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大鲵不是鱼

14、室友 3

　　那一瞬间，林川的表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阴骘的。
　　他平常也不是不注意这些私人物品的摆放，只是他本人除了身份证、手机、银行卡之外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而这几样东西他都是常年随身带在身上的，只是这次突然没了工作，月结工资的时候公司直接走的现金流，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地看管了，想着就下个楼几分钟的事情，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然后他上来了之后，包里的钱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刚刚这个时间点待在屋子里的只有房东、大妈和一旁打游戏的男子。
　　林川深吸了一口气，转头一字一顿地说：“刚，刚，谁，动，了，我，的，包。”
　　像是没人听到似的，游戏男的叫骂声不绝于耳，房东依然对着自己的手机吹胡子瞪眼，似乎在线上催租，大妈干脆没有出现，不知去了哪里。
　　林川突然狠踹了一脚边上的屏风。那屏风本来就很老旧了，摇摇晃晃，一个没稳倒在了一旁，竟然还没散架。
　　这会儿，游戏男和房东再怎么假装无事发生也说不过去了。
　　“哟，”房东有些愣了愣，大声嚷嚷了起来，“怎么着，你已经打坏一个玻璃了，这会儿又要摔东西啊，还没跟你索赔呢！”
　　“我说，刚刚有谁，动了我的包。”林川没有回应他，只是再次低声喝了一遍刚刚讲的话。
　　“谁他妈要动你的破东西啊！”房东破口大骂，嘴里的唾沫星子喷了林川一脸，“就你那收破烂儿的包连我这房的一个子儿都不值！谁他妈知道！”
　　林川抬起眼看了看他。那神情有些古怪，似乎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林川突然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把房东狠按在了背后的墙上。林川虽然个子高，但人很瘦，光看人想象不出他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道。那啤酒肚房东本就比林川矮了整整一截，这么被摔在墙上，顿时觉得自己脑壳有些震裂。他刚想喘口气，就被林川勒住了衣领。
　　“你怎么知道……我包里的东西值多少钱的？”
　　也许是林川平时的表现实在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房东显然没有料到林川竟敢这么对他，看那样子脸憋的青紫，像是有一口血要从喉咙中喷溅而出的样子，两手开始死抠林川的双手。林川右手本就受了伤，房东恰巧留了指甲，在林川的手上开始抓，一道一道的血痕在指节上十分鲜明；他的双脚同时也在奋力狠踹林川的腿脚小腹，但林川就像是发了狂一般，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林川的眼中冲了血，红血丝看得鲜明：“你怎么知道的？”
　　“你……大爷的……”房东的声音从牙缝里钻出来，“老子日你祖宗！”说着也突然发了狠，竟一把从墙上支了起来，一拳打在林川的侧脸。林川本想侧身躲过，不过在房东撞上来的时候，他的手肘突然感觉到了他衣服内侧的一叠什么东西，整个人微微一愣。
　　房东趁此之时突然从正想要一腿踹向他的小腹。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啤酒肚房东突然觉得有一只手缓缓掐上了自己的后颈，一个冰凉的、金属质感的东西抵上了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
　　“你最好别动。”这个声音似乎在这个时候褪去了慵懒，染上了一丝陌生的冰凉。
　　林川被刚刚一拳打得有些眩晕，有些艰难地抬起了眼，透过满眼的星星，看见了徐书戎左手摁着房东的后颈，右手抵着一把，经过他定眼辨认之后为他们放在门边果篮里的一把水果刀，抵在房东的右大动脉上。徐书戎本身身高就在一八六、一八七以上，身体骨架也大，他不像是林川那种干瘦的体格，反而身上的肌肉线条很流畅，很结实，这会儿挟持着房东，就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
　　让一个人清醒的办法有很多，其中最有效的的一个办法就是碰上一个比自己还失控的人。林川霎时间有些难以置信，低声喝道：“你上来干什么！”
　　未成年，他是未成年。林川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徐书戎挑了挑眉：“你要不要看看自己那姹紫嫣红的兜再说话。”
　　林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兜。其中一个已经被他刚刚藏着那只受了伤的手染红了。
　　林川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多说，直接上前扒开了房东的衣服内侧。房东张了张口，似乎想骂些什么，但是被徐书戎摁着，只得囫囵把话吞进肚子里作罢。林川从他的衣服内侧翻出了一叠现金，最里面折着的一小摞还是新钞，他对了一下，正是他公司发给他的连号钞票。
　　两千块钱整。
　　林川回过头看向了一旁坐在电脑桌前的游戏男。那男子举了举自己的双手，迟疑了一会儿，目光看向了边上一间房。
　　那正是刚刚那个大妈一家住的房间。
　　两千块，正是那大妈一家一个月的房租。他一个人房租一千块，大妈一家四口，但为了省吃俭用供着孩子上幼儿园，蜗居在一个不到20平米的空间，四个人只租了两个人的地盘。 “谢谢。”林川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了声谢，也不敲门，直接一脚踹进了那个房间。
　　那大妈果然在那屋子里，背着身数着写什么，听到这一声响，顿时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一边被子里一塞：“干什么干什么！知不知道敲门啊！有没有一点隐私意识啊！”
　　林川觉得有些好笑：“你还知道隐私？”他没有什么犹豫，左手一把把被子掀了起来，右手侧着挡住大妈扑上来的攻击，一眼就把那藏匿在被子下的现金一把抓了出来。
　　“不问自取是为偷，”林川的声音有些机械，渗透出了深深的凉意，“大家都是来这里讨生活的，您这么做不厚道吧。”
　　那大妈啐了一口，脸上的痦子都有些扭曲：“谁他妈在意你那点破钱！那是我的！我的！你有办法证明这是你的吗？！”
　　林川看着那还没来得及去掉的牛皮信封，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他抬头望了望窗外有些发阴的天气，突然觉得好没劲儿，放开了那大妈，背过身去，低头在信封里数了数。一千二百来块钱。他数出了零头，转身递给了大妈：“你们上个月的水电费我出了。房租就不用想了，你们自己想想办法吧。”
　　他把两百来块钱拍在大妈的胸前，不再去管大妈的尖叫，转身摔门出了房间，转向自己那个屏风已经被自己踹倒的小隔间，拿起了自己的背包，一件一件把自己的衣服装入包里。
　　三套换洗衣物，身份证，几张银行卡，还有一个厚厚的黑皮本子。
　　徐书戎没有说话，还是拿着水果刀抵着房东的脖子，力度没有丝毫减弱。
　　林川东西很少，收拾好自己所有的东西，再拎起徐书戎还给的衣服，走到房东面前，掏出刚刚的钱，数出了一千块递了过去。
　　林川似乎整个人已经冷静下来了，又似乎没有。他看着房东的眼睛，语气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再说一遍，这个月我自己的房租已经交过了，不欠你什么。这是玻璃和屏风的钱。”
　　一旁的游戏男有些惊讶，又有些慌张，听到这剥下耳机转头，语气有些焦急：“林哥，你这是……要走啦？”
　　林川有些抱歉地笑笑，轻声说了句“抱歉”，拍了拍了徐书戎的肩，转身头也不回地踏出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