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之华》江畔树

5、第五章 一手好字

　　第五章一手好字
　　日子永远是不疾不徐地过。倏忽间，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春雨季节了。
　　春儿把整个朗月山庄打理得井井有条，俨然是这里的女管家的模样。屋子里躺着的姑娘渐渐有了起色，面色红润起来，眼睛也亮闪闪起来——的确如桂先生所言，只怕比这几个姑娘都还要俊些。
　　整个朗月山庄今日死气沉沉的，窗外的雨确实永远不懂窗内人的心事，自顾自得下个不停。屋檐下早已雨滴成串，青石板上也是一朵接着一朵地开着雨花。
　　春儿这次去了集市去补货，遇到这样的雨，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当然，整个朗月山庄的人其实并不知道，她其实顺道还去了一趟清湖别院，为了一个孩子。
　　夏荷一如既往地练剑，然后逗逗小狗小猫。她是四个姑娘里练剑最勤奋，武功也是最好的一个。
　　一个戴着斗笠，全身却淋得透湿的年轻人冲进了朗月山庄，送信来了。
　　整个山庄里，居然都愣在那里，因为朗月山庄耍剑的，耍刀的，甚至棍棒的都好几十人，认字的却只有庄主和春儿。送信的年轻人只是个剑客，并没有读过半日书。信送到，他就任务完成，也不喝茶，全身湿透的就立马走了。平日里，有事情，夏荷也是可以处理，但是她没法读也没法写。
　　一阵沉默，唯有雨声滴答。
　　那个在偏屋里擦桌子的姑娘，擦着擦着，都擦到了正堂来了，偷偷问了夏荷，夏荷有些气急败坏，但是也把实情说了一番。这个小姑娘居然款款地轻声问道：“可否让我看看信，也许，我可以帮你。”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小姑娘身上——她被救回来之后，实在是个不太有用的样子存在着。什么活儿都做得不算太好，就是这种擦擦灰的工作也是近期才做得有模有样一些。但是一向胆儿大的夏荷居然说：“好的，让你看看吧。”
　　小姑娘只看了一眼，笑着说：“好事情，是陆公子邀请朗月山庄的人，于七月初一参加钱东镇清湖别院的主人的四十寿辰。只是，为何邀请人不是清湖别院主人而是这个陆公子。”
　　夏荷冷笑道：“清湖别院哪敢请我们，他是请了一帮人对抗朗月山庄，陆公子只是通知我们时间提前了，让我们早做准备的意思。我们也要告诉陆公子，我们会提早出发，让他做好内应。只是只能等春儿回来，除非有人会写信。”小姑娘说：“我可以的。只是笔墨在哪里？”话音刚落，就有眼力劲儿强的，立马接着说：“庄主的书房里有。”
　　夏荷嗔道：“你真会写？”小姑娘点点头。夏荷看着她，叹口气：“跟我来。”
　　不一会儿，她们出来了，拿着那封信，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多年练字的结果。只见信里写着：“六月二十九，夜二更，清湖别院东三里地树林，会面详谈，不见不散。”夏荷口诉，小姑娘写得端正。夏荷虽然是个外行人，也看得出整个小姑娘的字写得比春儿又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早就有人捧着一只信鸽过来，信转成一个小卷塞进防雨的小竹子节里，封上蜡，一撒手，鸽子就飞远了。
　　小姑娘继续擦灰去了。
　　只是夏荷看着她，再看着她，再看着她，突然就一掌挥过去，那个方才还静静擦灰的小姑娘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转身，避过了那一掌，第二掌又紧接着过来，小姑娘面色终于假装求饶，碎步后退，道：“夏姐姐，你这又是怎么了？”
　　夏荷质问道：“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说话间，十八掌已经打过，一掌比一掌凌厉，但是就是一掌也没有伤到小姑娘。夏荷突然停了，笑道：“你自己说吧，你为什么要混进朗月山庄？”
　　小姑娘一脸沮丧，努了努嘴，带点儿哭腔，但是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出来，她接着说：“其实我自己都想知道我为什么来了这里，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在这里已经五个多月了，天天就是学着做活儿，连个名字也没有，人人都叫我小姑娘。”
　　夏荷讥笑道：“你会武功，我们在救你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武功路数，我时常试探一下你，也没看出是什么门派。今日也知道了你能读能写，只怕你来头不小，在这里装疯卖傻，学些粗使丫头的活儿，真是埋汰你了。”
　　小姑娘把委屈的小表情一收，略略陪笑着说：“不埋汰的，我喜欢做，我虽然有点笨，但是现在春儿姐姐也说我比之前做的好了，我喜欢做的，夏姐姐，不要再试我就好了。”
　　她能说不要试我，是因为夏荷真的是试了她很多次了，她刚才能避开每一掌，其实也是因为对于这个伶俐的夏姐姐，她是有点怕怕的，早就防了一手了。
　　小姑娘这五个多月来，早就把人和事摸了一遍：春儿最温柔，也大方，基本就是个总管的样子。夏姑娘是个急脾气，但是没什么心眼儿，耍的一手好剑，她刚才用掌没用剑，其实就是比较善良，怕伤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毕竟谁也不知这个小姑娘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至于秋菊是个只管自己伙房的事情，不大理会整个山庄的运作。冬雪，就是个吃货，有的吃就很开心。所以，冬雪往往跟着秋菊，那样子她就不会错过任何一次美食的机会。
　　庄子里的其他人，大多住在下面的排屋里，不大到这边的主房子来。庄主在小姑娘病着的时候，没日没夜守了几天，看着她有些好转，就走了，一走五个多月，根本就没有再出现过。小姑娘只是模糊地记得，庄主长着一张甚是英俊的脸，只是眼神有些冷漠疏离，待人还算和气，和气中又带着点儿拒绝。小姑娘心里是感激庄主的救命之恩的，觉得应该当面拜谢人家，只是庄主一去不返，问了几次春儿关于庄主的行踪，春儿也每次推说不知道。
　　小姑娘想着，大概大家觉得她是个来路不明的人，怕对庄主不利，不想告诉她也说不定。
　　她于是也就不再打听，反正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就在这里住了下来。还有个原因是，桂先生的药还要继续吃着，说是对恢复记忆有用。
　　药很难吃，她也一声不吭地吃下——她其实也是很想知道自己是谁的，或者说，她才是那个真正想问自己，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该去哪里的那个人。
　　她必须吃药，必须好起来，她没得选择。
　　至于夏荷对她的欺负之类的，比起这几个问题，根本不算事儿。
　　她对自己的认识，非常不足。她能做的事情，目前只有粗使丫鬟做的打扫，浇花之类的。春儿的针线功夫，她也跟着做了几次，觉得自己手艺没法跟春儿比。她看夏荷练剑，觉得夏荷武功不够好，练剑的方法有点笨，但是她不敢当面告诉她。她看了一眼夏荷的剑法，马上就模仿出来，然后自己练得比夏荷好多了，在她自己练剑的过程中，她越练越顺，每招每式都非常有章法，她虽然脑子受了重伤，但是剑法就像肌肉记忆，完全刻在她的身体里，她拿上剑，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剑法就可以使出来了。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肯定之前跟名师学过剑法，并且一定是系统地长期地学过。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的武功只怕比夏荷的高了不止一点点了。
　　至于秋菊的厨艺，她更是望尘莫及。顶多可以做个伙房里的烧火丫头。而冬雪那么娇俏可爱，她也学不来那种可爱，也学不会那种吃货的样子。
　　用夏荷时常讽刺她的话是：“没有小姐的命，一身小姐的病。”
　　小姑娘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努力回想自己是否真的是某家深宅大院里的娇小姐，身边是否有丫鬟奴仆众多，所以，很多事情自己并不擅长。只是可惜，现在自己就是丫鬟，还是该有一个丫鬟的样子——勤快、本分一些。
　　这个庄主既然是个王爷，那么人员调配之类的就比较方便，自己要好好表现，争取有资格要求王爷帮自己找回家人。
　　所以，她在安分守己和出类拔萃之间犹疑者，她只能等机会，然后再选择哪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