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花红》宋君

16、第十五节 千里情

　　如冰道：“宫主的意思是？”
　　阴妙妙怒：“阁下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圣剑门伤我弟子，便也罢了，打斗中难免会有伤亡。可是被掳走的弟子，圣剑门是否应该交还给本宫？”
　　“那是自然的，”如冰道，“此事何须宫主开口呢。”她手腕轻抬，一物贴着水面旋转而出，几个起落后落入湖中，轰地一声炸开一条丈余高的水柱。
　　“宫主请稍等片刻，我们的人很快便会将几位姑娘送回来。”
　　阴妙妙笑道：“似乎一切都已在你们的掌握之中了呀。”
　　如冰道：“并非我们高明，实在是宫主的品格令人信服。”
　　正当两人互相吹捧之时，一艘小船缓缓划过来，船上共四个人，一人粗布灰衣，斗笠遮脸，正站在船尾划桨。另外三个坐在船上，是清一色的白衣少女，其中一人斜躺在另一人怀中，身上的白衣已被鲜血染红。
　　“宫主，是如雪如玉和如冰。”千里附在阴妙妙耳边说道。
　　阴妙妙微微点头。
　　此时，她的心中如排江倒海般跌宕起伏，她极力克制，却终于无法在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来。
　　——如雪显然已经回天乏术了，姐妹情深，如玉所受的打击一定不小，而如冰，胆子一向不大，且初入江湖，此次事件，是否会令她从此对险恶的江湖望而却步？
　　“真他妈的窝囊！”阴妙妙暗道，“眼见手下弟子被伤害却只能善罢甘休，实在不是自己的作风呀。”
　　小船慢慢地靠上大船，千里带着几名女弟子将三人接应上大船，如雪的尸体被搬上了甲板。少女们含着眼泪用清水拭洗如雪身上的血污，用胭脂晕染她惨白的容颜，如玉伏在甲板上嚎啕大哭，将几天来所压抑的悲痛释放出来。而正当仙女宫众人为同门的死伤心忙碌的时候，那名易容成如冰的圣剑门人，却已登上小船扬长而去。
　　阴妙妙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淡的。
　　“为何你要做出这幅样子让人误会你是个冷血的人？”千里忍不住问道，“有谁理解你的痛苦？又有谁知道你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容易心软容易冲动。”
　　“千里姐姐，人总是会长大的，我会，她们也会。总有一天她们会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了仙女宫好。”
　　“宫主……”
　　“我没事。千里姐姐，你去劝劝如霜吧，我看那孩子是个倔脾气，稍不留神便会误入歧途。”
　　“好的，我就去……宫主。”千里答道，虽然有些不安，却很快地便离去了。

　　关押如霜的船舱门口站了两名女弟子，见到千里，她们微微伏身行礼，替她打开了门。
　　如霜很安静，见到千里的到来，她微微笑了笑。
　　从千里的角度看过去，如霜笑得很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她突然想到，如霜的水性是很不错的，倘若她想跳水逃跑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她是否打算逃走呢？
　　“千里姐姐，”先开口的是如霜，她问道：“你是来放我出去的么？”
　　“我没有这个打算。”千里道。然后她看到如霜又是古怪地一笑，心里顿时戒心大作。
　　“千里姐姐，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有人告诉我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如霜一面说一面将手探进了怀里。
　　千里明明知道其中有所不妥，却仍然没有阻止如霜的动作。她心里不是不好奇的，自然也想看看那被断言自己一定会感兴趣的东西到底是何物，然后见招拆招。可是，当如霜将东西取出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下，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如霜手里抓着的是一方发黄的巾帕，虽然污迹斑斑，但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巾帕一角用金线绣着的“千里”二字，很明显，这原本是属于千里的帕子，而且是多年前的旧物，怎么会落到如霜的手中呢？
　　千里浑身发抖，颤抖着声音问道：“这帕子你从何处得来的？”
　　如霜狡黠地一笑道：“千里姐姐，你看，我没骗你吧，对这个你果然是感兴趣的。”
　　千里怒道：“我问你从何处得到这帕子的！”
　　如霜顾左右而言他：“在这个江湖中，有时候最难得的不是盖世武功，不是绝世宝剑，亦不是倾城美女，而是……只是一点消息而已。因为难得所以宝贵，有时候，你恨不得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取某些人的消息。你说是不是，千里姐姐？”
　　“你说的不错，”千里冷静下来，冷冷地问道，“如果你有那人的消息，我的确会用命去换的。可是你有么？”
　　“你说呢？”如霜笃定地反问道，晃了晃手中的巾帕。
　　千里定定地瞪着那帕子，思考良久，眼中风云变换，终于，她颓败地长叹道：“好吧。”
　　如霜轻笑道：“千里姐姐是聪明人，果然知道应该怎么选择的。”
　　千里道：“废话少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如霜道：“千里姐姐，你看你从进来起便一直站着，我们是否可以坐下详谈呢？”
　　千里依言坐了下来，如霜道：“其实这方帕子是楚云天公子交给我的，他说这是姐姐的旧物，他在一个月前得到的时候便想托人交还给姐姐了。”
　　“一个月前？！”千里惊道，“他是否有说是从何处得来的？”
　　“有，”如霜答道，“他说给他帕子的那人叫做独脚行。”
　　“独——脚——行——”千里一字一字用力地重复着，每念完一个字，她的眼中的神采便亮了一分。
　　——独脚行……没错的，阿行，那一定便是你了……
　　——原来你还活着，你果然还活着……
　　——当然，你怎么会死呢？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会死呢……阿行，我一定要找到你！

　　千里走出船舱，但见满目素缟，女弟子们已经将如雪的尸身收拾妥当，即将举行水葬。
　　湖水低泣，风声呜咽，啜泣的少女们将一捧捧洁白的花瓣抛洒向载着如雪的小船，那香消玉殒的少女，神情安详地躺在花丛中，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
　　千里见她那苹果般的娃娃脸，仿佛依然如生前一般可以随时绽放出微笑，不禁动容。一旁有名少女见她出来，替她手臂上缠上黑纱，并递给她一束白花。千里执着白花，一步一步走到如雪的身旁，一抬手，却将那束白花丢进了湖里。
　　“姐妹们，如雪此时需要的不是花，亦不是我们的眼泪，”她高声对诧异的众弟子们说，“而是我们为她复仇！”
　　这其实正是仙女宫众人们在心底翻来覆去想说的一句话，此刻被千里说出来，人群中立即有人出声附和道：“千里姐姐说得没错，身为同门，我们必须要为如雪报仇。”
　　千里叫道：“姐妹们，收起你们的悲伤吧，我们的敌人圣剑门此刻正在木渎镇。”
　　“那我们便去木渎镇，”女弟子们纷纷擦干眼泪，激愤地叫道，“我们去为如雪报仇。”
　　“你们想干嘛？”便在此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如旱雷响彻晴空，正是宫主阴妙妙出来干涉了。
　　场上顿时静默下来。宫主的威仪，仙女宫尊上的宫规都令众人再不敢造次，心中纵有万般怨言，又能如何？
　　“宫主，”千里毅然跨前一步，说道，“圣剑门杀我姐妹，我们不过是要为如雪报仇罢了，这是身为同门必须要做的事情。”
　　阴妙妙道：“混战当中难免有损伤，此事本宫已于圣剑门达成和解。本宫有言在先，仙女宫绝不参战，千里你胆敢不听号令？”她的语气严厉，话锋中将矛头直指千里，凌厉的目光扫向众人，令弟子们顿时失去了想为千里说话的勇气。
　　千里争锋相对道：“并非千里不听号令，而是宫主不守宫规。”此话一出，众人哗然，阴妙妙厉声道：“你大胆！”
　　“千里姐姐说的没错的，”如玉自人群中站了出来，“仙女宫规，辱我门人者，皆可杀。如今我与如雪、如霜三人皆为圣剑门所辱，您却无所作为，不为我们讨回公道。名为保护弟子，其实不过是因为您的个人恩怨作祟罢了。您不配做我们的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