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唐门园子

3、第 3 章

　　农忙时节，农家人总是起得特别早。秦渊对这古代的计时方法还搞不清楚，但看天色，估摸着自己醒来的时候也就六点出头，这时候家里两位长辈已经去田里了。她们可能是对秦渊的身体恢复情况还不放心，也可能只是单纯娇惯孩子，起来时并没有喊自己这半个劳动力。他思量了下，没有去田里，先去厨房生火做了稀饭。他小时候也用过这种老式的灶台煮过饭，而今重新用起来也不觉得生疏。水刚刚煮开，家里两个妹妹也接连起床了，见哥哥在做饭，忙要去把他换下来。好在这时候稀饭差不多算是煮好了，也就是添两把火的事情，秦渊也没费时间跟她们推脱，走出厨房洗了把脸，拿了把镰刀去村西头那片土坡去了。村边的土坡是个无主的荒地，上面乱七八糟地长着些灌木和竹子。秦渊挑了十来几根长得修长、粗壮的竹子，削掉杂枝，就这么一路拖回家。

　　家里之前有坏掉的镰刀不舍得扔，被老太太绕了点破布在刀柄处，平时拿来挖个菜什么的正好。秦渊从屋门后把这破刀找了出来，拿了块磨刀石磨了几下，就开始劈竹子。他以前看乡下大叔削竹篾的时候明明觉得很轻松，可等自己上手才知道又多难。才劈了十来根手指粗的竹条，手指就被竹刺扎了好几下，虎口处也被划拉出几道血口子。后面还要把这些竹子分成又薄又细的竹篾，再用这些竹篾编笼子。他寻思着以他现在这手工水平，等真把笼子编出来了，估计都得过年了。

　　阿香自看到秦渊拖着竹子回来时就坐在门槛上不住往这边张望，这时候见他捂着手发呆，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凑过去小心翼翼询问：“哥，你砍竹子回来干什么啊？”
　　秦渊看了眼这个平时哪有热闹哪儿凑的小姑娘，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搜索终端，不由笑了起来，“你说，咱们村里谁会编竹篓啊？”

　　阿香挠挠头，眼睛一亮：“我看过阿南编蝈蝈笼，编得可快了。”

　　“阿南？哪个阿南？”

　　小丫头有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当然是张木匠家的阿南啊，其他人可没他那么厉害。”

　　得，这还是一个小迷妹。

　　“那你说，我要是找阿南帮我编竹篓，他会帮忙吗？”

　　“阿南人很好的，你找他帮忙，他肯定会帮的。”

　　秦渊想到昨天那个小少年帮他挑水的样子，不由笑了。觉得阿香这话倒也不算粉丝滤镜下的无脑吹捧。

　　吃完早饭，秦渊依然没有去田里，他给自己做了十来分钟心理建设，厚着脸皮往张木匠家去了。

　　张木匠家住在村东头，和秦家隔着十来户人家，不一会就能走到。他家看着条件比秦家条件好上很多，堂屋是宽敞的青砖房，院子也用土砖围得很规整，不像秦家似的只用篱笆围着。院门没关，一眼望过去，院子的桃树下凌散放着几块切割好的木板，他要找的那个人正坐在树荫下，低头安静雕着自己手里的一块木料。那似乎是一个梳妆盒的盖子，隐隐已能看出祥云双喜的纹路。似乎感受到了其他人的视线，张南停下了手中的刻刀，抬头有些茫然地看了过来。

　　那视线扫过来，秦渊一下子有些心虚，感觉自己打断别人的工作真是不应当，简直想转身就走了。

　　可想了想家里那堆竹子，他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阿南，你有时间帮我编个笼子吗？”

　　还真被阿香那小丫头说中了，张南问清他想要编的东西，居然直接拿个小刀关上院门跟他走了。

　　其实秦渊要编得东西也不难，就是几个捉黄鳝的笼子。他从厨房拿了根烧了一半的木棍，在地上画了个大概的草图，然后连说带比划地给张南描述了一遍。张南安静的听着，点点头，就开始削手里的竹子。竹子到他手里就变得格外听话，不一会就分成了一根根薄瘦柔韧的竹篾。手指翻飞间，上窄下宽，两头有倒须的黄鳝笼就在他手中成了型。阿香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连洗衣服的阿娟也被吸引过去，蹲在旁边看得认真。秦渊摸摸鼻子，走到木盆边接着洗衣服去了，这衣服都很旧，已经洗到发白变薄，秦渊真怕自己洗着洗着就扯坏了。等他小心翼翼把这些衣服洗好晾上，张南那边已经编好了一个，拿起来有些不确定地问：“是这样吗？”秦渊看着这个和印象中几乎没有差别的黄鳝笼，不得不感慨，果然是术业有专攻。

　　见秦渊认同，张南笑了笑，索性将剩下的竹篾全部都编好，最后编出六个笼子来。之前开始编的时候，秦渊就说过这是用来捉黄鳝和泥鳅的，编出来的东西归张南一半。不过真给的时候，张南却没有收，就摇头笑笑，然后一言不发拿着小刀回家去了。

　　中午饭照样还是麦粥和饼子，菜是盐水煮毛豆，因着量少还没荤腥的缘故，秦渊总感觉吃完了胃里还是空落落的。下午的太阳没那么烈的时候，秦渊还是跟着两位长辈下了地，能帮一点是一点。看着家里这个只能用“草盛豆苗稀”来形容的两亩田，秦渊也是束手无策。他虽然是在乡下长大，可还真没怎么做过农活，看着长成这样的豆子也不知道怎么补救，只能跟着沈氏她们后面除除草。今天他还比昨天强些，多坚持了会，最后又是拖着发麻的腿提前回家的。

　　阿香今天没有去割猪草，只是待在家打络子，像是专门等着秦渊回来的。见哥哥出现，立马期期艾艾的往前凑，递了一个小竹筒过来，里面盛满了活蚯蚓。难为她连饵料都准备好了，秦渊也省了事。从门口的草垛上拽些稻草下来，随便团成一团将黄鳝笼粗的那个口子堵上，再放几只蚯蚓进去就行。村子附近沟渠很多，秦渊找了条稻田旁的水沟，将笼子分散开放进沟里，之后便转身回去了。阿香没有看立马看到黄鳝落网的样子，又点遗憾，可又不敢问，就这么蔫蔫地跟着走了。

　　第二天一早，秦渊倒是想带着小姑娘去收黄鳝笼，可看阿香睡的香，还是作罢。黄鳝这东西本身就滑溜溜的，还喜欢钻洞，没有好的工具基本抓不到，在这地方过了这么多年逍遥日子，一个个都长得膘肥体壮。回家往木盆里面一倒，果然收获颇丰，十来条泥鳅、黄鳝在盆里生龙活虎地乱窜，一个个起码拇指粗细。想着以后每天也能捉到这么些吃的，秦渊就觉得心里欢喜，他现在的追求真的是不高。把这些小玩意留了一半下来，剩下的用剪刀清理切成段。秦渊这时候是十分想做个爆炒鳝段的，可惜家里连炒菜的油都找不到一滴，最后只能拿水跟蒜头放一起煮煮，当成面条的浇头。

　　这天秦老太太和李氏回家，吃上的就是鳝段面。秦渊怕老太太起疑，编了一通说辞，说多亏了张南给他编了几个笼子，这才能抓上这些吃的。他这话说的也不算扯谎，旁边的阿香和阿娟还一直点头附和，老太太让秦渊多歇歇人家，其他倒没说什么。旁边的李氏显得有些不安，一直念叨着这样吃太奢侈了，有些食不知味。

　　农忙时节，乡下人家大多都在田里做活，整个村子都显得比平时安静很多。秦渊一路拿着黄鳝笼去找张南的时候还有些担心他不在家，好在那人跟昨天一样，安静地待在树荫下雕木盒，见秦渊过来，笑了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秦渊看他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晃晃手里的笼子，“这是今天抓到的黄鳝，我给你送了一半过来，拿个木盆过来装一下吧。”

　　张南听话的去厨房端了个木盆过来，看着秦渊把笼子里的七八条黄鳝都到进了盆里，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喃喃道：“这么多！”

　　秦渊看着他这样子，有种微妙的满足感，笑道：“是啊，这次抓了不少，还要谢谢你昨天帮我做的笼子，以后如果抓到的话我也给你送。”

　　张南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不用的，那个也不费什么事。”

　　看他这副腼腆又好说话的样子，秦渊都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是欺负人了，可家里太穷了，脸皮什么的，还是不要的好。他清了清嗓子，软声道：“那你能不能帮我再编些？我抓了黄鳝去卖钱，然后再付你钱。”总之就是想赊账。

　　村里人赊个账也是常事，张南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这个笼子也不难编，他很干脆的答应了，至于钱什么的，他也没想过真的要。就是不知道张木匠如果知道自家儿子给人做白工，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秦渊又去了趟村西土坡那，砍了一大捆竹子送了过来，之后满怀期待的回了家。在家里他也没闲着，用家里的粗面粉洗了一小团面筋，黏到竹竿上给阿香拿去黏知了去了，免得她心心念念的想去河边捉鱼，洗下的面水留着做稀饭，感觉自己过来这些日子都是在忙着吃了。大概是前世最后那段困在病床的日子太过痛苦乏味，现在健健康康的，不管做什么都觉得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