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之华》江畔树

6、第六章 清湖别院

　　第六章清湖别院
　　清湖别院是钱东镇的地标性房子，五进五开，一个家族里好几十人住着，又有好几百口人伺候着，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一户。
　　清湖别院的三少爷，风流倜傥，在外惹了很多风流债，听说私生子有名有姓的就好几个，春儿的那个自闭的孩子，听说也是这个三少爷的种。当年春儿是三少爷母亲的一个梳洗丫鬟，原本大了就指派个小斯婚配的，谁想到，着了三少爷的道，怀了几个月了才被老夫人发现。老夫人觉得儿子在外面怎么胡来全可以当作看不见，家里搞三搞四就是不成体统，罚了儿子闭门不出一百天，必须日日陪在自己身边。而春儿，当然更是不能留，在生下孩子的当晚，孩子就被抱进了老夫人的房间，请了乳母，而春儿，作为一个奴才，居然就像扔野狗一样扔出去了。
　　夜黑风高，刚生完孩子的春儿，以为父母会为自己求情，结果父亲一言不发，母亲更是见也不见。她心里的痛，比生孩子还痛，在那个离清湖别院三里地的树林里等死。
　　她万念俱灰的时候，碰到了庄主。那个时候，“鬼见愁”就陪着庄主，唤他“宸王爷”，于是她捡回了一条命。
　　“鬼见愁”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也给了她最好的照顾，所以，后来“鬼见愁”怎么调戏她，她总是一笑了之。
　　三里地的树林的夜真是黑，是那种绝望的黑。
　　宸王爷的怀抱很温软，有力，她身上的血染了他前胸的衣服，他居然什么表情也没有，就那么淡定地把她抱进马车，让“鬼见愁”尽力医治。
　　这个拥抱可以温暖每个冰凉的夜，让春儿在想念孩子，痛恨清湖别院的每个人的时候，想着还有些事情值得好好活着。
　　六月二十九的晚上，三里地的树林里，一个女人，站在那里，等一个孩子。三年过去了，那个孩子该有三岁了，今日，清湖别院会有一番厮杀，混乱中，就有机会——春儿的机会。
　　等这一天，她等了三年了。
　　春儿的本名不叫春儿，她叫做李文英。
　　李文英是一个乖巧懂事的丫鬟，伺候好主子，孝敬好父母是她全部的生活。
　　春儿是朗月山庄的管事，她调配着上百号的杀手。
　　黎明前是黑暗的。
　　一架马车不急不徐地驶进了清湖别院。
　　马车里载着一个生面孔。生面孔的好处是，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也就无法防御。清湖别院能够屹立百年，消息自然也是灵通的。清湖别院的李文英成了朗月山庄的管事春儿，江湖里也不是不难打听到。
　　马车里的小姑娘长得清俊可人，献舞给三少爷的确是很合适的。三少爷喜欢每个美丽的女子，尤其是鲜嫩的女子。而这个小姑娘，连朗月山庄的人都不知道来路，清湖别院自然也就打听不出了。
　　用这个姑娘的好处，实在是多。她在这个朗月山庄里只是个粗使丫鬟，江湖上没有名声。她轻功不差，所以可以自己逃命。当然，如果逃不掉，死了，也不过是个普通丫鬟，那种没什么人在意的小姑娘死几个根本不算是事儿。
　　小姑娘觉得自己也合适，因为她连名字也没有，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自己。有任务给自己，还能抛个脸，也许就有人认出自己，那不就解决了自己是谁这个问题了嘛。
　　小姑娘出发前，秋菊传授她当年东京流行的舞蹈《绿水谣》，秋菊讶异于这个小姑娘的悟性实在是高。秋菊只是点拨一二，她就可以举一反三，几个时辰，小姑娘直接《绿水谣》学了个七八成。
　　秋菊平日里是个煮饭的丫鬟，原来比煮饭更擅长的是舞蹈。小姑娘的学习能力，惊喜到秋菊，心想：如果她这次不死，可以招她当个徒弟，把通身的舞蹈技术全盘教她，也算自己的技艺有个传人。
　　小姑娘进了清湖别院，跟一帮耍刀的，赌牌九的安排在一个大厅里，闹哄哄的。早饭在放了三个鞭炮之后，开始了，大家客套一番，自然就大快朵颐。江湖人吃饭，没那么多虚头晃脑。
　　人来的不少，小姑娘一个也不认识，她努力记住每个人的脸，大家倒是比较熟识的样子，不断攀谈，她还没有看到三少爷，只有管事的、仆役之类的一大堆人。
　　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在一棵石榴树下看刚结出灯笼样的小石榴。她目不斜视，根本不理会那些个男人色眯眯的眼神。她在回想舞蹈的每个动作，突然她有了一个很不错的想法，这个石榴枝条倒是个不错的摆设。
　　她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看到了一把扇子，吊着一个绿色的翡翠坠子。小姑娘明白了，这个就是自己接头的人，跟着他，自己的行动由他安排，手拿扇子的束发的书生就是自己的琴师了。
　　春儿交代得很清楚，她的任务是听这个扇子的主人的安排，献舞，刺杀三少爷，引起混乱，乘机自己逃命。
　　春儿也说了，杀不了三少爷，但是引起混乱也是可以的。
　　书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笑笑，说：“你的确可以引起他的注意。”小姑娘抬头看看他，抿嘴唇说：“那就好。你带我去见他。”
　　书生摇头说道：“不，待会儿直接上台，才可以惊艳。露面，美不美很重要，时机更重要。你就站在石榴树下，等着，等我叫你入场。”
　　小姑娘果然就站在石榴树下，等着，一动不动，日头渐渐高了，直晒在头顶，头顶的发簪都闪闪放光，脸也被晒红了起来。头上插的发簪自然是华丽的居多，但是也有一枝很朴素的如同一根枯枝的铁器般的发簪，跟这个发式不太搭调，但是这个发簪才是当年小姑娘自己的。虽然梳妆的时候遭到反对，她还是坚持带了这根发簪出来。好在秋菊儿用心地搭配过，看起来才不是很突兀。
　　各种排场都进献进去了。
　　书生终于来到她身后，拍拍她的肩膀。
　　她折下一根石榴枝条，那个枝条上还挂着几颗石榴。衣袂飘飞，遮脸进入了厅堂，厅里好阔气，居然搭了一个大戏台。大概要连着唱几个晚上的戏。
　　书生抚琴，一曲《绿水谣》便流淌出来，好指法。她跳舞。书生给秋菊抚琴的时候，见过秋菊的舞步，明白秋菊当年为何是“红袖添香”的头牌舞伎，看秋跳舞，人人眼睛都挪不开，如果能一揽秋菊的细软腰身，万金也是愿意花的。
　　然而，书生惊讶的是，这个小姑娘虽然没有秋菊跳得那么婀娜，但是清冷中带一点挑逗，正是欲拒还迎的高级境界。书生对这个小姑娘的满意又提高了一层，一看三少爷，果然微胖的身子本来是摊在大椅子上的，这个时候也坐正了不少。脸上的笑意是藏也藏不住。
　　榴枝条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枝条，在这个小姑娘的手里，仿佛就有了生命，枝条随着摇曳，仿佛还能开出花来。
　　那根枝条斜斜往右一指，站在右边看台的剑客眼睛避开枝条眯了一下，腰上的佩剑已经到了小姑娘的手里。三少爷刚想叫声不妙，那个剑就像长了眼睛，直直地向三少爷飞过去。
　　没人看见小姑娘是如何使剑的，但是剑就插进了三少爷的胸膛。
　　惊呼中，小姑娘已经一个翩飞，出了院子。
　　清湖别院的三少爷在江湖上也是个响当当的剑客，死在三少爷的剑下的冤魂也是不少。但是能够众目睽睽之下一剑毙命，更是溜之大吉的闻所未闻。
　　慌乱中，没人注意，那个书生也不见了。大厅里一片尖叫，然后不知怎么的，居然很多人都动起手来，没人知道为何一场好好的寿宴，变成了武林厮杀的场面。
　　老夫人冲向了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这个时候已经两眼圆瞪，一命呜呼了。老夫人一开始是嚎啕大哭，后来突然就不哭了。拿着一对双刀，把靠近自己的几个杀手砍了。原来打扮得雍容华贵的老夫人也是练家子，三少爷的夫人武功更是比老太太更强一些，她保护着好几个孩子逃出了清湖别院。江湖上一些清湖别院的朋友也是誓死保护着她们几个妇孺。
　　她们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春儿的那个孩子也不见了。除了老夫人，其他人也不关心那个呆头呆脑的孩子。于是她们做了一下安排，各自躲躲，避过风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