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之华》江畔树

16、第十六章 白果树下

　　第十六章白果树下
　　一个女子，着一袭红色的华服，美丽的，幽怨的女子，站在一棵白果树下。白果树的叶子已经全然发黄，散落在地上，如同黄金铺地。
　　白果树又被称作银杏树。
　　银杏性平，味甘苦涩，有小毒；入肺、肾经。
　　这个女子好美，那种你只要看一眼，绝对不会怀疑她的美貌的美。但是，这个女子好憔悴，红色的长裙，苍白的脸蛋。
　　不远处的侍女青儿手捧着茶水，茶水已经冰凉，但是她就那么站着，端着已经凉透的茶水，担心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宸王爷早几天来过了，又走了。
　　宸王爷还是差不多两个月过来看她一趟，也都是略坐坐，就离开。侍女从不敢多嘴，虽然她目睹了他们夫妻七年的婚姻，但是她深知她一句也不能多嘴。
　　这个美丽的女子是宸王爷的发妻，金陵城出了名的美女。她曾是张将军的爱女，掌上明珠，呼风唤雨。张将军是张然的叔父。当年张然是很为自己有一位艳名动金陵的堂姐而感到骄傲的，甚至一度暗暗发誓，选妻子一定要选像堂姐这样美丽的女子。
　　张然深知，像堂姐这样美丽的女子是不可多得的，能与堂姐齐名的，还有当年南夏国的丽华公主，听说长得很像她的母亲。丽华公主的母妃是周国进献给夏国的，听说当年只是献了个舞，把皇帝老儿的魂儿都勾走了，一时宠幸风光无二。只是肚子不是很争气，头两胎都生了女儿，丽华公主和文华公主，然后过了很多年才生了个儿子。
　　丽华公主生得极美，所以，不止在夏国出了名，连在周国的张然也是经常听人说起丽华公主的事情。丽华公主能歌善舞，琴棋书画都是极佳，想要求娶丽华公主的达官贵人真是数不胜数。
　　只是可惜，红颜薄命，张然还来不及一睹她的风采，她就在十五岁的那年春天，从秋千架上跌落下来，香消玉殒。当年跟这件事情有关的，或者仅仅是服侍过丽华公主的，都已经陪葬了，除了文华公主，因为她毕竟是丽华的妹妹。有一种说法，说是文华公主嫉妒丽华公主的美貌，把她生生推下来的，如果真是如此，女人的妒忌心真是太可怕了。
　　而这次绯红色的玉佩就是周国的皇帝送给文华公主的定情信物。文华公主比起她的声名远播的姐姐，实在不太有名。最有名的也不过是传言她亲手将姐姐从秋千架上推下来。虽然另有说法，根本不是文华的错，她是无辜的，要不然，她不可能不被牵连。但是都无法考证哪个是事实。
　　没几年，南夏国就覆灭了，她也就死在了她的寝宫里。
　　只是周国的皇帝好像对这位文华公主相当爱慕，不仅亲自去检查了整个夏皇宫，为的就是去找寻文华公主的尸体。只是那场大火，宫女太监侍卫死伤无数，分不出谁是谁了。
　　没法确认哪具尸体是文华公主，有些甚至直接被烧成了灰。但是现场发现了半块玉佩。那个玉佩跟张然最近找到的那块是同一块玉石雕刻成的两块，两块几乎一样，但是现场只找到了半块，也就是说还有半块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也就是为什么文华公主的坟墓只是个衣冠冢的缘故，因为周国的皇帝认为文华公主也许还活着。国师给皇帝的建议是，除了这半块玉佩要下葬，皇帝手里的那块也要下葬，只有这样，才能让另半块的灵气也集聚回来，那么文华公主如果活着就会出现。
　　这么不靠谱的建议，皇帝居然还信了。但是文华消失了，快一年了，人是没找到，皇帝手里的那整块的玉佩在墓穴中居然被盗了。
　　而宸王爷就是负责找回这块玉佩的人。
　　宸王爷在去清湖别院之前专门来了一趟白果树下，看自己的发妻，那个依然美丽的妻子。他的妻子，仍然如此美丽，但是嫁给自己却可以像一棵垂暮的树，慢慢地枯干下去。他居然每次来，都不是责怪她对他做的事，而是淡淡的悲哀。
　　她对他做的事，他不能回忆，因为这个回忆会让他失控，他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做到冷淡疏离，凡事不放心上，他不想回想过去。
　　那天，宸王爷来看她，她倒不是穿着红色华服，她只是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在漫天的黄叶中独自起舞。头上也只是别了几根簪子，长发飘飘。她是真的美：浓妆美，淡妆美，素颜也是美。脸色红润美，憔悴也成了我见尤怜美。
　　女子有各种美法，各花入各眼。
　　但是有一种女子，就是公然的美，见过的，都叹服于她的美。
　　她就是这样的女子。
　　她知道自己美，她恨透了自己的美。
　　美貌是双刃剑，你可以侍靓行凶，当然也会被反噬。
　　那年，也是这样的白果树下，也是漫天黄叶纷飞，她爬上梯子去摘树上的白果。丫鬟失职，她跌下来。一个清俊的少年郎冲过来接住了她，她就躺在那个少年郎的怀里。
　　那是多么好的日子，天高云淡，秋风送爽，在将军府的花园里，那棵百年的银杏树下。她遇到了她的少年郎。
　　她只是记得那个接住了自己的少年郎，那个比他大三岁的男孩子微微出着汗，连汗都是香的。她没有看见那个少年郎的身后还站着另一个少年郎，那个少年郎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她。
　　抱着她的少年郎放她下来，温柔地为她整理鬓发，还体贴地帮她整理了衣袖，因为她浑圆的白皙的手臂因为跌落而露出来了。
　　她的父亲进来，呵斥了婢女们，然后介绍了这两位少年郎给她认识。
　　她才看到后面还站着一位男子，那个男子羞涩地看着她，因为她看他，更是当场就红了脸。
　　那年她十六岁，正是花开娇艳的时候，何况是金陵城出了名的美女子。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人生开始跟这两个男人纠缠，如丝绕茧。
　　接住她的男子名叫上官折翝，那个脸红的叫做上官折宸。
　　什么叫做一眼误终生，她现在是知道了，但是要是有人问她是否后悔，她还真的说不上来，她现在是迷惑的了。
　　当日的风正如今日的风，吹面不寒，正是适合跳舞，适合远游，适合恋爱的日子。
　　她十六岁。上官折翃十九岁，上官折宸十五岁。十六岁的少女已经是心有春意诉说的年纪了，而十九岁的上官折翃真的是那个让你可以沉沦的人。他风度翩翩，举止高贵，谈吐不俗。她躺在他的怀里，目光遇上了他的桃花眼，桃花眼里含春。她立刻就决定了这个是今生自己要爱的人。
　　少女决定爱一个人，其实都不需要太多理由，就是那么莽撞地爱上去。
　　那日上官折宸带着上官折翃来将军府，谈完了事情，从回廊里走向门口，转角处刚好可以看到花园里姑娘们的嬉笑玩闹，上官折宸心无旁骛，一直在前面走。但是上官折翃虽然跟着上官折宸，但是心思却飞去了姑娘们的地方。他抬脚就拐到了银杏树下，然后又刚好接住了从树上跌落的张晓穗。
　　上官折宸觉得太冒失了，他想叫住自己的兄长，于是也跟了进来。他进来看到了英雄救美的一幕，心里还是觉得好不妥的。张将军，将张晓穗介绍给两兄弟，但是当张晓穗看向上官折宸的时候，上官折宸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呼吸了。
　　张晓穗实在太好看了。
　　他就那么红着脸傻傻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真的太不妥了。
　　上官折宸的眼里只有张晓穗，张晓穗的眼里只有上官折翃，上官折翃的眼里全是笑意。他笑得很满意。
　　他今天能跟着这个无趣的弟弟来将军府，其实不是为了听将军一大堆行军打仗的指导的，他的目的其实就是张家的小姐。
　　他从不让自己失望，这一次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