兵荒马乱了起来：徐书戎先是抓了一包餐巾纸帮林川擦了擦身上的水渍，但林川又嫌餐巾纸擦不干净想要去卫生间拿条毛巾来擦一擦，结果被徐书戎一病人的理由勒令待在原地不准动，只得指使着徐书戎拿了条毛巾，过了遍温水往林川身上擦拭着。开水虽然凉了一小会儿，但仍然威力十足，林川的胳膊上已经红了一大片，开始微微有些冒泡。徐书戎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去医院。”
　　“不去。”林川赖在椅子上不起来。
　　徐书戎一开始进门的气似乎又回来了些，还有越来越鼓的趋势。徐书戎正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立场这么做。
　　我是他谁呢。徐书戎自嘲地笑笑，退一步问道：“那你这里有什么烫伤药吗？”
　　林川盯着他的眼睛，有些心虚地扭开了头。
　　也是，一个胃病患者，连胃药都要靠外卖送上门的家伙，还指望他有什么常备药。
　　徐书戎强行把气往肚子里咽了咽，转头径直去了林川的衣柜取了套干净的睡衣，扔给他示意他换上，一边去厨房拿了碗，拿了自己那杯还没碰的水来回倒了几次，示意他先把药给吃了，又去卫生间找了拖把，把地上的水全都一股脑拖了一遍。
　　“上床歇着去。”徐书戎阴沉着脸，不问自取地拿了林川放在鞋柜上的钥匙，盯着林川吃完了药爬上了床，冲出门直往最近的一家药店奔去。
　　也许是真的累了，等徐书戎回到林川的屋子里的时候仅过了不到十五分钟，但林川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不过他睡得显然不太安稳，没受伤的那只手捂着肚子，蹙着眉头，似乎随时都要醒过来的样子。
　　徐书戎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把林川的胳膊抬了出来。林川微微张了张眼睛，似乎有要醒的迹象。徐书戎脸凑到林川边上，柔声说道：“我给你上点药，可能有些疼，你稍微忍一下。”
　　林川迷迷瞪瞪看了看他，似乎不明所以，不知嘟囔了两句什么，又复闭上了眼睛。
　　徐书戎小心翼翼地开始给林川上药。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床上的人，但是药剂的刺激并不会因为他的轻柔有什么改变，当他把喷雾喷在林川胳膊上的时候，林川手顿时条件反射地一缩，被徐书戎一把抓住。
　　“很快很快，”徐书戎柔声哄道，“再一会儿就没事了。”
　　徐书戎慢慢地用纱布把伤口包上，动作极其缓慢，这过程中他自己倒是整出了一头汗。他包的纱布很不像样，并不整齐，也并不结实。他觉得自己有些发急，扎松了怕脱落，扎紧了又怕勒到他，甚至有点埋怨为什么自己从小摔摔打打这么多次，却从来不学一下怎么好好包扎伤口。折腾了老半天，徐书戎帮林川把伤口包好了以后又一点点地放到了被子里，帮他把被子塞好，擦了擦额角上的汗，坐在床边望着一旁的电脑桌怔怔出神。
　　作为一个七年前的前男友，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离开了。林川是一个比自己更会打理生活的人，纵使他家里不备常用药，但是整个房间都被收拾得干净清楚，他也不知道自己留下来究竟是帮忙还是在添乱。他甚至觉得自己对一个已经分开七年的人一见面不是天雷地火也不是冤家路窄，而是产生出一股“照顾”的情绪感到不可思议。他觉得自己没有是那么理由留下，但是也不是很想就这么离开，于是就这么对着一旁的桌子愣愣看着。
　　那是一架台式电脑，边上陪着一个耳麦和一个话筒，似乎是录音用的。电脑桌上二爷僵硬着整个身子，活像一尊纪检委雕像似的监视着床上两人的动作，似乎生怕这二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徐书戎看着那只猫，轻轻说道：“你应该不认识我，不过……我跟你爸爸比较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