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再爱你一回》爱卜知

4、第四章

　　医院的走廊里，空荡无人，大门虚掩的办公室里，隐约有对话声传出。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记忆仅仅……是到十一岁之前？”女囡囡的声音因太过震惊而显得有些颤抖。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人已经醒了，主治医生显得比较轻松，救死扶伤是他的本职，本职工作已经做好，剩下的事情只能靠病人的朋友和家属帮他慢慢恢复。
　　他在办公桌前坐下，拿起桌子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又放回去，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解释：“依我来看，他现在是属于兼具时间型和选择型的混合型失忆，脑中可能还残存一些初中、高中、大学时代的记忆，对于曾经接受教育所得来的知识并没有丧失。他还是有工作的能力，并且可以独立生活，现况并不严重，其实也没什么大碍！”
　　“什么叫没什么大碍！”女囡囡气的猛一拍桌子，震得杯子里的茶洒出来一半，主治医生滑到胃里的茶水又翻腾了一下。
　　什么叫不严重？“这世界上还有比他忘记我更严重的事情了吗？”女囡囡忍不住哽咽起来，她宁愿是她忘记他，可绝对不要是他忘记她。
　　看到她哭，中年医生一时间也有些慌了手脚，马上解释道：“你别哭啊，他现在会忘记你，很可能正是因为他在乎你啊！”
　　“怎么说？”听到“在乎”两个字，女囡囡的泪水戛然而止，瞪着一双大大的圆眼睛，看着医生，乖孩子似的等着他解惑。
　　医生也拿出专家的气势，慷慨解惑：“人会‘选择性’的失忆，通常是因为那段记忆太过伤痛，使人感到痛苦的程度已经伤及大脑甚至五脏六腑，于是大脑启动自我防御系统，为了保护人的身体健康，将其自动删除……”
　　她……她……她的存在已经让他痛苦到那种地步了吗？
　　一颗颗豆大的泪滴，啪嗒啪嗒的从女囡囡的大眼睛里往下掉。
　　医生看出她好像没听明白，急忙又说：“你先别哭啊，等我说完！大脑受创以后会短时间失忆是正常的……这些伤痛的事情大概包含有失去的亲人，错过的爱情，无法挽回的爱人。他的大脑受伤，无法再承受那些伤心给他带来的负荷，所以才运用大脑的自我防御系统，将那些记忆删除了！”
　　“失去的亲人，错过的爱情，无法挽回的爱人……”女囡囡不解的喃喃自语，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无法挽回的爱人……
　　是……指她吗？
　　不可能，不可能！女囡囡摇着头，甩出那种可笑的想法，她怎么可能会是让他伤心欲绝的那个“无法挽回的爱人”，她分明就是他拼命想甩掉的“女鬼”。
　　“其实，病人在出事故时手里握着手机。”医生突然说，然后走到她面前，很认真的看着女囡囡的眼睛接道：“当时他选中了一个号码137****396——女囡囡，那个人就是你吧。”

　　关于白睿雅为什么会在出事故时选中了她的号码，拥有太多种猜想。
　　猜想1
　　场景：闹市街拐角的路口处
　　出场人物：白睿雅
　　导演：“ACTION！”
　　白睿雅看起来心情不错，大概是刚刚和某个漂亮妹妹一起喝过酒。他编麻花似的走着路，拿出手机自言自语：“今天是那个笨蛋的生日啊……那就给她打个电话吧……”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一边拨号，一边横穿马路。
　　于是，因为走路不看路的缘故，并不知道一辆失控的货车正在急速向他冲来……
　　白睿雅：“啊~~~~！”
　　场景音：“噼里啪啦嘭！”

　　猜想2
　　场景：闹市街拐角的角落里
　　出场人物：白睿雅
　　导演：“ACTION！”
　　白睿雅悲伤的蹲坐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上，泪流满面，奔涌（纯草：奔涌- -………）的泪水从他苍白的指间流出，白睿雅心如刀绞，从未有过的空虚感涌进他的血液，窒息的疼痛侵入骨髓，他的心里现在只想着那么一个人，那么一个默默的为他付出，而他却不知道珍惜的将她赶跑的人。此刻，他多么想学大话西游里的悟空说一句：“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想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要将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的话，我想说是一万年！”
　　于是，他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潇洒的站起来，用袖子抹干眼泪，一边向她所在的城市方向大步的奔跑着，一边选中了那个让他心痛让他爱的号码。
　　他的目光沉溺而满足的注视着那个号码。
　　但是，就在此时，一辆失控的小货车急速向他开来，而沉浸在思念当中的白睿雅并没有发现！
　　于是乎……他唯美的像一朵蔷薇花的花瓣，倏地飞上天空，又以电影中的慢镜头效果，缓慢的坠落在大地，地面上，白睿雅嘴角挂着一条曼陀罗般伤情的血，目光久久的注视着手机里的那个号码，直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嘴角依然挂着幸福的微笑。
　　旁白音：“对不起，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爱你。”

　　猜想3
　　场景：闹市街拐角处的马路边上
　　出场人物：白睿雅
　　导演：“ACTION！”
　　白睿雅孩子气的站在马路边的台阶上，不停的抬起后脚跟，身体也随之起起伏伏，车辆川流不息的路口，车灯总是闪耀而过，他俊秀的面孔一会儿在黑夜里闪现，一会儿没入黑暗，在路人看来，他是神秘而美丽的少年，就像撒旦手下，年轻顽皮的死神。
　　“到底要不要打给她呢？”白睿雅自言自语，仍在犹豫，声音漂浮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因为他几乎从来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他放不下面子，但是他又确实感到，在胸口的左边，那颗跳动的红色宝石，正在因她放射出灼热的光芒，胸口被烧的好痛。
　　“好吧！那就打吧！”他依然像是个八岁顽童一样，将手背在身后，跳下台阶。
　　但是！（画外音：oh！my god！又是但是！）但是……一辆失控的货车飞快的向路边冲来！
　　灼目的光芒射入少年棕色的瞳仁，清新俊逸的面容隐入光芒，那一瞬，醉酒的司机仿佛看到有一双火焰般的翅膀在光源里展开，燃烧着冲向夜空。
　　很久以后，车灯熄灭，光芒散尽，少年带着一抹邪肆的笑容静静的躺在地面上，他的眼睛虽然是闭着的，但那沉静的面容上散发出的凌人气势，却依然摄人心魂。
　　省略猜想4、猜想5……猜想N……
　　总之来说，当时他是因为看手机才被撞滴，而他为什么会看手机呢？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因为她的缘故哦……
　　女囡囡第一次自恋的认为白睿雅会选中那个号码，是因为他想打给她。
　　结合医生解释的造成“选择型”失忆的各种原因，得出结论，原来白睿雅很可能爱她爱到不行！
　　窝在白睿雅对面的病床上，咬着一只刚从外面买来的小笼包，盘蜷着双腿，女囡囡笑的有点忘乎所以。
　　闪开的门缝里，怯怯的探进来一颗脑袋，唇红齿白，肌如白雪，一双少见的勾魂桃花眼，少了分妩媚，多了分情意。
　　他眼神迷惘，默默的注视着屋子里笑的有些张狂的少女很久很久。直到女囡囡愕然的发现他，一口包子噎住喉咙，憋的满脸通红，捶胸顿足，踉跄着去够桌子上的水壶。他才恍然惊醒的飞快走进去，帮她倒出一杯水，解救了这个他“传说”中的女朋友。
　　“你是我的女朋友吗？”他蹲坐在她腿边，穿着医院统一的白底蓝条病号服，蓝布拖鞋，抱着只同样布料的大枕头，忽闪忽闪的眨着他那双媚人的桃花眼，却闪动出天真的疑虑。
　　“恩。”女囡囡因为刚才在他面前丑态百出的缘故，有点心虚，偷偷的瞄他一眼，便急忙把视线收回到自己的脚尖上。
　　白睿雅见她好像是不怎么喜欢理他样子，突然间有点心慌，小心翼翼的拉住她的一只袖口问：“是不是我从前对你不好，所以你现在不喜欢我了？”
　　女囡囡一个激灵，感觉自己仿佛是瞬间被一支小型雷电劈了一下，机械的慢慢抬起头，咯吱咯吱的扭转脑袋，超级缓慢的将目光移到他那张看起来表情“非常担心”的脸上，张开的嘴巴足可以塞进一颗鸡蛋。
　　他刚才说什么？他问她是不是不喜欢他了？还带着一张超级委屈的小媳妇脸问的。白睿雅会问别人是不是不喜欢他吗？他只会问你喜欢了我多久？我可以考虑一下。
　　“你刚才说什么？”她一定是在做梦，最近幻想的事情太多了，她一定是刚才吃包子咽晕过去了，现在她在梦境当中……
　　“对不起。”白睿雅忏悔的低下头，手指焦虑的用力拽着她的衣袖，“如果我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对不起。”
　　“厄……”女囡囡的下巴要掉到地上去了，他在向她道歉，向她道歉！她太激动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了，是该感动的痛哭流涕，还是应该张狂的大笑三声，还是干脆冲出这间房间跑到院子里吹冷风冷静一下好了。
　　见她的眉毛紧紧的锁在一起，表情一会儿兴奋，一会儿痛苦，白睿雅以为她不肯原谅自己，继而又向前蹭了一步，紧张道：“我以前是不是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情，对不起我不记得了，但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全医院的人都那么说，他们说我被送进来以后，警察拨了我手机里所有人的电话，但只有你肯来看我，我以前一定是罪大恶极，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不肯理我。而你一定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因为他们说你接到电话以后，穿着睡衣就从逢源坐火车赶来了，你守候了我一天一夜，在我苏醒的那一刻，激动的冲到走廊里呼喊医生，然后精疲力竭的昏倒过去。你对我那么好，我不想要你离开我！”
　　说道最后，他情绪激动的丢掉怀里的枕头站起来，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手掌托住她的后脑，让她的耳朵贴近他因紧张而狂乱跳动的心脏。
　　女囡囡的血压急速升高，“咚咚咚”心跳声打雷似的在耳边震响，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总之她快被震晕过去了。
　　“囡囡，我现在很想让你知道我的感受，我想说……囡囡我需要你！”白睿雅还沉浸在自己制造的气氛当中，深情款款的表白，低下头准备去亲吻某人的小嘴，却发现……
　　“来人啊！医生！她昏倒了！”

　　她不要醒过来，因为这个世界已经颠覆了，地球马上就要灭亡了，灵异事件不断出现了，白睿雅竟然会为她煮粥了！啊！那里面肯定会有老鼠药！
　　“囡囡听话，乖，起来把粥喝了，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从刚才开始你就在偷看我。”
　　厄……原来被发现了，不过也就这句话还像是白睿雅的风格。
　　女囡囡极不情愿的从被子里钻出来，坐直身子向床的另一侧靠了靠，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白睿雅见状，贤惠的跟一新媳妇似的又往她身边凑了凑，左手拿碗，右手拿勺，极尽温柔的帮她吹着米粥，收眉敛目，鼻梁高挺，完美的脸部线条就像是艺术家的杰作，而他正在用他那张花瓣般的嘴唇帮她吹粥？
　　噗！女囡囡想吐血，她一定是掉进某个花痴的少女漫画里去了。
　　“来，过来，听话，喝了它。”白睿雅的俊颜不断逼近，女囡囡不断后退，直到后退无路。
　　如果她不喝，他不会把整张脸都贴过来吧，女囡囡天真的想，那样的话她说不定会真的流鼻血，她对这样温柔乖巧的白睿雅抵抗力太低了。
　　于是，她为了不血溅三尺白被单，当机立断，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碗，“我自己来！”
　　女囡囡静静的喝粥，白睿雅静静的盯着她看，看的她面红耳赤，每咽一口粥都像吞了个鸡蛋那么艰难。只好找话题和他聊天，希望他能把那双漂亮的眼睛移开一两秒。
　　“你……是在哪里煮的粥，医院好像只有微波炉。”这碗粥肯定不是买的，因为有熬糊的味道，白色的米饭上还隐隐约约漂浮着一些黑色的东西。
　　一听女囡囡主动找他说话，白睿雅激动的不得了，得寸进尺的掀起她被子的一角就得瑟着钻了进去。
　　女囡囡浑身一凛，他还真是不客气。
　　“今天啊，我上街逛了一圈。”白睿雅搓着手道，看起来很冷的样子。
　　女囡囡讶然，问他：“你怎么出去的？你现在还在观察阶段，医生怎么会放你出去？”
　　“恩？不可以吗？”白睿雅吃惊的说，“我出去的时候撞见给我打针的小护士了，还
　　笑着和她打了招呼，原来不能出去啊……那她怎么也不拦我。”
　　可恶……什么都不记得，还只拥有11岁小孩的记忆，就敢去勾引小护士了。女囡囡气的胳膊颤抖，握拳，拳头在被子底下咯咯作响。
　　“哎呀，囡囡你的手怎么抖的这么厉害啊，碗里的粥都快洒出来了！是不是很冷？”白睿雅不明所以的接下她手里的碗放在床头柜上，赶紧拉过她的手包在手心里暖暖。
　　他……为什么会对她这么温柔？女囡囡鼻子一酸，心底流过酸酸甜甜的温暖液体，也许让他失忆对她来说也并不一定是件坏事。
　　“那你刚才去哪了？”女囡囡微笑的看着他问，伸手拨开他额前一缕凌乱的发丝，这样近的看着他，接受着他温柔的瞩目，是多少年来的梦啊。
　　“我出了医院，看到一家银行，然后脑袋里就突然闪过一串数字和密码，我就去取钱了，嘿，我发现其实我很有钱诶！”说到这他有些激动的动了一下身子，接着又露出哀伤的神情：“我还以为我会很穷呢……因为我是个孤儿啊。”
　　“孤儿？”女囡囡惊讶，他怎么可能会是孤儿，他还有母亲啊，她见过的，并且几个月前还有联系。
　　“是啊。”白睿雅握着她的手，放在下巴上，眼神悲伤的喃喃说道：“11岁那年父亲为了救不听话的我死掉了，妈妈恨我，把我从家里赶了出来，还帮我转了学，说她没有我这个儿子。没有爸爸和妈妈怎么会不是孤儿呢……”
　　这就是他如此在乎她的原因吗？因为他以为她是他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仅剩的唯一在乎他的人。
　　泪水在白睿雅的眼框中打转，盈盈的濡湿他蝶翅般的睫毛。如水温柔跃于女囡囡的瞳孔之上，她起身半跪在他面前，搂住他的脖子轻轻的揽入怀中，像安慰一个孩子那般亲昵的抚摸着他的发。她现在应该告诉他，他的妈妈其实早就已经原谅他了，并且坚强的接下了他父亲留下的酒店事业，将其发扬光大。
　　可是有那么一种强烈的自私感充斥了她的神经，如果她告诉了他，她就不再是他唯一可以依赖和相信的人，如果告诉了他，当他见到自己的母亲以后，就会得知从前所有的事情，做回那个视她为女鬼的花花公子，这些温暖和幸福的一切，都会变的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消失。
　　而她不想，虽然还不是很能适应他的温柔与信任，但是她喜欢现在的样子，喜欢他一心一意的在乎她，关心她，爱她。
　　所以，哪怕是用欺骗的手段，她也要留住这一切！
　　女囡囡暗暗下定决心，决定帮他编织一个不一样的过去。
　　“我在街上不小心听到别人说，给病人喝粥好，所以就买了食材，给了排档师傅一些钱在他那里做的。”丝毫没有感受到女囡囡正在暗付的阴谋，白睿雅依然单纯的把没有说完的话讲完，最后还挣脱她的怀抱，兴奋的握住她的肩膀加了一句：“囡囡，我聪明吧！”
　　“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想知道十一岁以后发生的事情吗？”女囡囡突然问，目光紧紧锁住他清澈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