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的网（旧2）》迩旬

18、第十七根蛛丝

　　“——你在找你的亲生母亲吗？”

　　忽而袭来的一阵强风从小巷子穿过，掀起了少年少女的发梢与衣摆，比利被迎面的风迷了眼睛，却没能将蜘蛛侠的话语吹离他的耳边。

　　爱丽丝不笑了，站直身子，反手从背包里掏出手机。

　　纸张哗啦作响，比利闭了下眼，大概有灰尘被吹进了眼里，有点硌得慌。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把蜘蛛侠手里的本子夺回来，胡乱塞进背包，将它抱进怀里。

　　“是的，”比利低声说，“我是在找我的妈妈——这有什么不对吗？”他尽量压抑着心底的情绪，可最后几个字眼还是控制不住地咬得很重，他的脸上显出执拗的神色，眼睛红红的，像只被逼至绝路的虚张声势的幼兽。

　　“不——当然不是！没有人能阻止你寻找妈妈！那是你的自由！”蜘蛛侠连连摆手，面罩遮住了他的表情，但他的慌乱还是从不停放大又收缩的蛛眼中表露出来，他略弯下腰，撑着膝盖平视比利的眼睛，“……但是我想你的母亲也不希望你为了找她，把自己置身险境。”

　　比利的目光有一点动摇，他抿紧了唇，皱着眉不说话。

　　蜘蛛侠干脆直接蹲下去，仰着脸看他，把语气放得更加温柔：“你的年纪还小，比利，不需要将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你可以尝试着寻求大人的帮助的。”

　　比利绷紧的脸色终于松动了，他把半张脸埋到自己的背包后面，只露出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我试过的……他们只会不断把我送入收养家庭——”他的眼里突然窜起了一点愤怒的火苗，“我不想和不认识的人玩过家家游戏，我有自己的妈妈！”

　　“——但她抛弃了你。”爱丽丝凉凉道。

　　接着她接收到了来自两个人的不同情绪的瞪视，比利凶狠的眼神简直能够喷出火来，而蜘蛛侠……蜘蛛侠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爱丽丝能感觉到他在瞪自己。

　　“怎么？”她像攥着什么可恨的东西那样用力把手机掐在手里，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我有说错吗？如果不是她抛弃你，你现在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蜘蛛侠感觉自己头都大了，他转过身面向爱丽丝，把看起来随时可能爆发的比利挡在身后：“算我求你了——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夹枪带棒的？”

　　爱丽丝很不服气：“你是要教我怎么说话吗？Bug guy？”

　　“……我不喜欢这个外号。”没想到爱丽丝连他都怼，蜘蛛侠有点招架不住，举双手投降，“当我什么没说——嘿，消消火气，艾莉，我只是不希望你把情况弄得更糟……”

　　“呵。”爱丽丝开始冷笑了，“我闭嘴，行了吧。”她赌气地别过脸去，低头疯狂地戳着手机屏幕。

　　蜘蛛侠郁闷极了，平日里爱丽丝脾气好得很，怎么今天跟吃了火|药似的，对着谁都开炮。

　　比利反倒释然了：“至少我知道她不是刻意针对我了。”

　　蜘蛛侠有点尴尬，他想帮爱丽丝拉回一点印象分，都不知如何开口。“你要知道——虽然她说话比较难…比较直，”顶着直射后背的视线的压力，蜘蛛侠硬生生改了口，“但她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坏人都懂得伪装自己，而我们很难分辨。”

　　“就像……马丁·李？”比利问。

　　“对——什么？！”蜘蛛侠头都还没点下去，一下子又弹了回来，他震惊地睁大了蛛眼，“你怎么会知道？！”

　　“……哇哦。”比利不过试探性一提，没想到还真问出一个大新闻，他好半天才合上了下巴，喃喃道，“我就知道…！所以她在店里才表现得那么戒备，所以你才会出现在唐人街……这不是偶然——你在跟踪他！”

　　蜘蛛侠：“……”小伙子很有侦探天赋嘛。

　　爱丽丝在身后嘲笑了一声，显然是针对轻易就被诈出话的蜘蛛侠的。

　　“……不管怎样，”蜘蛛侠强行把话题拉回来，“你这样的小孩流落街头实在太危险了，你还是先回到收养家庭，或者孤儿院，然后再想办法找你的妈妈，好吗？”

　　比利思索了一下，盯着蜘蛛侠：“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他注意到爱丽丝警觉地抬起了头，威胁一般瞪着他。

　　蜘蛛侠倒很友善：“什么事？”

　　比利强迫自己忽视掉爱丽丝刀子般的目光：“我调查了这几个街区所有姓巴特森的女士，每一家我都去拜访了，都不是我的母亲。”他拉开背包的拉链，再次将那个小本子拿了出来，翻到最新的那一页，展示给蜘蛛侠看，“还剩最后几家，在布鲁克林……确认完最后这几位，如果还是找不到她，我就听话回孤儿院。”

　　他紧张地收紧了手指，把本子的纸张捏得皱巴巴的：“或许你能够送我一程？”

　　见他这么紧张，蜘蛛侠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没想到只是想搭个便车而已——看来他的蜘蛛侠特快专列还是很受欢迎的。

　　蜘蛛侠一口答应下来：“当然没问题——”

　　话音未落，爱丽丝一个箭步冲过来，把他撞开：“我陪你去。”

　　她这横插一脚把两个人都弄糊涂了，比利立刻表现出了嫌弃：“我才不要你陪！”他更想体验一下蜘蛛侠特快专列。

　　你在想peach。

　　爱丽丝翻了个白眼：“你没得选择，蜘蛛侠很忙的。”她扭头一个眼刀把蜘蛛侠脱口而出的“我有空”给逼了回去，气势汹汹地叉着腰抬头瞪他，“你很闲是吗？精神很足是吗？有那个时间送人去布鲁克林，不如回家好好睡一觉！”

　　蜘蛛侠愣了一下，这话虽然听着像是教训，但好像是在劝他别太劳累回去休息啊？

　　比利也察觉出了一丝猫腻：“你们两个之前就认识吗？”

　　“没有，”爱丽丝斩钉截铁地否认，“一点都不熟。”

　　蜘蛛侠：“……”

　　好吧，“蜘蛛侠”与爱丽丝确实不熟，可她这急于撇清关系的态度也太伤人了。

　　爱丽丝还是那个刺猬一样的态度，说走就走，比利身上仅剩的钱还不够他吃顿午餐，见蜘蛛侠抱歉地耸耸肩，默认了爱丽丝的话，纵有千般万般不情愿，也只能跟上那个臭脾气的家伙。

　　离开之前，爱丽丝还对蜘蛛侠冷嘲热讽了一遍:“你的潜伏技术真的太差了，蜘蛛侠，下次遇上这种跟踪任务别逞能一个人单干了行吗？蜘蛛是有八条腿，不是八条命——况且你也没有多长四条腿。”

　　蜘蛛侠:“……”
　　蜘蛛侠到底哪里惹着她了？？

　　彼得目送两人离开，不自觉松了口气。……他就当她是变相地提醒他注意安全吧。

　　他射出蛛丝重新跳上屋檐，对街包子店里的马丁果然早已离开了，他也不想再继续追踪下去了，马丁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身份，肯定不会冒险留下犯罪的证据，这会儿他跟再紧也无济于事。

　　整晚都绷紧的神经这才彻底放松了，困意也随之袭来。蜘蛛也是需要睡眠的……彼得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想起爱丽丝的话，决定听她的回家好好睡一觉。

　　刚动了这个念头，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彼得往下望了眼对街的包子店，最终还是没能抵抗香气的诱惑。能让爱丽丝一大清早亲自跑来吃，味道应该很不错。

　　纽约好邻居跳下屋檐，把包子店门口的行人吓得一抖，他若无其事地跟着这位客人一同进门，这个点正是吃早餐的时间，店里生意很红火，几乎已经坐满了。他自然地走向收银台，打算点份包子打包外带。

　　“哐当”一声，打工的服务员小姑娘把送餐盘掉在了地上，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巴看着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见他看向自己，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捡起不锈钢送餐盘，一溜烟钻进厨房。

　　蜘蛛侠：“？”

　　他也不是没有直接穿着战衣去便利店买过东西，一般来说不应该感到惊喜吗？

　　彼得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错了战衣出门，或者他的战衣上不小心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店内其他食客的反应安慰了他，他礼貌地回应了他们的打招呼，并配合地与他们合照了一张。

　　等彼得做完这一切，准备去点餐，一位中年妇人带着热情的笑容，迎了上来：“我的天——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彼得：“？”他怎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彼得决定忽视这份异常，指了指墙上的图片，打算点这家店的招牌——就算下面标着英文他也没明白这是怎样的食物。

　　老板娘过于激动地摆着手：“不用不用！刚才有个女孩已经帮你点好了！”她表现得仿佛中了大奖，兴高采烈地与邻桌的客人碎碎念，“诶我还以为她开玩笑的呢，没想到蜘蛛侠真的来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手掌，“啊对了！她还说你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吃，来你看着啊——”

　　邻桌的那位热心食客立刻自告奋勇，夹起灌汤包示范给他看，彼得一脸懵地被迫学习了这种中国包子的正确吃法，还是没太能搞清楚状况。服务员小姑娘从厨房里提着打包好的三个食盒出来，怯生生地递到他面前。

　　“我能跟你合个影吗？”她问得十分小心。

　　彼得从她手里接过热气腾腾的食盒：“呃——当然。”

　　最终在老板娘的招呼下，全店的客人都围上来跟蜘蛛侠来了个大合照，在厨房里忙碌的老板也不甘寂寞，带着满手的面粉，蹲在最前列蹭了个镜头。

　　直到彼得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走出包子店，还感觉有点不真实。

　　他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的食盒，老板娘说这是刚才的一个女孩帮他点的——除了爱丽丝，他也想不到别人了。

　　可她不是不能够随心所欲地预知未来吗，怎么连他会走进包子店都算到了……所以早在走出店门之前，爱丽丝就发现了蜘蛛侠的身影，她知道马丁·李就是底片先生，还根据他猜到蜘蛛侠一定是跟踪过来一晚上没睡，并且会因为饥饿就近到这里来买早餐……

　　彼得不由得抖了抖。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爱丽丝了。

　　另一边，在前往布鲁克林的略显空荡的地铁上，漫不经心刷着推特的女孩忽然笑出了声。

　　比利斜她一眼：“你笑什么？”

　　爱丽丝一旦笑起来，极具欺骗性的外表就会令人不由自主放松警惕，要不是前不久才被她喷射的毒液溅到过，比利都要忘记她阴晴不定的臭脾气了。

　　真的是阴晴不定，刚才还像只凶巴巴的小刺猬，现在倒笑得像只无害的小猫咪了。

　　爱丽丝笑眯了眼：“没什么~”

　　呃啊。比利恶寒，听这荡漾的语气，他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默不作声把屁股挪远了点。

　　爱丽丝浑不在意，她点开那条分享在唐人街的包子店幸运偶遇蜘蛛侠的推文，把附带的照片保存下来。手机的主人和他的同伴带着一脸夸张的兴奋，身后的蜘蛛侠十分配合地望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她心情极佳地翘着嘴角，没多久又刷出一条推文，竟然是蜘蛛侠与包子店所有店员及客人的大合照。

　　爱丽丝把照片放大，蜘蛛侠提着那袋食盒僵硬地站在正中间，她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他的鼻尖大概是被老板手上的面粉蹭到了，突兀地在面罩中央留下一点白色，蛛眼睁得很大，隔着面罩都能透出他的茫然。

　　可爱得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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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玩家爱丽丝对小蜘蛛进行了投喂。
您收到了小蜘蛛寄来的明信片。
2020.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