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根蛛丝 ...
-
爱丽丝猛地睁开眼睛。
异物涌入口腔的恶心感还残留在脑海里，她扼住自己的喉咙，掀开被子从床上翻下去，跌跌撞撞地冲进厕所，对着洗脸池干呕起来。
由于刚睡醒，空荡荡的胃里实在没什么好吐的，爱丽丝撑在大理石台面上歇了一会儿，打开水龙头漱了下口。
她花了十分钟洗脸刷牙把自己整理干净，烦躁地从额头顺着发丝生长的方向一撩刘海，顶着乱蓬蓬的黑发，走进厨房。
很可惜，冰箱里空空如也，恩霍兰夫妇显然还没有想过她入住后的问题，一点食材都没有准备，连瓶矿泉水都没有。
现在是凌晨四点，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屋后那棵巨大的枫树在路灯的照耀下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夜里的微风一吹，沙沙作响。
爱丽丝苦闷地甩上冰箱门，摸黑走进客厅，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踢掉拖鞋，屈起一条腿搭在坐垫上的同时，她搬起笔记本电脑架在腿上，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阵。
果不其然，搜索出了一艘火箭的返回舱在马来西亚坠毁的目击情报。
“这么远……”爱丽丝皱起眉，不耐地咂了下舌。
事故刚发生不久，连个正规的新闻报道都没有，爱丽丝咬了咬下唇，根据现场定位，截获附近发出的推文。
【我还以为是流星坠下来了。】
找到一条。没带话题，没带相关信息，只是一条单纯的日常分享。
爱丽丝眼睛一亮，点进附带的视频。显然是用手机拍摄的，推主站在自家阳台，距离较远，就算将摄像头的焦距放到最大，拍出来也不够清晰。
但这难不倒爱丽丝。很快她就找到了想要的信息，她将这位热心市民拍摄的现场画面截图，局部放大，图像还原，来往的车辆以及人员穿着的马甲上，都印着同一个标志。
——奥斯本集团。
爱丽丝略微眯起眼，笑了笑。
好了，至少不用她费神赶过去，诺曼·奥斯本一定会想方设法将这玩意儿运回纽约。
——然后送进她手里。
爱丽丝把电脑放开，活动一下脖子，抬高了手臂，她虚起眼望向自己几乎没入黑暗中的右手。因为五指用力地张开，指骨在皮下凸起，延伸至腕关节，交汇于一点。
她的视线也于那一点聚集，随即闭上眼睛，缓慢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活跃有力，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一吐一纳，均匀绵长。
爱丽丝指尖一颤，睁开眼睛。
海量的文字、图片、语音、影像在她面前的虚空中铺开，爱丽丝的大脑已然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信息处理器，不同的选项导致不同的结局，无数的可能性化为可视的鲜红细线，在她掌下逐渐结成一张血色的蛛网。
过滤，提取，演算，推测。
她的能力是预知。
但她没有告诉其他人——也不能这么说，那个时候她的确不知道自己的能力该如何使用。她的预知，不是“看见”即将发生的未来，而是“决定”将会发生的未来。为了达成所期望的未来，她能够分析所有的可能性，计算出唯一的、成功抵达终点的方法。
爱丽丝手腕一翻，五指在空中顺时针旋转，从错综复杂的未来线密林里，抓住了想要的那一根。
她把手收回来，笑着在掌心轻轻一吻，吹散了萤火虫般的红色光点。
“咕——”
爱丽丝笑容一滞，皱起眉暗骂了一句，一头栽倒进沙发里，她抓起靠枕压住肚子，翻过身将脸埋进柔软的坐垫里，一边像只落水的旱鸭子那样胡乱蹬着腿，一边从喉咙里发出了饿狠的小兽一般的低吼。
扑腾了两下，感觉更饿了。
她艰难地伸长手臂，将茶几上的手机摸过来，打开外卖软件翻了翻，现在才四点一刻不到，这个时间点是餐饮业的空窗期，最早的面包店也要六点才开始营业，而配送时间竟然要一小时！等送到她手里三个小时都过去了！
三小时啊！三小时她就饿成一条人干了！
爱丽丝忿忿地扔了手机，只好把自己当做一条咸鱼摊平在沙发上，尽量不消耗能量，捱到日出，再自己出去觅食。
她捞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可这个点连电视都没有好看的节目，她点开付费点播的平台，看了两集《吸血鬼日记》，看得昏昏欲睡。
好在夏季的清晨天亮得早，第一缕阳光穿透玻璃窗，给女孩悬在沙发边缘的光脚丫挠痒痒。
爱丽丝从饥饿与困意的双重折磨中惊醒过来，意外感到好像没那么饿了。
时间已经到了五点半，爱丽丝趴在枕头上刷手机，盘算了一阵，曼哈顿的唐人街离这也就三站地铁的距离，六点钟大部分早餐店应该都开张了，赶过去时间刚刚好。
她又查了一下今天的地铁运营表，她要乘坐的那号线刚好是上半夜检修，现在正如常运行。
爱丽丝感觉浑身充满了动力，她一骨碌爬起来，噔噔噔上楼梯回到卧室，随手取了条明黄色的连衣裙换上，又噔噔噔小跑下来。
旺达和伊莱恩给她挑的鞋在门口撂成高高的盒子塔，爱丽丝盲选了一双白色的小坡跟，刚穿了一只脚，忽然想起了什么，单脚跳回去，把扔在茶几边上的包裹抱过来拆开。
一个蓝色的帆布双肩背包，正面画了个白色的大“×”。乔巴同款。
她把背包里的填充物倒出来，钥匙、社会安全卡、银行卡、零钱、手机都扔进去，换好剩下那只鞋，推门出去。
时间还早，气温还没有升上去，阳光也并不灼热，整个小区的大部分居民都沉浸在香甜的梦乡之中，一片静谧。小区的保安与地铁站的值班员都是一脸困倦，爱丽丝没和他们搭话，自己买了票进站。
纽约的地铁历史悠久，说好听点叫古老，说难听点就是破破烂烂，爱丽丝一个人在站台上等地铁驶进来，由衷地感到了一丝诡异。
布满岁月痕迹的地铁靠站，车门打开，露出可以算得上空荡的座位。这个点的乘客并不多，大部分是些赶早班或下夜班的工作党，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累，分散着坐开，没有人交谈，只有列车的电子音在播报。
爱丽丝犹豫了一下，踏进车厢，寻了个空着的位置坐下，可那份诡异感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如同藤蔓一般，紧紧缠绕住她的四肢。
爱丽丝不自觉抓紧了自己的背包带。
她是一个唯物主义者，这世上有人类，有变种人，有变异人，有外星人，有亚特兰蒂斯人，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亚马逊人，但绝对没有鬼魂。
……应该吧？
当车厢内的其他乘客忽然化作炸裂的尘埃消失不见，地铁播报下一站的显示屏上的字幕开始跳跃，变幻成七个象形文字般的奇怪符号，车窗玻璃从底端往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爱丽丝的信心彻底动摇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情况？！！她是进入什么里世界了吗？！！！！
爱丽丝的脑中开始疯狂闪现恐怖游戏地铁系列的画面……她为什么要玩那个游戏！！为什么！！！！！
冷静、冷静……爱丽丝做了个深呼吸。这个世界毕竟还是有魔法的，她曾经梦见过出现在火车上的摄魂怪……也就跟现在这个情况差不太多……可是摄魂怪找她一个哑炮做什么？摄魂怪也不会把麻瓜群众全部化灰啊啊啊啊啊？！！！
车厢内的灯光变得忽明忽暗，车窗外的景象在快速倒退，爱丽丝坐在座椅上靠着车壁，使劲攥紧了扶杆，煞白着脸紧紧抿着唇。
——她只不过是想出门吃个早餐！
这个世界已经和她记忆中有了差别，首先她的失忆就让一切脱离了掌控——虽然就结果而言反倒获取了复仇者联盟的信任，但这显然是变数的开端。
再者……她可从来没听说过在复仇者联盟出现之前，地球上还有个老牌英雄团队叫做正义联盟啊？！那边的超级英雄她一·个·都·不·认·识，像神奇女侠这种半神都存在，谁知道还会不会多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列车速度减缓，终于稳稳地停了下来。
爱丽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试探着挪动脚步，刚迈了一步，门就自动打开了，门外是一个黑漆漆的原始洞穴，显然不在这辆地铁原有的行车路线上。
爱丽丝缓缓退回座椅边，缓缓坐下去，缓缓把背包拉到面前，缓缓将它抱紧。
……恐怖电影一般都是这个套路。
至少这辆车是明亮的，真实存在的，她就不下车，她还不信它们能钻进车厢里了，要是真有这个本事就不会故意开个车门引诱了。
她就是死！死车上！也绝不会踏出车门一步！
“你不下车吗？”
“啊！！！！！！！！”
凭空响起的陌生的声音让爱丽丝条件反射地尖叫起来，她不自觉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蜷在座椅上，等她按着胸口狂跳的心脏，提着一口气扭过头，却看见了一张清秀可爱的小男孩的脸。
……咒咒咒咒怨吗？！
在爱丽丝惊恐的注视下，反身趴在座椅靠背上的小少年好奇地继续问：“你一个人吗？”
爱丽丝张了张嘴，从脑中飞速掠过的恐怖电影群像里找回自己的理智，她把整个后背僵硬地贴在车壁上，只动眼珠将男孩打量了一番，尽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你…是人是鬼？”
男孩子愣了一下，笑了。他从座椅上跳下来，跺了两下脚。
嗯，实心的。
爱丽丝那根绷到极限的弦稍微松了点，她尝试坐直身子，却因为脱力手上一滑又倒了回去，还受到了男孩善意的嘲笑。
“你别怕，”他走过来，伸手想拉她一把，被爱丽丝无声地拒绝了，“这辆地铁每天晚上都会经过这里，只要不出去，过段时间它就会恢复正常。”
爱丽丝：“？？？”
每天晚上？？这位小朋友你心有点大啊？？？
不过他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有安慰到爱丽丝，这种程度的灵异事件，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爱丽丝短短地呼了口气，再次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小少年来。
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穿着简简单单的兜帽卫衣与宽大短裤，脚上的运动鞋算不上脏，但也有些破旧。他有着一头深棕色的小卷毛，眼睛的颜色稍微浅一点，更偏向灰色，眼神出奇的干净。
是的，干净。
这个孩子看上去就是乖巧纯真的好孩子，怎么会每天晚上待在地铁里不回家呢？
爱丽丝放柔了语气：“你每天晚上都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人不会怕吗？”尽量避开关于家人的问题。
“你不是也一个人吗。”男孩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戒备心，他在爱丽丝身边坐下，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我不喜欢呆在家里，晚上其他地方都不欢迎小孩，这里比较凉快。”
噢，离家出走。爱丽丝微笑，把“乖巧”的第一印象删掉。
“你睡在这里？”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你家人不会担心吗？”
男孩脸上的表情果然一变，他皱了皱眉，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屑：“他们才不是我的家人。”
与此同时，车门毫无征兆地关上了，车内温度瞬间回暖，地铁车身一震，重新发动。爱丽丝再一眨眼，刚才的那些乘客又重新出现了，还是昏昏欲睡的模样，只有电子音温柔地提醒着即将到达的下一站——就像男孩之前说的那样，一切恢复正常，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叮咚一声，列车停靠圣尼街。中间的两个站台仿佛被吞掉了。
……等她回家就报名去考驾照。
爱丽丝还没动作，离家出走的小少年先显出了高兴的神色：“走吧，这附近有一家中国包子店特别好吃！”他拉了一把爱丽丝的胳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皮质钱夹，炫耀般晃了晃，“我请你吃早餐。”
……哇哦，还偷大人的钱夹。爱丽丝微笑，在脑中将“乖巧纯真的好孩子”重重画了个大叉。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根蛛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