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唐门园子

24、第 24 章

　　出了那样的事情，秦渊原本以为秦嫂子今天早上不会过来了。可等秦渊豆浆磨到一半的时候，家里的院门还是如之前几天那样被推开，秦嫂子顶着一身寒气过来了。这位刚失去一个孩子的母亲看着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眼睛有些红肿，应该是哭过许久。她今天又是背着那个叫梦河的小婴儿，手里拿着昨天阿香送双皮奶时用的碗。见着秦渊，很勉强的笑了笑，还很客气地跟他到了谢。

　　秦渊看她这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也不好开口劝慰，只能尽量表现得和平时无异，希望能让她好受些。李氏更不是口齿伶俐的那类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偶尔和秦洪媳妇聊几句无关紧要的家常。人在伤心地时候不能老想着那个让自己难过的事情，能分散下注意力会好些。有人陪着说话，秦洪媳妇虽然情绪还是一直很低落，可也能时不时搭上几句话了，看着情绪缓和了些。

　　梦河或许是被提前喂过了，今天没有闻着食物的味道就开始哭闹，安静趴在母亲背上吮着手指头。昨天的牛奶还剩了些，秦渊把它们都装在一个瓶子里放在了桌上，嘱咐秦嫂子今天走的时候一起带着。她这个情况，估计这几天也没办法好好喂奶。一个孩子已经没了，这个不能再出事了。

　　早上的早餐还是包子和豆浆。天气这么冷，包子放院子里冻得硬邦邦的，搁上几天也不会坏，就是被风吹得有些干，哪怕上锅蒸了，吃着也不软和。秦渊把东西递给秦洪媳妇，有些不好意思，嘱咐道：“这个都是之前剩的包子，吃着有些噎，你多喝点豆浆，不够我在给你盛。”

　　其实有口吃的就行，她哪讲究这些？秦嫂子摇摇头，勉强笑着把东西接了过来。这些东西她昨天早上也吃过，味道很好，吃着并不觉得噎。她那个小女儿应该也很喜欢，之前在家时明明什么都吃不下的，可看到包子还是吃了几口。在她心里，只要能吃下东西了，就应该没事了的，可那小丫头只是睡了一觉，就再也没睁开眼睛......

　　秦嫂子看着手里的包子，怔怔出神：“以前日子那么苦都熬过来了，我都养到一岁多了，怎么突然就没了？”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没指望能得到答案，抹了把鼻子，把干硬的馒头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去，像是完成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日子又过了半个月，马上就要立冬，往年这时候，村里的妇人都会一起约着去挑腊菜，带回来的菜腌起来能吃上小半年。这地方说的腊菜就是雪里红，每家秋末冬初都会腌上一些，天冷没那么多菜蔬吃的时候，全靠这个糊弄嘴巴。沙咀村这地方河多、地少，没人舍得费地方种这些菜，倒是河西那边有大片的腊菜田。地里的腊菜打过几次霜，快入冬的时候就能收了。那些菜地主人也没那么多钱雇人来收菜，就拿菜地里的腊菜抵工钱，帮着收一块菜地就能得满满一大筐腊菜。那些管着自家吃食的妇人门自然不会错过这种机会，只要能背得动，每年都要过来带一大筐菜回去。

　　秦老太太和李氏跟村里那些人，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一直到天色擦黑才回来，每人背上都背了一大筐的菜。李氏身体一直都不好，秦老太太倒是硬朗，可年纪终究大了，这么忙上一整天，都累得不行。秦渊在她们出门前就跟她们说过家里不缺吃的，少弄点腊菜回来就行，多了不光没人吃还会累着自己。看院里那堆得一大堆的菜，秦渊算是明白她们没一个听了劝的，估计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今年过去就算了，等明年还是不让她俩去了。

　　第二天从镇上回来，秦渊就跟着家里几个人一起打理这些腊菜。要先择掉黄叶和老茎秆，然后放盆里清洗干净。等择得差不多了，秦渊就去井边挑水，深井里的水基本都是恒温的，这种深秋季节新打上来的水摸着也是微温的，用来洗菜不会那么冻手。他刚来这里的时候，连井水都拎不上来，还得靠张南帮忙。现在早就熟练的很，来回挑几趟水也不觉得费力。

　　家里有专门腌菜的大缸，把打理干净的腊菜理顺了，一层层铺进去，撒上盐，再加上清水，最后用干净的大石头压实了，摆屋角存着就行，差不多腌上十来天就可以吃了。刚腌好的腊菜脆生生的，有些微的辛辣感，吃着稍有些扎舌头，用来炒肉片或者单独炒着吃都挺不错。等腌久一些，味道就柔和很多，嚼起来也绵软多了，做个扣肉再好不过了。这时候再蒸上一锅馍，掰成两半，把混着扣肉汁的腊菜夹到中间，他一口气能吃上好几个。

　　最近家里没有许多过来旁敲侧击唠家常的了，清静了很多。家里院子盖好后那段时间又有许多爱投机取巧的人贼心不死，老想着跑过来打听做豆腐的事。秦渊直接说了，当初镇里富贵楼出了五十两买做豆腐的方子他没卖，要是有价出得更高的，也不是不可以商量。这话说出来虽然得罪了不少人，可也给他省了不少麻烦。

　　日子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往下过，没多久就到了冬月。这年冬月初三是李老太太五十整寿，这地方的人过寿有讲究，得算得上高寿才会过，一般就过个六十、六十六，再往上还讲究个过七不过八，七十和七十九要大办，跳过八十岁这个坎也要欢欢喜喜庆一场。五十岁虽然是个整寿，也不会正经操办。虽然算不上大寿，可一家人一起吃个饭热闹下还是要的。这天等秦渊早早从镇上送了豆腐和麦芽糖回来，家里除了秦老太太，其他母女三人都穿了新做的棉衣在屋里等着了。桌上收拾了一些要给李家带过去的东西，院子里还有个被捆了双脚的小公鸡，看样子也是要带过去的。秦渊帮着把这些东西都放到驴车上，待其他三人也在车上坐稳了，他和秦老太太招呼一声，牵着驴子就走了。

　　秦家离李家比较近，哪怕驴车走得慢，晃悠悠没一会也就到了。他们几个算是第一个到的，老太太其他几个女儿住得远些，都还没到。秦渊这是第三趟来李家了，这次才总算见着了李二姨招赘来的丈夫，那人穿着破旧衣服，缩着脖子坐在个小板凳上晒太阳。家里其他人都各有各的事在忙活，他倒是挺清闲，手里还捧了个装热水的小陶碗，估摸是拿着捂手的，正好晒太阳晒渴了也能喝上几口。见着秦渊几个人来了，他也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慢吞吞拖着调子打了招呼，又缩着脖子不动了。秦渊也不乐意可以搭理这人，冲他笑了下，拎着东西去厨房找李二姨了。

　　厨房里此时忙得很，李二姨正在那边准备过寿用的喜馒头，实在没工夫搭理人，跟秦渊客套了两句，就让他出去玩了。别人都在忙，秦渊还真不好意思跟那个二姨父似的坐门口晒太阳，他看看四周，走到小表妹那里跟她一起洗菜了。

　　现在已经是冬天，哪怕今天太阳挺好，可也实在冷得很。这洗菜的水是从厨房水缸里打上来的，秦渊手刚一伸进去就被冻得一个激灵。他默默起身去厨房看了眼，就见水缸上面还结了层碎碎的浮冰，用这冰水在院里洗菜，冷风再这么一吹，滋味多难受就不用说了。他看了眼外面还在那边乐呵呵洗菜的小表妹，叹了口气，拎起放在缸边的扁担和水桶跟李二姨商量：“缸里的水没剩多少了，我去井边先出去挑一些过来，让小表妹给我带个路吧，等挑完水回来再洗菜。”

　　李二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见秦渊坚持也就没拦着，由着他把自家小女儿拉起来带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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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过七不过八：部分地区有种迷信说法，觉得八十岁是一个坎，很容易被收走，所以一般不过八十大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