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唐门园子

8、第 8 章

　　因着说好了要把笼子给富贵楼送过去，秦渊这天傍晚也就没有再去稻田、水沟下笼子，免得第二天一大早收上来湿淋淋的不好拿。看着日头差不多要落了，秦渊正准备带两个小丫头做晚饭，家里就来了个亲戚。一开始秦渊就觉得眼熟，听两个妹妹喊“二姨”，再看看这张和李氏有三四分相似的脸，秦渊才把眼前这个消瘦的女人和那个偷偷给秦家送腊肉的姨妈联系起来。这位二姨比李氏看着还要瘦些，双颊和眼睛都有些凹陷，头发乱糟糟地盘在一起，不过看着精神倒是挺好，怀里抱着个二尺来长的青南瓜，脚步轻快地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扯着嗓子和院里三个孩子打招呼。李氏和老太太原本都在屋子里，这时听见声音也走了出来。李氏明显很开心，忙走上前去接下妹妹手中的南瓜放到地上，语含欣喜：“你怎么这会过来了？”

　　“好长时间没过来了，正好看家里这个南瓜长得差不多能吃了，就摘一个给你。”李二姨拍拍衣服上因为抱南瓜粘上的灰，跟着李氏就进了堂屋，看到老太太也在家，她笑着打了招呼。老太太笑眯眯应了声，交代阿娟倒杯茶给二姨，转身回屋做自己的事了。

　　李氏看着妹妹，明显有些担心，蹙眉道：“你怎么又拿东西过来，跟娘说过吗？”

　　李二姨原本正开开心心的拉着阿香的手打量，一听姐姐这个问题，明显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小声嘀咕：“我跟娘说下午去田里看看，她不知道我来这，反正我一会就回去，她肯定发现不了。”

　　......秦渊有些无语，这么大一个南瓜没了，想不发现应该也很难。

　　李氏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她，叹气道：“家里也不宽裕，以后别再偷偷给我送东西了，再这样你早晚要被骂。”

　　这话说得李二姨有点不服气了，想到自己以前送东西过来也没被发现过，她语气有些理直气壮起来，“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娘肯定不会发现的。”

　　李氏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死脑筋，劝是劝不通的，索性也不再跟她纠缠，转而问起家里的情况来。得知家里一切如常，李氏才稍稍放下心来，她纠结了会，有些犹豫道：“要不，我明天回去看看吧。”说完她很没底气的补充了句，“我也好长时间没回去了，娘应该不会嫌我老回去吧。”

　　李二姨估计也有些摸不准自己娘亲的想法，挠挠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索性不开口让姐姐自己做决定好了。

　　秦渊正好从厨房走过来，闻言劝道：“娘，这几天家里也不怎么忙，你要是想去的话就去看看吧。实在不行，我陪你去也行。”

　　李氏一向不是个果断性子，有人替她拿主意了，她反倒不会那么纠结了，点点头，就这么定下来。

　　两姐妹又说了会话，眼看时间也不早，再不回去就晚了，李二姨也不肯多留，灌了几口水，起身就准备回去。秦渊见状，让李二姨稍等下，自己忙去厨房拎了个陶碗出来。他刚刚在厨房就是拿绳子折腾个能装陶碗的小网兜，让李二姨提着方便，省得到时候一路捧着碗回去了。碗里是小半碗猪油，秦渊有些不好意思，“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点猪油二姨你带回去吧。”

　　他对这个经常接济秦家的二姨观感很好，很想送点东西给人家，无奈家里好像还真没什么好送的。

　　李二姨倒是没嫌弃，看着很高兴的样子，都准备伸手去接了，可一想这样回家就不知该怎么解释了，到时候被老太太发现她偷拿南瓜的事就得倒霉了，死活不敢再拿，转身跑了。秦渊想想明天也要去外祖母家，到时候再带些东西过去也是一样的，索性就这么算了，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饭。

　　原本还犹豫着今晚要做点什么吃的，现在正好送了个青南瓜过来，也就不用想了。李二姨估计是怕南留太久，不留神就被家里人摘掉吃了，所以还没等长熟就直接先下手为强送了过来。这南瓜没长够，甜分也不足，熬粥做点心都不大合适，用来炒菜倒是正好。切段南瓜下来，去皮切成丝。锅里倒点油烧热，扔三五片蒜片呛出香味来，再南瓜丝倒进去急火翻炒会，撒点盐就可以直接出锅了。都说炒菜的时候加糖能提鲜，这个南瓜本来就带点甜味，炒出来都不用再费事调味了。感觉自己到这里之后，大部分精力都用在琢磨怎么吃上面，想想实在有点没出息的感觉。可秦渊想想自己上辈子每天汲汲营营，最后什么都没享受到，倒是缠绵病榻吃够了苦头。现在就这么悠闲自在的活着，脑子里只想着过过安逸小日子也挺好，他马上自我开解好了，心安理得地又去做面饼去了。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前几天虽然只是下了场小雨，可之后明显就能感觉出天气变冷了许多，早上一打开门，都能感受到凉风透过薄衫直直吹到皮肤上，让人起一层鸡皮疙瘩。

　　日头还没完全升起，草叶上凝聚的露水欲坠不坠地挂在叶尖，走路时不小心碰到，扑簌簌全落了下来，淋到裸露的脚踝、脚背上，让人一个激灵。等走到富贵楼，秦渊的鞋子上已经湿了一片，在门口跺跺脚，甩开还粘在身上的露珠，秦渊笑着和门口的大婶打了招呼就拎着一串笼子走进了后院。

　　院里有个没见过的黑瘦半大小子，坐在个小凳上，眼睛咕噜噜到处乱瞟，见秦渊进来，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一个挺身站了起来，忙往后厨冲去。不一会，朱大厨边拿围裙擦着手边晃晃悠悠走了出来，他今天明显很高兴，隔着好几米就打起了招呼：“小秦过来啦！”秦渊笑着应了，几步走上前去：“朱师傅，这是我家里的那些笼子，今天正好都给带过来了，您看我给放哪？”朱大厨随手指了个角落位置，一把从身后把一直跟在身后的那个半大小子拉了出来，瞪了那小孩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帮着一起拎东西。”那黑瘦小子倒是挺听话，立马积极地跑到秦渊旁边去，伸手拿过七八个笼子放角落去了。

　　等东西都归置好，朱师傅招招手让两人都过去，指着那个半大孩子跟秦渊介绍起来：“这是我一个表姑家的孙子叫陈春，小时候发了场烧，落了个哑巴的毛病。家里也不殷实，没个几亩地，孩子到外面讨生计也难得很。你昨天跟我说了要把笼子送过来的事我就想起这孩子了，今天正好喊他一起过来。你要是有时间，就教教他怎么用这笼子，这孩子机灵，学东西快，你跟他说一遍就成。”

　　秦渊想着送佛送到西，教一下也花不了什么时间，点头应了，“这附近正好有个小水塘，要不我拿个笼子正好示范一下。”朱师傅当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欢欢喜喜地送两人出去了。

　　朱师傅说得没错，陈春虽然不会说话，不过人不笨，教起来快得很，两人不一会就回来了。朱大厨正在院子里拿着个萝卜雕花，见他们回来了，把雕了一半的萝卜往盘子里一放，擦擦手问道：“怎么样，学会没？”陈春见表叔问自己话，连连在一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会了。秦渊也在旁边补充道：“我看应该没问题的。今晚可以让他试试看能不能抓到，我后天还要来镇里一趟，到时候正好也过来下，有什么问题到时候还可以问我。”

　　秦渊其实觉得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为了让他们安心，多来一趟也没什么。旁边二人听了这话，果然都面露喜色，朱大厨悄悄用胳膊捅了捅旁边的陈春，向他使了个眼色。陈春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懊恼地一拍脑袋，忙伸手摸出一小串铜钱来，看着有二三十枚。朱师傅在一旁帮着解释道：“这钱你拿着，是这小子的爹让给的，说是怎么也不能白拿人家东西。”秦渊一开始就说好了这些东西都是送的，这时候又哪有收钱的道理，看着那些钱虽然有些心动，还是一咬牙拒绝了。三人在院里就“收不收钱”的问题僵持住了，陈春看着黑瘦黑瘦的，可力气实在不小，就这么拉着秦渊不让人走。最后朱师傅见秦渊是真心不想收这个钱，眼看时间不早了，客人马上要上门，他也没时间在这僵持。嘱咐陈春千万别让人走了，自己跑去后厨剁了截猪肘出来，往秦渊手里一塞，双方各退一步，就这么着了。

　　今天说好了要陪李氏回娘家，秦渊这次出门还特地带了昨个老太太给的五文钱，准备割点肉，到时候拎去外祖母家。有了朱师傅送的肘子，正好也省得再买了。这肘子连骨带肉约莫着有五六斤，回家后割了块下来留给外祖母家，其他的撒了些青盐腌着搁阴凉地方放着。李氏因为要回娘家，今天特地换了套新洗的衣服，头发也好好打理过，加上最近吃得不错，整个人看上去倒还算精神。她搬了个板凳在院里坐着，手里拿着没纳完的鞋底，一针一线不断重复着穿过鞋底再收紧的动作，偶尔抬头看一眼旁边学着剪花样的两个女儿，凑过去轻声嘱咐些要注意的地方。

　　“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看天色，确实也不早了，李氏把手里的针线放进箩筐，嘱咐阿娟到时候一起收到床头柜上，拍拍衣服，走了过去。

　　老太太在菜地里挑挑拣拣摘了些豆角，用稻草搓了根绳捆到一起，塞给秦渊，“这个你一起拿过去。”

　　秦渊知道老太太和外祖母关系一直不大好，看她一脸不情愿还要拿点东西给他撑场面的样子，心里想笑，到底还是忍住了，“祖母，中午做菜的时候割点肉放进去，别舍不得吃。下午我回来给你们做炖肘子。”

　　老太太嫌他烦，甩甩手打发他赶快走：“行了行了，我知道怎么吃饭，用不着你操心。”

　　秦渊也不和她争，笑眯眯拎着东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