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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也将要把你忘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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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嘈杂的只有脚步声。
“病人脉搏!”
“病人脉搏缓慢!”
“病人血压!”
“血压在持续下降状态!”
“准备电击!”
“准备电击!”
……
“你过来!我不想吐了,你把痰盂放下,过来坐到这。”
……少女胆怯脸。
“喂,你很喜欢我吗?喜欢了多久?两年?三年?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因为像你这样为了我而来这边上学的女生可不止你一个哦……”
……少女惊诧羞怯的脸。
“哎呀……算了算了……”
以为他失去兴趣,少女连忙坚定的说:“八年!我喜欢了你八年……”
她在碧绿的湖水中游向他,看到她,他突然感到莫名的安心……
她倔强孤独的站在寒风凌厉的桥上,雨水浸湿她的衣襟,北风牵动裙摆猎猎作响……
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吗?总是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露出一张小媳妇似的怨妇脸,可是她又不是他的老婆啊……要管那么多。
记忆像卡片般一一在洁白的纸张上顺序铺展,一天一天又一天,记忆中,记得的,每一个走过的他生命的,让他记在心里的人,整整齐齐,将整张白纸铺满。
莫名的吹起一阵狂风,吹乱了他好不容易才摆放整齐的回忆,才筛选出来的重要回忆,有爸爸在的回忆,有那个女人在的回忆……
记忆的卡片飞出窗口,飞的好远好远……
“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了?”接手此案的王警官,一见事故受害者从手术室推出来,就急忙上前拦住主刀医师问道。
医生停下脚步,看着助理及几个迎上来的小护士脚步匆忙的将病人推向加护病房,舒了一口气,看向王警官,伸手示意他到办公室小坐。
办公室里,医生请求:“我希望王警官能想办法联系到病人的家属或者朋友,病人的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是他现在依然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如果在48小时内不能苏醒的话,很可能会变成永久性植物人,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他的亲人或者朋友,陪伴在他的身边,和他说话给予鼓励,避免他的大脑因停止运转而造成死亡。”
“好的,这个没问题,受害者当时手中握有手机,我们已经在努力联系了!”王警官英眉一竖,面容严肃道。
“那联系到了吗?”医生救人心切,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这个……”
场景回放中。
号码1
警察:“喂,你好。”
对方:“死鬼,想起姐姐我了?你现在在哪呢?我可是想的你好几天都没睡好觉呢……”
警察:“对不起,我是警察。请问白睿雅是你的朋友吗?”
对方:“呵呵呵呵……是啊,原来是白警官啊,对啊,他不光是我的朋友,还是我可爱的小情人!”
警察的左眉颤抖了一下:“对不起,我们正在调查案子,请你认真配合!”
对方娇嗲:“配合啊……你今晚过来陪我,我就配合你。“
警察:…………
号码2
警察:“喂,你好,我是警察……“
对方声音颤抖:“警察叔叔……”
警察冒汗:“对,我是警察,请问你是白睿雅的朋友吗?”
对方咽了一下口水:“警察先生,我□□被抓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我现在很听我老婆的!”
警察瞪了一下眼睛:“我知道你现在是一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但是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对方疑惑:“怎么连白睿雅那么帅的家伙也去嫖了吗?他被抓进所里了?”继而感慨:“我就说嘛,白睿雅那小子就是贱,自己长的那么帅竟然还去嫖,出事了吧?都不会小心点,你看我上个月就……”忽然感到话说多了,声音戛然而止。
警察声音严厉:“你现在在哪里,请去附近派出所投案自首,接受道德再教育!”
号码3
警察:“喂……”
被对方打断:“嘘……小声点,我现在不能说话。”
警察:“您好,我是警……”
“嘘……”再次被打断,轻声撒娇,关门的声音:“都说了说话不方便了,还说……”
警察:“女士,我是警察,我想请问你是不是……”
再再次被打断,娇嗲:“想我啦,想我啦就直说,还假扮什么警察,你就是贪玩!小心肝!”
警察嘴角抽搐。
对方那边隐约传来一个男声:“你在叫谁小心肝,你还和那个男人有联系不是?”门被踹开的声音,桌椅板凳翻到的声音,花瓶打碎的声音。
对方传来虚弱的女声:“不是的,亲爱的,不是的!”
警察额头冒汗:“女士!您有没有怎么样?”
对方:“还说不是!我明明听到的就是一个男的!”抽耳光的声音,紧接着一声爆吼:“老子收拾完这个贱人,再去收拾你!”
对方,凄惨的求救声:“警察先生救我!”
(现在承认他是警察了……)
警察无奈:“女士,请说出你的地址,我们去救你……”
号码4……
号码5……
号码6……
号码N……
无数个曾经美满幸福的家庭,就这样破灭了……
负责联络的警察揉着额角,头痛的看向最后一个号码,被特意放置在最后一位,是为了方便联络,还是特别被人讨厌?
算了,无所谓,反正耳朵已经经受过那么过次蹂躏了,不多这一次。
“您好……”
“天是白色的,窗帘是白色的,地面是白色的,白睿雅的皮肤是白色的……”
不对,不对,换个话题。
“台灯是粉红色的,拖鞋是粉红色的,钢笔是粉红色的,小区里的桃花是粉红色的,白睿雅的眼睛是很少见的桃花眼……”
“天哪!”女囡囡郁闷的大吼一声掀起被子把自己盖了起来,她到底要怎样才能去不想他,到底要怎样才能忘记他的名字,为什么他就像是一个幽灵一样缠绕着她生活的一切,让她无时无刻不想着他,不能拥有一次独立喘息的机会!
屋外,天空渐渐显露鱼肚白,敞开的窗口飞进两片新落的秋叶。
女囡囡像木偶一样坐在床上等待黎明,她不敢睡,因为睡觉会梦见他,她不敢看书,看书的话会不小心联想到他,她更不敢打开电脑聊天,聊天的话会不知不觉的聊到他。所以她只能呆坐在这里经受思念钻进每一个呼吸的罅隙,所带来的折磨。
胸口窒闷的像是快要爆掉,连喘息都带了疼痛,如果现在会有什么东西突然打破了僵持在她周围的情绪的话,她一定会爆发,无论是谁都会爆发!
“我的小宝贝儿啊,咱俩是一对儿啊,来亲一个,么……”
找死的来了。
女囡囡飞快的抓起床头的手机,接下电话:“喂……”仿佛地狱怨鬼般的声音。
对面的警察面对罪恶尚能英勇无畏,但对于刚刚听到的声音,竟然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暗付,这回对面的女人一定不会是白睿雅的情人了吧……
“您好,我是警察。”
“呵、呵!“很潇洒的讥笑两声,女囡囡对着电话嚷:“警察找我干嘛,我又没犯罪。”
警察咽了一下口水,清了一下嗓子接着说:“是这样的您的朋友白睿雅……”
“白睿雅!?”再高八度的嗓门,“谁和他是朋友,你要他去死,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他了!让他去死,越快越好,我从前真是个傻子,但我不会再傻下去了,你告诉他,就算他真的去死,我也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牵连了!”女囡囡发疯似的暴吼,把这些年来积累的所有不满都通通吼出,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舍不得骂他,舍不得伤他,而只知道一味的维护着他的小傻瓜了。
对面的警察把电话拿开一尺,等着里面的暴龙爆发完毕,他现在确认,里面的这个女人也是白睿雅的情人之一了,而且很可能是他唯一没有搞定的情人。
拨了这么多通电话,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来看白睿雅一眼,警察默默的为他感到可怜,拥有再多的情人和朋友,没有真心人,也一样孤独。他终于失去了耐心,不再对电话里的女暴龙做任何解释,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不来,他可能真的就死了……”
电话挂断的尾音,似乎还在空荡的房间内回响,凌晨五点的火车站,一名身穿睡衣的女子,拼命的追赶着即将开启的列车,电缆纵横交错的天空上,汽笛声鸣鸣作响,白雾弥漫苍色的天际……
时间在他的脸上似乎是静止的,因为他那双总是笑迎迎眼睛紧闭着,时间似乎是在飞快行走的,心电仪上流过的每一个凸点,都是他逐渐消逝的生命。
女囡囡安静的坐在他的身边,伸出小巧温暖的手指划过他修长洁白的手指,“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再数一遍,仿佛怕他突然少了一根手指头似的,细心温柔的抚着那些突起的指节,纤细的指尖。
白睿雅的主治医生有些后悔让她来了,他应该请王警官再想办法找别人来的,这个女孩儿来了以后一句话也不给病人说,只知道在那里数他的手指头,他又不知道病人现在是不是还拥有触觉,她这么做对唤醒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其实不光白睿雅的主治医师这么认为,连女囡囡自己都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要找她来呢?她明明是他最不在乎的人,所以她找不出医生口中所说的“你们在一起时,他认为最快乐的时光”。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好像看起来都满不情愿的……
只有每年五月的时候,因为月初是他父亲的忌日,所以白睿雅通常会在那一个月里为父亲做一个月的乖孩子,不旷课,不打架,不和女孩子们跑出去鬼混。每一个午后,他们相约在学校后面最老的那棵大樟树下,手握着手,静静的等待下午上课的铃声。
阳光斑驳的从疏密的枝叶间漏下,打在他光洁细腻的脖颈上,他那双微眯的桃花眼,就成了叶影间盛开的花,她每一次都看得入迷,心想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上帝真是不公平!
有些自卑的垂下脑袋,接着就看见了他那双与自己交握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会耍剑,会弹琴,会赛车,会画图的手。好漂亮,不像自己的手指头肉肉小小的。
不自觉的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的划过他的指节,数着“一、二、三、四、五。”
“你干什么笨蛋!好痒啊!”他在半梦半醒之间那么说,然后伸长胳膊将她揽入怀中,双手包裹住她那双不老实的小手,接着睡去。
混合着青草气息的体香慢入鼻息,背脊上传来他温润的体温,女囡囡的心偷偷的,轻轻的跳动。
那时她仰头看他线条完美的侧脸,睫毛下的阴影蝴蝶般微微颤动,他的嘴角是笑着的,也就是说,那一刻他是感到快乐的吧。
“但是,无论如何……”她看向那张孩童般单纯美丽的睡颜,手掌费力的包裹住他修长的手指,“不管我们曾经在一起时快乐的时光是不是少之又少,只要你能够醒来,我依然愿意为你付出任何代价。”
寂静的夜,天空是清幽的墨蓝,有风从紧闭的窗缝里溜进来,轻轻地的牵动窗帘的一角。
“你是谁?”明朗而温柔的声线,却带着困惑的忧郁,从头顶的正上方传来。
……
“医生!医生!他醒了!”少女激动的留下泪来,大喊着冲到医院的走廊,哭泣着滑坐在走廊的地上。
纷乱的脚步声奔涌而来,淹没了所有为坚持而积蓄的力量,视野渐渐被黑暗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