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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两地的回忆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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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是这样啊……”年轻的女心理咨询师,听故事似的放下交叠的腿,意味深长的吐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和他的这段感情,就是建立在感恩和他母亲所给的压力之上,从一开始他就处于被动的态度。”
“是啊。”女囡囡也默默感叹“要不然我们怎么会经常分手呢?在一起交往的这五年里我们一共分手过24次,每次都是我找他复合,我还为他自杀过四次……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他,他有没有其他的女朋友我不管,我只要做他的女朋友之一就好,因为,我相信我总有一天会将他感动的,奇迹会发生的!”
“奇迹?”女咨询师凝眉,被称为奇迹的东西,通常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你有没有考虑过是自己爱的方法错了呢?”女咨询师耐心的循循善诱,“爱人也是要讲方法的,不然的话,你付出的再多他也不一定能看的到,给的太多反而会让他觉得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女囡囡惊讶的瞪大眼睛,看向天使般温柔的女咨询师,是这样吗?是她的爱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吗?
夏威夷风情酒吧。
“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女人!你知道吗?她简直就是个跟踪狂,天生的变装癖。上学的时候我看上一个在酒吧跳舞的妹妹,于是晚上就去那里弹钢琴,她知道后就跟着去那里当服务生。后来我辞了弹钢琴的工作和一个辣妹一起玩赛车,她就去我经常保养车子的那家车行当擦车小妹,再后来我从建筑系毕业去做工程师,她马上就来应聘助理,我厌倦了那种枯燥的生活,回到我妈身边帮她管理酒店,她又立刻给我妈打电话,第二天便荣升为部门经理。她简直就像个幽魂一样难缠!”白睿雅郁闷的拿起杯子猛的往桌上一敲,吓的正在擦桌子的酒保,向一边挪了两步。
方可期悠悠的拿起自己酒杯晃了晃,视线停留在玻璃杯后白睿雅懊恼的表情上,不自觉勾起唇角的嗤笑道:“依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变装癖吧,为了女人把自己的外表换来换去……她只不过是单纯的有样学样而已。”
“你……”白睿雅结舌,抿了抿鲜艳的嘴唇,眯着眼睛看向方可期,故意道:“我说不过你,但是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她找的到我,今晚一过,我就重获自由了!哈哈!”
“那么讨厌她找到你的话,为什么不把她的手机号码列为黑名单?”方可期突然问。
白睿雅的背脊明显的僵了一下,松开眼睑,他目光涣散的看了好友一会儿,闷声道:“找不到我……她会自杀。”
两年前。
某跨河大桥。
本来宽敞顺畅的桥上公路拥挤不堪,十几辆运货车着急的“哔哔”响着喇叭,五颜六色的私家车停靠在道边,许多车主摇下车窗抬头瞩目。
天灰蒙蒙的,下着细如针稠如丝的雨,一根一根直坠德云大桥围栏外少女脆弱的心房。
如果不能获得他最终的爱,那么还不如不要,可是不要又总是会疼痛,带着这颗疼痛的心活下去的话太痛苦,每时每刻都生不如死。
“喂!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给我说说吗?人生还长着呢,何必为一时而想不开呢,想想快乐的事情,开心的岁月,你就会觉得其实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以她为中心,5米为半径的半圆形圈外,一名警察大声的冲她喊道。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指指点点,都在猜测着她想要跳河的原因,也有人为她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可是这些人里没有白睿雅,他当真连她的死活都不在乎了吗?
女囡囡脸上的表情更加悲恸,松开了反手握住围栏的一根手指。
警察见状紧张的连忙向前一步喊道:“姑娘,想想快乐的时光啊!”
快乐的时光吗?女囡囡望着波涛暗涌的德云河,烟波蓝色的河面上映出她灰白色的影子,这条白裙子是她20岁生日时,白睿雅送她的,她记得那天他在剑道社,学着电影里骑士的样子单膝下跪,将剑收入腰侧,然后双手奉上一个包裹,表情严肃的对她说:“公主,怪龙已经打倒,这是从它洞穴里搜来的,送给公主的礼物!”
那个时侯是真的快乐,快乐的想即使自己会像悲剧故事里,真的公主那样死在骑士的怀里她也愿意。
可是……不行!她不能想美好的事情,想美好的事情的话,心会更痛,痛的就要喘不过来气了,她还不想现在就跳下去,她还想见他最后一面,她还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重要了。
灰蒙蒙的天空开始起风,狂乱的风吹乱了雨点,噼里啪啦的乱阵刺向她冰冷的面颊。季节正值凄寒的初冬,女囡囡甚至觉得那些雨已经化成了尖锐的冰凌,飞入她的衣领,钻入她的心口,冻裂那些不悔伤痛。她穿的太单薄,长裙早已湿透的紧贴在了身上,宽松的下摆粘成一面随风煽动的旗帜,“啪”一下,“啪”一下的拍打在腿上也是疼。
双臂麻木里,手指麻木了,她就像只没有知觉的提线木偶被悬挂在了这里,一只失去了主人的提线木偶。
他真的不会来了吗?河面上已经开始有救生艇火速的向这边开来。
回头,最后望一眼熙攘的人群,没有,还是没有他的身影。她试着调动已经僵硬的手指,又缓缓的松开了一根。
“喂!你真的会跳吗?”身后传来的是不同于这天气,不同于这环境,明朗而温柔的声音。
女囡囡转过头,极尽温柔的冲人群中花一般明丽的少年展开一抹笑容。
少年无奈的嗤笑一声侧过脸去不看她,嘲讽道:“你就那么喜欢拿死威胁别人吗?”
威胁?女囡囡皱起眉毛,她没有想威胁他,她只是想在死前再证实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在乎她,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获得他全部的爱,但偏偏人对爱情的贪念总是不可控制的,越是爱一个人,就越是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多,而她明知得不到,还是动了贪念,结果遭到他的讨厌。
她知道,就算他们再次和好,也会像之前的十几次一样,因为他无法容忍她总是在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的时候出现而产生矛盾,她所等待的那个奇迹不会发生,他就是个天生的花花公子,他永远不会奇迹的只爱一个人。
所以,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吧,在他还有些眷恋着她的时候离开,让他来想念她,也是值得快乐的事啊。
女囡囡微笑着,不置可否的转回头,面朝大海,再次松开一根手指。
“我说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这次的声音有些生气了,很少见他真的生气呢,他总是一天到晚笑嘻嘻的,是因为担心她,所以生气的吗?
“该死!”白睿雅低咒一声,厉声道:“女囡囡,你知不知道你很烦人啊!女囡囡、女囡囡……一个女人就够烦的了,你一个人就顶三个!这已经是这三年来你第四次自杀了,你知不知道你很让人讨厌啊!马上就要交毕业论文了,我晚上还有约会!你知不知道我很忙了!你想死找别人来给你告别行不行啊,不用留遗书留到我宿舍楼下的大字报上,让整座楼的男生替你通知我!怕我在外面鬼混,没回宿舍看不到是不是?你哪里像准备去死的人啊?办事情还那么心思细腻,我拜托你,耍我很好玩吗?”
耍他?她没有想耍他,她也没有把遗书贴在大字报上,她只是把它装在信封里交给了一个最近和他关系很好的女生而已,她没有,她没有想让他丢脸的意思。
“你去死!现在就去死!不过先说好,变了鬼可别来找我,到时候别怪我无情找法师灭了你!”白睿雅发狠,跳着脚使劲的激她,他就不信这丫头能真的跳下去,他把着她的命门,知道她不能没有他,最怕的就是被他讨厌。
她真的就那么惹人讨厌吗?烦的他……变鬼了还要找人来灭她……
心脏翻搅着疼痛,女囡囡的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溢出,那她就如他所愿的消失吧……那样的话他就不会烦了,死掉以后直接去投胎……不找他,还要投到一个离他比较远的地方,省得下辈子再不小心寻回来烦他。
女囡囡自嘲的勾着嘴角,胡思乱想,终于将所有手指松开,直直的向冰冷的深渊坠去……
“然后……就到了你家那所医院啊……然后就遇到了你呀……”回忆往事,白睿雅也有些感慨,握着酒杯耸耸肩,然后他突然想到……
“诶!这件事情你知道的啊!女囡囡得肺炎的时候你还是她的主治医师好不好,干嘛再让我自己讲一遍!”白睿雅生气的瞪他:“混蛋……你什么意思?”
方可期抬高眉毛,缩缩脖子,学着老外拼命的摇头摆手装白痴,逗的白睿雅笑出声来,一拳打在他的肩上,方可期也笑嘻嘻的回赠他一拳。
“不过倒要感谢她,让我结实了你这么个好朋友。”白睿雅由衷的说。
方可期与他干杯,两个人各自喝干杯中的酒,相视一笑。
“不过……说实在的。”方可期探究的看着白睿雅的眼睛,用他那低沉而稳重的声音说:“你其实还是在乎她的对不对,真不在乎的话,那天就不会去,也不会又和她在一起分分和和的呆了三年。”
“屁!”白睿雅转下身子,拿眼斜他,“我是怕她万一真的变成了女鬼岂不更难缠,而且消灭不了……”
“我想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坚持下去了……”女囡囡接过心理咨询师递来的纸巾擦着眼泪说:“虽然我依然爱他,但是他说如果我还爱他,他就去死!呵,我这辈子做的最蠢、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爱上他这么个花花公子。”
“你信吗?”白睿雅盯着吧台上的复古式挂钟和方可期打赌:“今晚她一定不会放过我……她要是能这么简单的就放过我,我就去做变性手术!”
“噗!”这回轮到方可期的一口酒喷出来了,接过酒保递来的纸巾,方可期一边点头致谢,一边冲白睿雅摆手,清清喉咙用纸巾擦着嘴角说:“别这么说,囡囡虽然对爱情执着,但也不是一个完全不顾别人感受的人,她只不过是不懂得该怎样去爱人而已。你都对她说出‘你要是再爱我,我就去死!’这样的狠话了,她怎么可能还不实趣,要知道,她最不希望的就是你死。”
方可期意味深长的冲他扬扬眉毛,不等他想到理由反驳,勾唇一笑,起身。
“我就不陪你见证她决定彻底离开你的这一伟大历史时刻了,免得有了我这个证人,改天还要帮你联络做变性手术的著名医师,先走一步,明天的飞机!”方可期背过身去潇洒的冲他的摆摆手。
“喂!你要出国?去哪里?”白睿雅疑惑,怎么没听好友提过。
“我去读书!”方可期说道,沉吟了一下,脑海中掠过那张乖巧可爱的面容,停下脚步会心一笑,又说:“我的手机号已经不能用了,到那边会换新的,到时通知你,再见!”方可期没入嘈杂的人群。
白瑞雅望着人影交错间,若隐若现的纯白身影,心底划过一丝怅惘。
“天晚了,路上小心。”心理咨询师送女囡囡出门,虽然心里对她的故事感慨万千,但还是遵循职业道德维持着一贯平和的笑容。
送她坐上出租,女咨询师透过车窗探进半个身子,好友般的扶住女囡囡的肩膀交代:“记住,自己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如果这样的爱让你痛苦,那就勇敢一点,斩断一切重新开始,人生是属于自己的,任何人都不能只想着依附别人而生,也同样没有人有必须让你去依附的责任,重新开始,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恩。”女囡囡微笑着点点头,感激她的帮助,如果不是她今天误打误撞的走进这里,她一定早就忍不住给白睿雅打电话了,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生日的时候往往就是人最快乐也最脆弱的时候啊……
在菜单里找到那个即使不用查询,也能够倒背如流的号码,毅然决然的将它删除,从此以后她——女囡囡,不再依附任何人而生,也永远不会再向他回头。
“6、5、4、3、2、1……布谷、布谷、布谷……”白睿雅心情沉闷的趴在吧台上,无聊的学闹钟里的鸟叫。
不会吧?已经过了12点了吗?女囡囡真的没有给他打电话?太不可思议了,这有违常理啊……白睿雅先检查了一下信号,又把手机拆开,抽出SIM卡再装回去,还给客服打了个电话,结果,发现一切正常……
不小心听到他们全部对话的酒保,低头擦着一只高脚杯偷笑。
白睿雅一个激灵,突然直起身子敲着桌子问他:“喂!你们酒吧的钟是不是快?”
“啊?”酒保惊了一下,手中一滑,高脚杯险些落地,紧张的捋捋头发,很识趣的回答:“是快了十分钟。”
“我说呢……”白睿雅自言自语,满不痛快的白了酒保一眼说:“记得把它调好!”然后把钱压在杯垫下,大摇大摆的走出酒吧。
夜色深浓,闹市区依旧灯火通明,白睿雅像从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悠游的漂浮在霓虹绚烂的街道上,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歌,偶尔向斜倚在街灯旁,酒吧外等待一夜情的美女抛上一个媚眼。通常这个时候,只要他桃花眼一眨,修长的手指一勾,就会有他看上的美女乖乖的走过来,挟住他的胳膊欺到他的怀抱,然后领回家去。
但是今天,白睿雅特别的没有心情,连勾一下手指都嫌累,他猜想,大概是因为方可期要出国,以后他就再没有机会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喝酒了的缘故吧。
拐过街巷,他忽然间在漆黑的转角停下脚步,依靠在冰凉墙面上,从未有过的疲惫感侵袭而来。他忽然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方可期和他一起陪女囡囡过生日,席间他和方可期打赌说如果他不能一口气把蛋糕上的蜡烛吹完,就把女囡囡抵押给他当一年的小护士,明年这时收回。当时天真的女囡囡吓的脸都白了,现在想起来,她的那副样子真是好笑。
还有她每次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的那张小怨妇脸,就好像她是他媳妇似的,真是好笑。
白睿雅不知不觉的拿起手机,将光标停顿在了那个名字之上,从此以后……
白睿雅直起身,盯住那个号码,因心情异常疲累而有些步履蹒跚的向对面的自动饮料机走去。
从此以后……
他按下选择键,进入菜单的下一项,摇摇晃晃的走到马路中央。
从此以后……
用拇指触屏,滑动至“删除并加入黑名单”选项,刺目的灯光突然恍入视线。
从此以后……
白睿雅反射性的伸出手遮挡光茫,等到光茫后的事物在瞳孔中缓缓聚焦成型,一辆小型货车车直直的向他冲来……
他像是这个秋天最先凋落的一片金色树叶,飞扬在灯火迷离的夜空……
从此以后……我也将要把你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