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唐门园子

23、第 23 章

　　天越来越冷了，早晨一开门，就见地面、屋顶都结着白花花的一层霜，秦渊被迎面而来的寒气冻得一哆嗦，连忙紧了紧身上外套才缩手缩脚走出去。

　　这段日子李氏几乎针线没离过手，总算给家里每人都做了套厚衣服，加上以前那些旧衣，大家总算不会挨着冻了。秦渊揉揉眼睛，打着哈欠走出院门去把毛驴牵进院子，给它喂了几口吃的，套上辔头忙活起来。

　　昨天的话还算管用，秦洪媳妇听了劝，没一大早就在门口候着了，等豆浆磨得差不多时正好敲门进来。今天跟着她过来的不是那个叫梦河的小婴儿，看身形，像是之前在这里吃豆渣饼的两个小孩之一。秦渊也分不清那两个孩子谁是谁，感觉都是瘦瘦小小的，脸上也脏兮兮得看不清面目。好在没人压着他去跟人家小姑娘打招呼，他就笑笑混过去了。小丫头还不会说话，怯生生的，跟自己娘亲待在灶下，坐木墩子上拿根豆杆自己玩。

　　等开始熬豆浆，李氏又起来把秦渊换下了，打发儿子去房里再睡会。可秦渊早上那会困劲已经散了，这时候哪还睡得着？只好哭笑不得地坐旁边闭目养神。李氏自从见过他几次抽筋，就总觉得这是他觉不够导致的，不然自己儿子吃好喝好的怎么就有了这毛病？现在她一心想让秦渊每天多睡会。秦渊也跟她解释了，可李氏居然难得的固执。要不是因为家里毛驴不愿听她使唤，她肯定连磨豆子得活都要接过来的。

　　早上几个早起干活的人照旧先喝了点豆浆对付一下，现成的包子放锅上热了下也能压压肚子。原本李氏热了四个包子，三个大人带一个孩子正好一人一个。可秦洪媳妇觉得自己这连吃带拿的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要是再多带一张嘴来，那就更没脸了，硬是不肯多拿一个，自己和女儿分着一个包子、一碗豆浆吃了。今天也是因为这小丫头身体有点不舒服，秦洪媳妇实在放心不下才一起带过来的。这孩子看着确实有点蔫蔫的，喝了小半碗豆浆又吃了两口包子就推开东西不吃了，闭眼靠在秦嫂子怀里像是睡了过去。秦渊也没多想，就着豆浆把两个包子都吃了下去，揉揉肚子又开始忙碌起来。

　　到了富贵楼，刚进门就被李掌柜塞了一篮子红鸡蛋，这才知道原来掌柜家的小孙子今天正好过周岁。他显然极疼宠这小孙子，一张脸都要笑成弥勒佛了，楼里做活的每人都分了红鸡蛋。秦渊也挺替他高兴，连连说着道喜的话，听得这一向精明的生意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秦渊跟李掌柜关系算是挺不错了，人家小孙子周岁他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这么想着，他从楼里出来就去集市里逛了，寻摸着能不能弄点水牛奶，到时候加上蛋清做个双皮奶出来，正好拿来哄小孩。水牛奶和鸡蛋都可以多买些，他身边孩子多，家里有两个妹妹，今天要去的外婆家还有三个表弟妹。秦洪家也可以送点，今天那个小丫头看着胃口不是很好的样子，说不定见到双皮奶能吃上些。当然了，张南那边也不能忘了。稍微数一数，就感觉自己拎半桶水牛奶回去也用得完。

　　路过布庄时又去买了些布，家里上次买的布料还剩下些许，不过估计也只够做两双鞋子的。这地方秋冬两季比较短，现在虽然才刚刚下霜，可离冬天也不远了，得在入冬前再给家里人准备好棉衣。上次去李家的时候，外祖一家穿的衣服也都是洗得发白、满是补丁的那种，顺便也给李家买些。幸好他是牵着驴车来镇上的，不然这一大堆东西还真不好带回去。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喊两个妹妹帮着卸东西，等那一大堆东西都放好了，才腾出手来做吃的。

　　双皮奶应该是最容易做的那一类甜点了，食材就蛋清、牛奶和糖。牛奶小火煮到微开，倒出来放凉。再把打散的蛋清倒进去搅拌开，在锅里蒸上一刻钟就行。蒸好的双皮奶看着跟水豆腐似的，勺子一舀就是一大块，吃着滑滑的，满是奶香。这时代的糖基本都是红糖，秦渊总觉得红糖带着点酸味，味道有些杂。而且红糖放进去后，牛奶的颜色就不是乳白色的了，看着怪异。最后干脆没放糖，只在做好的双皮奶上淋了点麦芽糖，吃着也很不错。

　　这东西吃着新奇，而且挺有营养，秦家每人都先分了一小碗。剩下的，他让阿香帮着送了碗去秦洪家，自己又单独端了一份去了张南家。他这趟过去，正好问问张南能不能用竹子帮他做一个手动的打蛋器，这样以后打发蛋清的速度也快些，用筷子的效率真的太低了。等得到满意答复，心满意足地从张家回来，走到家门口，就见阿香神情有些木讷地一个人坐在门槛上。

　　这小丫头一向跳脱的，秦渊还真没怎么见过她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皱了皱眉走上前去，坐到她身边，有些担忧地询问：“才一会没见，遇着什么事了？”

　　阿香刚刚一直在发呆，都没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听见声音被惊了一下，猛地抬头，才知道是哥哥过来了。她似是有些委屈，抽抽鼻子，眼睛蓦得就红了，声音里带着点些微的鼻音：“哥，五丫没了。”

　　五丫？秦渊一下子听到个陌生的名字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了片刻才联想到今早秦洪媳妇带过来的那个病恹恹的小女孩。原先他一直没弄清那小姑娘是秦洪家第几个孩子，现在想来应该是第五个女儿。估计连一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就这么按着排行随便安了个名字。

　　“前天见着的时候还好好的，我还给她分了一块饼，她吃得挺香的。”阿香又抽了抽鼻子，一头扎到秦渊怀里抽噎起来，看着是真有些伤心了。

　　“早上听秦嫂子说她病了，我以为不严重的.......”

　　在秦渊的观念里，小孩子抵抗力差，有点小病小灾是很正常的事，看看医生很快就会好的。可这时候的穷人家，又几个能看得起大夫的。这个世界的秦渊，不也是因为看不起大夫才没了的？他当时知道那孩子病了，真没想那么多。

　　“哥，我看到四爷爷把五丫拎走了，说是要找个乱葬岗扔掉，我怕。”一边说着，一边往秦渊怀里扎得更紧了些。

　　秦渊深深吸了口气，轻拍着小姑娘的背帮她顺气，柔声安慰：“别怕，哥哥在呢。”

　　不哄还好，一哄起来，小姑娘似是知道自己有了依仗，再也不用委屈自己忍着，哇得大哭起来，宣泄着心里的难过与惶恐。家里其他人也被她这哭声吓到了，惊地都跑了过来，轮番安慰了好一阵才让小姑娘抽噎着止住了。

　　小姑娘哭得有些累了，被哄着去屋子躺一会。其他几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秦渊说了才明白过来。李氏心肠一向软，听得连连叹气。秦老太太关注点倒是在其他地方，她看着小孙女哭成这样哪有不心疼的，满脸的怒气，骂道：“这个秦顺，也不知道避讳点，非得在孩子面前说自己去乱葬岗。要说他不是故意的，我就跟他姓！”

　　阿香跟五丫总共也没见着几次，两人年纪差那么大，玩都玩不到一处。那孩子没了，阿香要说多伤心也有限，哭成那样，更多还是被吓的。

　　有了这一出，一家人心情都没法好起来，下午秦渊带着东西跟李氏去外祖家时还有些怏怏的。李老太太和二姨跟他说话，他都没什么精神。气得老太太还以为他是不乐意过来，这才故意摆脸子。秦渊只好苦笑着解释自己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这真不是因为李家的缘故。李老太太这才总算知道外孙为什么看着不高兴了，补偿性地又要拿糖给秦渊吃，被拦了几次才作罢。

　　等听到秦顺那段，李老太太看着比秦家那位还激动，张口就骂：“那老东西，怎么还活着！”

　　看这情形，估计李老太太对那秦顺也是非常看不上眼。

　　想来两位老太太虽然一向不对付，可对秦顺的态度倒是出奇地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