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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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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嘉尔曼叫手下找来了那不勒斯来的乘客名单的第二天,总统的信使就找上了门来。大意不外乎是对嘉尔曼突然的动作表示质询。
嘉尔曼将自己受团长托付,寻找一个冒失的法国小伙子的事跟他说了,果然瓦伦泰就没有再多问。
多疑的男人会讨不到好老婆,嘉尔曼腹谤。
既然得知了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子的确是来了美国,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与另一位受到嘉尔曼关注的齐贝林不同,这位德利布根本没有任何掩藏行踪的意思,下了渡轮就大大咧咧地跑去银行用法郎换美元,留的名字正是安道尔福-德利布。
离家出走前给家人留的字条就是“我要去参加SBR”,结果居然真的千里迢迢跑了过来,一路轮船换火车地来了圣地亚哥。看购票的信息,比乐团的他们还要晚了几天才到。一个未成年的小伙子单枪匹马跑到陌生的国度来,让嘉尔曼不知该说是冒失还是大胆才好。
比才先生知道了之后还凑过来说了句:“蛮能干的嘛,德利布家这小子。”
知道人确实是在圣地亚哥的火车站出现过之后就好找了。
嘉尔曼顺藤摸瓜地找过去,结果居然是在卖马的贩子那里找到了人。
得到消息的时候,她难得有点懵。
等等,小伙子,你千里迢迢跑来参加马赛,居然连一匹马都要现买?
嘉尔曼有些无语,又有些犯瘾,只好从荷包中掏出一颗糖塞进嘴里。
下了马车,她一边扶着女仆的手,一边拿扇子遮住脸,要知道马场的气味可不好闻。
“我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啊。”嘉尔曼咬着牙,僵着脸对女仆说。
女仆已经维持不住表情了:“小姐,要不我们先走吧……”
“来都来了,无功而返,那老头又要念叨。”嘉尔曼最后平复了一下情绪,带着标准的优雅笑容走进了马场:“走吧!去找那臭小子。”
结果一进门,还没看见要找的人,先找到了另一个眼熟的人。
最先发现对方的还是嘉尔曼的女仆,她有些迟疑地抬手,似乎是想揉揉眼睛,但忍住了。她小小声地对小姐说:“您看那边。”
“嗯?”嘉尔曼扭过头去,忽然就双眼亮了起来。
那不是别人,正是数日前她们在街头遇见的那名坐轮椅的少年。
来不及思考他在马场做什么,嘉尔曼远远就看见他似乎是和一名马贩子争执了起来。
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浅淡了一些。
她的女仆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低敛眉眼:“小姐,要不要我去看看?”
嘉尔曼就像那天一样,远远地看着那少年,并没有上前。她转开视线:“不用,先去找我们要找的人。”
女仆有些犹豫地跟着她,离开前还微微回头看了看那名被马贩子用肆意的语气嘲讽着,却情绪很激烈地坚持着什么的少年,眼中情绪复杂。
那天对他不满的女仆此时有些担忧,对他温柔微笑的嘉尔曼却毫不动容,二人相携着离开。
“小姐……”女仆收回视线:“他看起来,有点可怜啊。”
当一个坐在轮椅里的少年和邋里邋遢的大汉发生争执,甚至明显是被对方欺负时,她天然地有些同情看起来弱势的少年。
嘉尔曼这次却只是笑着,连个回应都没有。顶多是斜眼看了自己的小女仆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看起来根本不把那少年的情况放在心上。
女仆低下了头,心中有些困惑。
明明那天表现得有点喜欢对方的样子,为什么今天在看到他陷入困境后,可以毫不动摇地走开呢?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找到那个年轻的德利布并不困难,整个马场里就那么一个带了法语口音的男人。
嘉尔曼找了他好几天,此时更是为他亲自进了马圈,心情说不出的不耐烦,一见面就问:“你是安道尔福?”
那高大的小伙子刚刚乐滋滋地交了钱,从马贩子手中牵过马,被这么一问弄得稀里糊涂:“嗯?我是……你是?”
他抬头,仔细打量了两眼面前举着扇子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难,难道是?吕米埃小姐!”
他这一嗓子几乎引来整个马场的人的注意,嘉尔曼把扇子举高了一些:“是的,方便聊一下吗?去人少些的地方。”
她的忽然出现令这名十六岁的少年激动得面红耳赤,更别提是邀请了,他简直要把脑袋点下来,牵着刚买到手的马,手脚僵硬地跟着嘉尔曼二人来到马场边缘的树荫下。
若是以前,嘉尔曼习惯在应付谈话时吸一根烟,这样可以掩盖自己不想说话的欲望。不过那东西她戒了许久了,只好拿糖代替。
叫她一番好找的少年明显是认识她的,或者说,是热烈喜爱她的忠实观众。巴黎没有人不认识嘉尔曼-吕米埃,而认识她的法国人统统都是她的粉丝。名叫安道尔福的少年在看到她如同传闻中一样地依赖糖果后,不仅不介意,甚至双眼都能放出光来。
走到一旁,还是嘉尔曼先开了口。
“我是嘉尔曼-吕米埃。”
“我知道您!我,我很喜欢您的歌剧!”
见到钦慕的女歌星的安道尔福似乎是有点慌乱,抹了两下头发:“在这里见到您真是太意外了,我没想到……真是太失礼了。”
他浑身上下都乱糟糟的,大概是独自出门,不太会打理外表。鞋边上都是尘土和草屑,外套布满了褶皱。此时更是因为在马场里待了大半天,浑身上下一股干草和马粪的味道,总之绝不是适合见崇拜的女歌星的样子。
嘉尔曼倒不在意这个,她只是有点担心呆的久了会像他一样,沾上马粪的味道,于是她开门见山:“我是受你叔叔的委托,来这里劝你回家的。”
“诶?!”安道尔福红通通的脸刷地白了,看得出来这个小少年也不是对离家出走这件事全无恐惧的,只是相比于对花花世界的恐惧,他可能更害怕回家后被亲人斥责。
他畏畏缩缩地看着嘉尔曼:“这……您怎么会知道?”
“德利布先生给我的团长比才先生发了电报。”
安道尔福的脸色更凄惨了,他很清楚自己的叔叔对于比才先生是个什么态度。为了找到自己,电报都发到死对头那里去了,可想而知他气到了什么程度。
看着眼前这个只能被称作男孩的,惊慌失措的少年,嘉尔曼在扇子后面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我听说你是来参加SBR的?”
“啊,是的。”自从听到叔叔的名字,少年就明显不在状态,战战兢兢地回话。
“你有过参加马赛的经历?”
“没有,但是我从小就在上马术课……”
嘉尔曼不动声色地腹谤,她也从小上马术课,那东西根本就是学来玩的,哪能跟职业的竞技者相提并论。不过她不打算打击这名天真的少年,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刚买的马,然后提问。
“你知道那是要横跨整个美国的距离吧?”
“知、知道。”
“所以呢?你就打算带着这匹老马去横跨大陆?”嘉尔曼有些好笑:“行李呢?饮食呢?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少年被她问的有些不服气:“这匹马很好,马贩子告诉我它是很有经验的老马……至于其他的,我、我带了足够的钱。”
钱?那一堆纸钞,拿到荒无人烟的比赛路线上能有什么用?上厕所吗?
这下就连嘉尔曼身边的小女仆都有些感到好笑了,不过她很敬业地没有在主人家与人谈话的时候出丑。
嘉尔曼有些累了,不打算再与他消磨时间,她说:“我本来无所谓你是现在就放弃,还是跑了第一阶段后叫人家打击到放弃的。但是受人之托,必须叫你早点清醒。”
这话就有些尖锐了,直接打破了少年对于她这个人所有的美好幻想。不过嘉尔曼本来就是只对看得上眼的人讨好的性格,其他人她无所谓得罪不得罪。
她虽然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比刀锋更伤人:“实话说吧,我不认为你骑得上这匹马。”
那双蜜糖色的眸子看似温柔,其实内里满是轻慢:“连马都骑不上去,你凭什么参加SBR呢?”
安道尔福被她这一番说辞气得满脸通红,也顾不上这是自己最喜欢的女歌星了,梗着脖子说:“你、你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骑不上这么一匹马,连再比它高许多的我都骑过!”
就连嘉尔曼自己的女仆都被她那一番话惊到了,她家小姐哪里懂马?怎么就信口开河,说人家连马都骑不上去?他又不是个瘸子!
想到这里,女仆又忍不住想起先前见到的那个坐轮椅的年轻人。他到底是来马场做什么的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嘉尔曼本人倒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那你上马试试啊?”
管他是赛马高手,还是资深牛仔,她既然敢说,当然就有办法叫人骑不上这匹马。
普通人看不到的上空,哈巴涅拉展开了鲜红的双翅。
“咴——!”
人类看不到那鸟身人头的怪物,马儿却是通灵的动物,即使双眼看不到也能感觉出危险。嘉尔曼只需要叫自己的替身绕着马儿来回飞几圈,就足够吓得它躁动不安。
“啊!!”
法国少年已经是第三次被这匹其貌不扬的老马从背上甩下来了。
虽然有哈巴涅拉在他摔下去的时候护着,没让他伤到,但连续三次被马甩下来,这让从小顺风顺水的少年人伤了自尊。
等到他第四次上马失败的时候,嘉尔曼瞧着他眼圈好像都红了。
她在心里暗叹,这么做的确是有点欺负人。但是谁叫她也是受人所托,没那个耐心好好劝导他呢?只好用点手段,强硬劝退。
安道尔福已经被摔得气喘吁吁了,现在只是强撑着一口气,抓着缰绳不肯放开。
嘉尔曼也是看过不少赛马比赛的,知晓顶尖的骑手会有怎样的动作。安道尔福顶多算得上是熟练,但绝对无法与那些职业的骑手比拼。这场比赛,光是嘉尔曼知道的,就有一位有着天才之名的英国骑手参加了。不出意外的话水平相近的人也会有很多,这名少年连普通的比赛都不可能赢过那些人,更何况是SBR这样兼具求生考验的赛事。
第五次,那马似乎已经不耐烦了。不用哈巴涅拉惊扰,它自己就脾气爆裂地把少年摔了下去,这次嘉尔曼冷眼旁观,没有叫替身出手帮助。
不出她所料,安道尔福因为是臀部着地,一声惨叫后,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看他的姿势,大约是尾椎骨折了。
嘉尔曼的女仆早就被吓得面色惨白,她惊慌失措地看向主人:“小姐!我们要不要叫医生?他好像摔得很严重!”
“没事的,没事的。”嘉尔曼爱怜地拍拍她的手,把扇子交给了她,独自走上前去。
她走到安道尔福的身边,弯下腰向他伸出手:“还好吗?”
少年人疼得眼冒金花,这下是真的流出泪了,他强忍着疼痛不想在嘉尔曼的面前继续出丑,咬着嘴唇想自己站起来。
“诶,别乱动。”嘉尔曼抓住他的手,扶着他好叫他能把重心从尾椎上移开。
她皱着眉,一脸的惊慌和担忧,好像激人家上马又从中捣乱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
“怎么这么不小心?”她直视着安道尔福的双眸,那楚楚动人的眼神成功地使少年忘记了挣扎。她伸出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很痛吧?我很抱歉,不该叫你随便上马的。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少年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疼痛使他心中那股不服气被压下了,而美人泫然欲泣的样子又安抚了他的疼痛与委屈。喃喃半晌,他只能喏喏地说:“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我太自不量力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少年人的眼眸瞬间灰暗了下去,他的自信心已经被打击得粉碎:“是我不该买一匹不熟悉的马,我咎由自取罢了……”,他本来强撑着微笑,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掉了两滴泪,嗓音沙哑:“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参赛。对不起,让您费心了……”
嘉尔曼表情不变,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没关系,你能认识到赛马的危险性就再好不过了。其实,我真的很担心你……我和德利布先生也是朋友,常常听他提起你,这次听说你离家出走跑来参加SBR,我担心坏了。”
在一旁听了全程的小女仆:“?”
您不是压根不知道安道尔福-德利布这号人来着吗?
不过她聪明地没插话,安安静静看着主人继续发挥征服了法兰西的美貌与演技:“看你一次次地摔下马,我的心很痛。不过一想到如果你去参赛,受的伤只会比现在严重更多……果然,我还是没办法袖手旁观。请你听我说,放弃比赛,回家去吧!好吗?”
一滴泪在她的眼眶里摇摇欲坠,那脆弱的情态,与她在舞台上的盛气凌人大不相同,却同样美得惊人。这样的美人软语相求,再加上安道尔福正是年少慕艾的年纪,他几乎是瞬间就被打动了,十分愧疚地同意了嘉尔曼的要求:放弃参赛,安心养伤,伤好了就立刻回法国。
女仆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后来的面无表情,再到略有期待,全程下来心里只剩下对自家小姐满满的钦佩。
看着伤了尾椎的少年被嘉尔曼叫人抬走,她悄悄地说:“小姐可真厉害啊。”
真的手段高明的不行!
嘉尔曼原本还在和远去的少年挥手,一转身,什么泫然欲泣楚楚动人,统统消失,变成了模板一样的微笑:“走吧,离这臭烘烘的地方远点。我以后再也不要来马场了。”
说完,还有心思咬碎了口中的糖。一边嚼着一边嘟囔:“可不能叫他伤了的消息传到老头儿耳朵里去……还是治好了吧。”
“小姐,您说什么?”
“没什么,快走吧。”
“好的!”
女仆上前,扶住小姐伸出的手臂。二人刚想离开,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犹豫的问话。
“二位,请等一等……这匹马如果不要,可以卖给我吗?”
嘉尔曼闻言顿住了脚步。回身一看,竟然是有过两面之缘的那名坐着轮椅的少年。
对方原本低着头,脸上写满了犹豫。但当他又看了看一旁静立着的老马后,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坚定地抬起头来直视嘉尔曼:“你和它的主人是认识的吧?我可以出原价,不,双倍的价钱。请你们把马卖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结果写了半天还是没写到两人的对手戏……咬咬牙,加了个开头上去。下章就会有大量和乔尼的对手戏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悄悄给你们说,当那个傻蛋哭的时候,嘉尔曼几乎就要被打动了:“啊,虽然不懂事,但本质还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好孩子啊!”
如此配合剧本的孩子小姐超爱的(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讲一下:嘉尔曼的替身能力既可以杀人,也可以治疗。这里虽然搞断了人家尾椎,但是是在确认不严重可以治好的情况下才摔的。虽然是个草菅人命的坏蛋但是会在乎时间地点场合和后果……
溜了溜了。下周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