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唐门园子

5、第 5 章

　　很很快就到了中秋，乡下人家过中秋没有吃月饼的习俗，殷实点的人家会包些芝麻糖饼吃。把这年新收获的芝麻炒熟、碾碎，拌上点糖，往面团里一包，压成圆圆的小饼贴到锅里烘熟，咬上一口，甜滋滋、香喷喷。可这时代的糖实在太贵，能吃上芝麻糖饼的人家真不多。秦渊这种对古代货币没啥概念的人，问了白糖的价格都吓得头皮发麻，瞬间觉得猪肉价格亲民了很多，转头去肉铺老板那里割了一斤五花肉回去。

　　来了这里一个多月，秦家的厨房总算不像刚开始那样空荡荡的了，可惜能做菜的调味品只有盐和油两样，即没有酱油也没有糖。尽管条件不允许，秦渊还是决定要做红烧肉，感觉自己也是十分倔强了。锅烧到冒烟，把五花肉皮朝下放到锅里，皮烤成焦黄色捞出来，清洗干净后连同葱蒜放水里煮一下，捞出来晾凉后切小块，然后就是耐心地小火慢煎，把肉里的油脂煎出来。肉一直煎成金黄色，也算是简单上色做了个美容，然后把油控干净，继续翻炒会，加水和蒜叶继续炖煮。等另一个锅里的米饭煮好，红烧肉的汤汁也变得渐渐浓稠，咕嘟咕嘟冒起小泡，色泽没有正宗红烧肉那样红艳诱人，可看着也让人十分有食欲。旁边阿香吵着要加点青菜进去，说是这样能多吃些。秦渊笑眯眯点头，然后坚定地把她端来的那一大盆青菜放回桌上，只抓了一把放进去，看得小丫头十分遗憾。

　　今天买了肉比较兴奋，午饭做得早，等红烧肉做好时天色还早。秦渊拿了个陶碗，从锅里分了点肉和青菜出来。他这时候有点感谢阿香的提议了，要不是有青菜垫个底，这碗肉的量就显得有些寒碜了。秦渊在这地方接触的人就那么几个，这吃的自然是送给阿南的。之前张南知道他抓黄鳝是为了卖钱的之后，就不肯再收了，跟他说再多，他也不说话，反正就笑着摇头，让人无计可施。

　　两家离得也不算远，秦渊直接拿个碟子把碗一盖，端着就过去了。这次张南没有在桃树下做木活，倒是厨房那边有些动静。秦渊走进一看，见着张南正拿勺子往锅里添水准备做饭，看锅里的材料，做的应该是咸菜煮豆子。见秦渊过来了，张南盖上锅盖，抹了把额头的汗，笑着点头打招呼。秦渊看他被热气熏红的脸，也笑了，把端着的碗递过去：“这是我做的肉，盛了点过来给你，手艺一般，你别嫌弃。”这次张南没有拒绝，很干脆地接下了碗，揭开盖子看了下，有些腼腆的问：“闻着很香，我能先尝一块吗？”秦渊又笑了，感觉和张南相处的时候他特别容易笑，“那你快试试味道，然后告诉我有什么要改进的。”张南听话地去拿筷子了，选了块拇指大小的小肉块，送入口中。秦渊事先已经尝过味道了，对味道其实还算有自信，这时候居然也有点小紧张。这种紧张感在看到张南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后消失无踪，等听到张南满是欣喜的一句“好吃”，秦渊感觉自己都要有点小膨胀了。

　　送完东西也没其他事，秦渊正要走却被拦住了。灶里的火已经熄灭，张南就着火星重新点起火，一边往灶膛塞麦秆一边开口：“今天早上秦金叔找我，问我会不会做你那种捕黄鳝的笼子。”张南想了一会，想起来张南口中的秦金是秦顺家的大儿子，按辈分算是他的堂叔。这人不像他爹那样五毒俱全，不过偷奸耍滑、好吃懒做的毛病也学去不少。估计是前几天老太太去他家还钱就被盯上了，这会过来打听笼子的事估计也想赚这份钱。

　　秦渊突然起了点逗弄的心思，“那你有没有帮他编笼子。”张南估计也看出来这是故意逗他，不急也不恼，就笑着摇头，“我说我也不清楚怎么做，让他问问你。”秦渊眨眨眼睛，笑着叮嘱：“下次他要是再来问，你就说你会做，一个卖两文钱。”张南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解：“可是这样你捉到的东西就会少了。”秦渊这下直接笑出了声，心想阿香眼光真不错，这孩子可真是个好人。不过该解释还是要解释，“多几个笼子没什么影响，而且现在天气开始变冷了，我再过一段时间也就不抓了。”张南低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问，“卖两文钱这么贵，你是不是想坑他？”秦渊沉默了会，叹气道：“一般这种事，我们都不会直接说出来。”这么说，就是默认的意思了。张南知道自己猜对了，有些高兴的样子，笑眯眯的保证：“那我就卖给他两文钱一个，赚了钱分你一半，你再请我吃次肉可以吗？”

　　和小伙伴达成一致，秦渊满意地回了家。今天虽是中秋，可该干的活还是一样的干，秦老太太和李氏一直忙到饭点才回来。李氏放下锄头，笑眯眯招呼两个女儿过来，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地里长的野果出来，是小马泡，比鹌鹑蛋稍大点，像个迷你版的西瓜，散发着清甜的果香。秦渊刚到这里时，这位娘亲每天都是一种累到虚脱的姿态，平日里只是麻木地做事，现在的样子倒是鲜活了许多。秦渊也分到了一个果子，不怎么甜，口感有点像黄瓜，不过有种特别的果香，还挺好吃。

　　洗了个手，一家人都坐上桌，今天的菜色对秦家来说非常丰盛，米饭、红烧肉、油渣青菜，还有一份瓠子汤，也就祖父和父亲在时，过年能吃上这样的。秦老太太对孙子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惯还是有些看不惯，心疼地看着端上桌的油汪汪的烧肉，也顾不上吃，有些不赞同地又开始念叨：“怎么又买肉吃，别人家都是过年才会买肉的，而且人家也不会一顿做上这么多。”秦渊没敢说其实已经分了一半出去，只笑眯眯的在旁边应着，“这不是中秋过节嘛，咱们也不是天天这么吃。”老太太忧心忡忡叹了口气，“你也大了，就算能赚钱也要存得住，不然以后谁愿意跟你过日子。”秦渊这个身体的年龄才十五岁，听了这个话题简直头皮发麻，连忙夹起一筷子肉放到老太太碗里，卖乖道：“您尝尝看好不好吃，这个是我亲手做的。”老太太尝了一口，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连连点头，给秦渊也了一块大的，又给其他人每人分了一块。

　　这肉在锅里炖了好长时间，入味得很，咬上一口，软糯丰腴、肉汁横溢，让人十分满足。可惜家里用来煮饭的米口感不大好，而且脱壳脱的不是很干净，时不时能吃到掺在米里的稻壳，让这顿饭稍有了点小遗憾。不过显然感到遗憾的只有秦渊一个人，家里其他四人都吃得十分香甜，一碗饭很快就扒完，一粒米也没剩下，显得时不时吐个壳的秦渊有些异类了。她们吃完也不继续添饭，就盛了瓠子汤喝，偶尔夹一筷子菜，碗里的肉几乎都不怎么动。秦渊看了桌上剩下大半的肉，有些头疼，端起肉，往其他人碗里夹。秦老太太见他这动作，忙伸手拦，“你这孩子自己吃就好了，我哪吃得下这些。”李氏一向是婆婆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肯接，只推说自己已经饱了。两个小丫头一向是看大人脸色行事，原本还偶尔小心翼翼夹一块肉吃，现在都埋脸喝汤不敢动了。

　　这时候的农家人，又没有减肥这一说法，挑食也挑不到肉上，哪有不馋油水的，怎么可能吃不下几块肉。秦渊早就发现了，家里两个长辈，只要她们心里认定是金贵东西的，都舍不得自己吃用，一定要紧着家里唯一的男丁来，秦渊用不完有富余才会轮到两个小丫头，至于她们自己，那是能苛待就苛待。秦渊对此也十分无奈，只能劝：“你们多吃些菜，现在天气热，东西也不能放，不吃完的话，放到晚上就得坏掉了。”老太太很是不以为意，“没事，你多吃点，吃进肚子就不会坏了。”一家子老弱都不吃，就他一个人理所当然地吃独食，秦渊还真没这心理素质。他放下筷子，很认真地又强调了句：“祖母，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吃的就该一起吃，每次你们都亏待自己紧着我，我不是成吸血鬼了。”老太太很理所当然地摆摆手，“你是家里男娃，供着你不是应该的吗。”秦渊摇摇头也去盛汤喝了，这下桌上的肉是真没人动了。老太太怔了会，感觉孙子可能是跟她赌气了，可孩子嘛，闹闹脾气也正常，她劝了两句，见孙子只是笑着摇头，看着也没什么大事的样子，也就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