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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番外之重逢(上) ...

  •   “凌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这不是我们原来的世界,我们能不能回去?”

      稚嫩胆怯的女声在静谧的山林间响起,惊得觅食的小兽四处逃窜。

      凌羡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身后一众老弱妇孺,最后把目光定在顾颖身上,他顿了顿,抬脚朝她走去。

      “凌公子。”有位妇人警惕地看着凌羡,不着痕迹地把顾颖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尴尬地笑了笑,“小颖还是个孩子,还请凌公子不要同她计较。”

      “李婶,你既知道小颖还是个孩子,又为何要教她说这些话?”凌羡看了眼说话的李婶,又看了看其他人,低低一笑,“诸位有话不妨直说,又何必遮遮掩掩。与我有仇的是晏无涯,又不是诸位。”

      “那我可说了。”短暂的沉默过后,一位鬓发衰白拄着拐杖的老人走了出来,捋了捋胡须,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整个孟陬族惹怒终南上神,你觉得那个世界还有你们的容身之处?”凌羡反问道。

      “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老人又问。

      “不知道。”凌羡摇摇头,“但我能保证,不会伤你们分毫,且待外面安稳之后,定会送诸位回去。”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李婶惊呼出声,“天神的怒意又岂是短时间内能消散的?”

      老人闻言,反倒是笑了起来,拐杖在地上轻轻敲打着,待他笑够了,方才喘着气说道:“也罢,老夫在这世上左右不过二十年,又有何可惧的,暂且就信你这么一回。

      其他人闻言,陆续表态,都选择相信凌羡。

      凌羡神情肃然地冲大家拱了拱手,沉声道;“多谢诸位。”

      众人沉吟片刻,不约而同地对他深深鞠了个躬。

      “我不愿意。”顾颖仰起头看着凌羡,眉头紧锁,漂亮的小脸上写满委屈与不甘,哑着嗓子嘟囔道,“我才不想过东躲西藏的日子,我可是孟陬圣女,圣女不能这样。”

      奈何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小,加之众人的心情都带着些许沉重,或许有人听到了她的话,但也没多想,只当是孩子的戏言,并没有去过多理会。

      之后,凌羡带着众人一路跋山涉水,因为孟陬族人体内的那半神格,是以他们都早早修炼了辟谷术,对食物的需求可有可无。于是最终择了一处环境较为清幽的山谷居住下来。

      这一住便是五年,众人从最开始的抵触、不适应到最后的安居乐业,山谷内每日都能听见欢声笑语,渐渐地,对凌羡的态度也变得愈发恭敬起来。

      凌羡坐在一处陡坡上,指尖驻足着一只闪着金光的飞蛾,他低头看着飞蛾,不知在想些什么,继而又抬眸眺望着远方劳作的人们,波澜不惊的黑眸里浮现点点波澜。

      就在此时,身后倏地传来一道清脆的歌声,宛若清泉击石,泠泠作响,就是词太过哀婉。

      “簌簌枣花落衣巾,溶溶清辉戏雕栏。鸣蝉闭口立树梢,流萤栖枝邈云汉。才送春归又迎夏,经年一别未两宽。何时江月再照人,归雁衔书过万山。”

      凌羡起身回头,看着缓缓走近的顾颖。

      现在的顾颖比之当年要长开了许多,若说五年前还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那么现在的她可以用花开时节动京城来形容了。冰肌玉骨,雾鬓云鬟,尽态极妍,一袭藕色立领广袖长衫衬得身姿愈发修长挺拔。

      顾颖在离凌羡五步之遥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良久,红唇轻启:“好听吗?”

      凌羡道:“唱得不错,就是词太悲了。”

      顾颖莞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直言道:“我要离开这里。”

      “去哪?”凌羡没有丝毫意外,淡淡地问。

      “去外面寻求解救之法,重新回到孟陬。”顾颖迎上凌羡的目光,拢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收紧。

      凌羡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还是顾颖率先打破沉默,主动问道。

      凌羡沉吟片刻,抿了抿唇,道:“路上小心。”

      “你!”顾颖话一噎,眸里莫名地涌起一分怒意,“就只有这么一句?!”

      凌羡点点头。

      顾颖不假思索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与丞哥哥不一样,要不是丞哥哥死。”

      “顾颖!”凌羡语气骤沉,眸光变得凛冽,好似锁着千尺寒潭,泛着无尽寒意。

      顾颖还是第一次见凌羡这副模样,吓得一阵瑟缩,讷讷地看着凌羡,一时忘了接下去该说些什么。

      凌羡继续道:“顾颖,正如你自己所言,我不是你族人,也非你长辈,是以我没有资格管你。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想法,我无法抹杀,你既同我开口,便表明你的这个想法不是信手拈来的,而是蓄谋已久。”

      “既如此,你还想我说什么?倘若我说让你不要走,你就会听我的么?”

      “你说的也没错,我与你们的想法不一样,我压根没有想过要重新回到孟陬,不过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活下去,无论是在哪。这样,才能不辜负。”说到这里,凌羡陡然停住了,喉结微微鼓动,好半晌,方才艰涩地说道,“不辜负少主。”

      顾颖眼眶红了红,拢紧的拳头猝然松开,对着凌羡鞠了个躬,道:“抱歉。”

      说完后也没等凌羡回答便大步跑开了,呼啸的山风吹拂起她轻盈的衣摆,宛若一簇盛放着山崖间的花,明艳动人却又遥不可及。

      在顾颖离开后的第二天凌羡也离开了山谷,众人都以为凌羡是去找顾颖的,便也没有过多在意。

      在一处破旧的小院内,有个身形瘦弱的男孩被挂在树上,底下围着一群不断狂吠的恶犬。男孩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双眼紧闭,嘴里有气无力地念叨着什么,奈何声音细若蚊讷,根本听不清。

      凌羡站在一旁,借着金蛾传递的信息,清楚地看见男孩体内闪烁着那半属于晏丞的神格。他激动得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几次迈开步子想要把男孩救下来,理智却又阻扰他不得不把脚收回来。

      于是,他就这么一直在墙角静静地看着男孩直到深夜。眼看着男孩的意识变得涣散起来,凌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足尖轻点,利用风刃隔断绳索,把男孩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他像是一个孤注一掷总算得以千金复来的赌徒,面上挂着几近癫狂的笑,抱着人一个劲在街头狂奔,路人的指指点点被他当成了最诚挚的祝贺。

      直到跑不动了,他才舍得停下,可抱着男孩的手却不肯松懈分毫。

      凌羡低下头,看着昏睡过去的男孩,又哭又笑,最后悉数化作一句饱含缱绻思念的呢喃:“少主,晏丞,我终于找到你了。”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男孩如有所感地掀了掀眼皮,唇瓣微微翕动,殷红的鲜血倒是抢先一步跑了出来。

      只见男孩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就跟刚疏通的泉眼似的,没完没了。

      凌羡呼吸一滞,赶忙抱着男孩来到一间客栈,跟阵风似的直接飘进了客房,直把掌柜看傻了眼。

      凌羡把男孩放到床下,给他输送灵力,血倒是没吐了,身子却剧烈抽搐起来,愈演愈烈,面色煞白。

      探过脉搏,却发现脉搏越来越弱。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快死了!

      这个认知对于凌羡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巴掌,悔恨之前的袖手旁观。

      他坐到床边,哆嗦地伸开手臂,颤抖地把男孩抱在怀里,感受着他不断褪去的体温,眼底的绝望越来越深,却依旧不肯作罢地给他输送灵力。

      “晏丞。”凌羡无助地呼唤着他,“你理理我,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求你了。”

      笃笃笃──

      敲门声陡然响起。

      “客官,方才我好像瞧见您怀里的孩子不舒服,就给您找了大夫,您要不要看看?”掌柜热情的嗓音在门外响起,“你放心,这是我们镇上最好的大夫,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医师呢!”

      凌羡犹如一株被灌入清水的枯苗,眸里迸发出无尽的贪婪,借着掌风打开门,跟门边正与大夫玩猜拳的掌柜猝不及防来了场对视,吓得掌柜一个哆嗦,差点一巴掌把大夫扇墙上。

      “有劳了。”凌羡眼底布满血丝,感激地冲着大夫点点头。

      大夫自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面不改色地拎着药箱走了进来。

      凌羡主动给大夫让了位置,默默地站在一旁,不错眼地看着他。

      一番诊断过后,大夫收起插在男孩身上的银针,余光瞥了眼一直故作冷静的凌羡,又看了看床上毫无起色的男孩,长长叹了口气。

      “大夫?他怎么样了?”凌羡被他这声长叹吓得险些跪倒在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颤声问道。

      大夫起身朝凌羡拱了拱手,满脸愧色地说道:“心脉枯竭,请恕老朽无能为力。”

      “不可能!”凌羡目眦尽裂,脱口而出道,“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就心脉枯竭!他不会死的,他可是有。”

      说到这里,凌羡立马止住声,带着些许茫然地看了看床上躺着的男孩,兀自喃喃道:“晏丞……”

      大夫行医数十年,有凌羡这般反应的人也是司空见惯。生老病死,皆为天命,他也没多大感触,背着药箱默默走了,就连诊金也懒得要。

      凌羡还是不死心地抓着男孩的手腕,想要去探他的脉搏,可甫一握住却是满手的冰凉,整个人恍如置身冰窖,心脏好似被钻子给钻得稀巴烂。

      他几次张了张嘴,可一个字音也没能蹦出口,就这么静静地抱着男孩。

      直到一阵尖锐的狗吠打破了屋内的沉寂,还不待人反应,就见一群凶悍的猎犬以破风穿云之势袭来。

      砰──

      凌羡猝然被一条迎面冲来猎犬给撞倒在地,怀中的男孩顺势跌落在地,须臾间便被四五条猎犬给牢牢围住,一道嚣张的男声钻入耳中。

      “小兔崽子,还敢跑?你真当我史庞孜是吃素的?”

      “哟?没声?是死了吗?”

      说话的是一位被数十个人簇拥着,穿得跟暴发户似的男子,身材矮胖,肥肉堆积的脸上带着倨傲,怀里正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乌泱泱的一群人挤进了本就不大的客房里。

      凌羡第一反应就是去抢男孩,结果却被对方早一步给擒住了。

      “把他还给我!”凌羡狠狠地剜着拎着男孩的那个小厮。

      “哟呵,这狗东西什么时候还有个模样如此标致的帮手了?”史庞孜闻言看向凌羡,眸光一亮,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

      “公子~”他怀里的女子见状,嗔怒道,“您这么说奴家可就不乐意了。”

      “哈哈,乖,你才是本公子的宝贝儿。”史庞孜回过神,极为轻浮地在女子唇上亲了亲以示安抚。

      “来人,把这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给本少爷五马分尸了去!就算是死也得让他不得安宁。”史庞孜指着男孩,话语极尽嫌弃,“‘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多有诗意的名字。本少爷作为东家,要他改个名字,不听话就算了,还敢逃,当真是以为本少爷脾气好。”

      灵力不得对付普通人,眼看着小厮拿来绳索准备靠近男孩,凌羡勃然色变,厉声喝道:“放肆!”

      史庞孜被他这一嗓门吓得一个哆嗦,一时间也来了火,抱着胳膊打量着凌羡,指了指男孩,眼珠子骨碌一转,问道:“想要他?”

      凌羡冷冷地看着他。

      史庞孜顿了顿,随即莞尔,故意拉长语调:“你想把他带走,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前提是你得满足本少爷。”

      “说。”

      “果真是爽快人!”史庞孜抚掌称快,“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你就暂且代替一下他把本少爷逗开心就好了。本少爷开心了,就让你把他带走。”

      “此话当真?”凌羡问道。

      “你若不信不妨去外面打听打听我史庞孜的名声。”史庞孜大言不惭地说道,不过他身后的一众人的神情却是变得微妙起来,看向凌羡的目光里或多或少带着些许同情。

      只不过凌羡此时无暇顾及其他,脑海里只有要把男孩带走的念头,是以也没多想,点头答应:“好。”

      “好!”史庞孜大笑,“那就跟本少爷来吧。”

      凌羡没有理会他,而是把目光转向男孩。

      史庞孜福至心灵,让人找来担架,把男孩放在上面,并且像模像样地嘱咐了几句,这才再次看向凌羡,道:“在这期间,我不会处置他,至于之后,就得看你自己了。”

      “走吧。”凌羡收回目光,与史庞孜一同走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出自孟浩然《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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