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唐门园子

7、第 7 章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给富贵楼送货的日子。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秦渊就喝了几口冷茶，拿块麦饼一边吃一边拎着桶出门了。千层底纳起来非常费时间，李氏要做的鞋子还没弄好，旧鞋子走起来实在磕脚，秦渊不得不花一文钱去乘村口的牛车。他还是第一次过来乘这个牛车，赶牛是秦发，正好是秦顺的二哥，秦渊喊了声“二爷爷”就在车上找了个角落坐了。除了他，车上已经坐了两个妇人。村里的人因为姻亲关系，多多少少都能扯上点亲戚关系，秦渊对复杂的亲戚关系和各种称呼一直都很头疼，这时候只好笑笑算是打招呼。好在那两个妇人正聊天聊得火热，看到他过来只招呼了一句就聊起原来的话题来。她们在聊秦洪家媳妇前两天又生了个女儿的事情，这已经是他们家第五个女儿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生。一边说一边叹着气，好像有多惋惜的样子，语气确实极欢快的，透着股幸灾乐祸。秦渊垂下眸子离两人远了点。

　　等了一会，见没有人再过来乘车了，秦发赶着牛车慢悠悠往城里去了。同行的那两位妇人聊了半天，终于把村里这几天值得一说的各种家长里短巴拉完了，又开始和秦渊搭起话来，一会问他去城里做什么，一会问他家里钱还的怎么样了，一会问老太太最近有没有给李氏气受。她们或许问的时候没什么坏心，只是单纯打发下时间，不过秦渊一个都不想回答，就笑笑低头装腼腆，那两人觉得没趣，也就开始找其他话题来，不再搭理他。就这么被“嗡嗡嗡”吵了一路，好不容易才到了镇上。拿出车钱，被秦发礼貌性的推拒一番后，秦渊连忙把钱放到车上，拎着木桶转头就走，后面还能听到秦发在那喊：“你看这孩子，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秦渊抹了把汗，走得更快了。

　　送了一个多月的货，秦渊跟富贵楼后厨的人也算是熟人了，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后院里。稍等了没一会，朱大厨叼着根水萝卜走出来了，伸手招呼秦渊拎上东西来过称。因着天气冷的原因，现在的黄鳝已经不如刚开始那样肥美，这次送来的也就六斤多点，估计再送个七八次也就抓不到什么了。

　　等称好了重量，朱大厨嚼了嚼口中的萝卜，示意秦渊先等着，溜溜达达的去取了二十五文铜钱来，顺便带了根水灵灵的萝卜塞秦渊手里，说是给他路上吃解渴。秦渊笑眯眯接了，见这大厨不忙，看着心情也不错的样子，他忙抓紧机会，面上有些犹豫地开了口：“朱师傅，有个事情我想跟您商量下，想让您给我拿个主意。眼看着马上要收豆子了，家里农活多，我有点担心到时候耽误送货......”

　　这些日子，富贵楼用溜鳝段、腊味蒸黄鳝、鳝鱼丝这些菜吸引了好些个好这口的客人，接下来一个月他还指望能多卖点出去呢。一听说可能很快连食材都没了，朱师傅立马有些急了，刚竖起眉毛要跟秦渊争论，就见对面人又接着开口了。

　　朱大厨勉强按捺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怒斥，等着看这人还有什么话说。

　　“不满您说，我抓这些黄鳝全靠一个朋友帮忙编的笼子。笼子里放点蚯蚓，傍晚放水沟或者稻田的水底，第二天早上直接收笼子就行，也不复杂。朱师傅您这边如果有哪个小辈有功夫愿意做这事的话，我明天就把家里笼子给您都带过来，到时候好歹还能给楼里供一段时间。”

　　见朱师傅面上怒色已散，只是没有开口应承，反而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秦渊又补充了句：“今年之后我恐怕也不会再抓这东西了，但是富贵楼这边我也想能有始有终，所以才有了这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朱师傅能不能帮这个忙。”

　　其实这事情说到底是朱大厨这边占便宜的，只要他有了笼子，抓鳝鱼的事情就能一直做下来，而且他自己就是富贵楼的大厨，到手的食材害怕卖不出去吗？可他也有点犹豫，那就是秦渊之后还继不继续干这个营生了，要是继续做，到时候让他把笼子还回去，他还不够麻烦的。他也不是多缺钱的人，让他就为了这百十来文钱折腾一回，还要承这小子的人情，他还真不愿意做。不过现在嘛，他当然不会拒绝。

　　这边搞定了朱师傅，秦渊在镇上铺子里买了点盐，也没有多停留，直接自己走着回去了。他觉着自己宁愿脚被磕得难受，也不想继续乘村里的牛车再来一遍早上的事了。

　　到家时天色还早，今天只有李氏一个人去了田里，老太太正在家里做豆酱。李氏虽然已经嫁过来十好几年，可是腌东西的手艺还是没能学到老太太的十成功夫。原本家里的盐和豆子都没剩多少，老太太没打算要做。好在最近家里条件稍改善了些，这些东西总算能备下些了。前段时间老太太已经把蒸熟的黄豆发酵好了，赶着有太阳的日子晒了几天，现在已经晒干成了酱瑛。早上把家里以前腌豆酱的小瓦缸搬出来洗刷了遍晾干，再把酱瑛、盐往缸里放好。弄好后，记得时不时翻个缸，盖好盖子放太阳底下晒个四五十天就能吃了。腌好了后，拿来炒菜，既能上色又能增香。哪怕直接弄点出来加点姜蒜和水单独熬，味道也很不错，拌面条、夹到麦饼里都很香。

　　见秦渊回来了，老太太抬头瞥了眼，也没说什么话，态度算不上热络。秦渊放下木桶，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胳膊，摸出袖子里的那袋盐，慢吞吞走到老太太面前主动搭话：“祖母，盐我买回来了，要不要直接倒盐罐里。”

　　“放那吧，一会我自己倒。”

　　秦渊依言放下了，又从袖子里掏出十五文钱出来，递了出去：“今天酒楼里一共结了二十文文钱，十文钱拿来买盐了，还剩下十五文，您收着。”

　　老太太听完抬起头来，皱眉开口：“怎么不坐车，这么远.......”话说了半截又顿住了，低头继续弄自己的豆酱，闷声道：“五文钱自己拿着，剩下十文你放我那屋床头柜小盒里。”

　　秦渊笑笑，没急着走，开口跟老太太商量：“祖母，天气凉了，这个抓黄鳝的活也做不了多久。我想着不如干脆不做了，直接把笼子送给富贵楼，咱们跟楼里打好关系，以后想跟人家做生意也方便些。”

　　这话一说，老太太不乐意了，家里这情况，能赚一分是一分，这一下子就要损失百来文钱，她哪有不心疼的。而且她们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庄稼人，哪有什么其他生意要跟城里酒楼做。

　　不用等回答，看表情，秦渊也能想到对面人想些什么。虽然有点无耻，可该厚脸皮的时候还得厚脸皮，他幽幽叹了口气，惆怅道：“早晚水冷，最近早上下水起笼子时不时就会腿抽筋，我担心老这样受寒对腿不好。”

　　百来文钱哪有孙子身体重要，老太太也不心疼和富贵楼的生意了，干嘛拍拍手上的碎盐，就要掀秦渊的裤管看看他的腿有没有冻出问题来，一边掀一边语气焦急地开口：“我说你今天走路怎么感觉有点一瘸一拐的，是不是真冻出毛病来了？”秦渊忙伸手去拦：“祖母，我没事，就是路上踩到几个石子磕着了，您别担心了。”

　　见老太太不信，无奈地脱了鞋子给她看自己磨红了的脚掌。

　　发现真是虚惊一场，老太太终于松了口气，抚了抚自己心率加速的胸口，也跟秦渊争富贵楼的事了，轻哼出声，“反正你大了，爱干嘛干嘛去，我是管不了了。”说完继续折腾豆酱去了。

　　说实话，要是老太太这边说不通，他已经准备麻烦张南帮忙再编些笼子给朱师傅，然后自己找点其他活补上这一百来文缺口了。好在老太太虽然不乐意，但还是最终还是同意了，让他不用再折腾那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