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记》于于鱼

21、阴谋

　　“娘娘，”采荷小心翼翼地禀报，“长门宫的眼线说，陛下昨夜留宿长门宫后，赐下了一碗汤药。”

　　“汤药？”王美人讶异道，“是什么汤药？”

　　“回娘娘，是陛下特意让御医开的益于有孕的滋补方子……”采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茶杯破碎的声音打断了，“娘娘息怒！”

　　“凭什么？她凭什么！”王美人气急败坏地喊。

　　“娘娘，您这样年轻，自然是不需要那种补药的，肯定是因为她年岁颇长，陛下才……”采荷劝解道。

　　王美人却听不进去，说：“本宫与陈氏一向不对付，还对她出过手。陛下本就宠爱陈氏，假以时日，若她真的有孕，本宫的日子还能好过吗？”她俏丽的脸上闪过阴霾，让采荷不由得一颤。

　　“之前盯着敛秋的中黄门不是说她对许濯衡很不一样吗，现在正好派上用场。”王美人吩咐道，“改天你悄悄去见她一面。”

　　采荷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嗫喏着说：“请娘娘三思而后行，这种事如果被发现……”

　　“当然不会被发现了，”王美人得意地笑了，“因为是敛秋，所以没人会怀疑她。人人都知道她忠心于陛下，绝不听从其他人的命令。之前还把本宫安插在御膳房的嬷嬷给拔除了，谁会怀疑她为本宫做事呢？”

　　采荷愣愣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王美人继续说：“你现在赶紧派人去联络阿兄，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那个东西弄进来。”

　　“诺。”采荷低下了头，匆匆离去。她觉得，李容华错看了王美人，能在后宫得宠的女子，不论表面上如何，实际都有几分手段和狠心。

　　晌午，敛秋服侍阿娇歇息后，走到院中收拾之前分茶的用具。

　　一个扫地的小宫女快步走到她身旁，说：“有人托奴婢带话，请姑娘到沧池边的偏殿一见。”

　　敛秋冷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人还问，关于许侍卫的事，姑娘希望陛下知道吗？”小宫女继续说。

　　敛秋眸光一闪，犹豫了一下，终究放下了手中的茶具，稳步走出长门宫。

　　天气寒冷，沧池之水也早已结冰，来这里游赏的嫔妃数量大大减少。晌午时分，连在这里洒扫的宫人都歇息去了，相当寂寥。

　　邢娙娥为了作雪中寒梅图，连午膳都没用。当她终于收笔，准备去偏殿暖暖身子，顺便等待去取东西的雪柳时，忽然听到了不甚清晰的交谈声。

　　“真没想到，清高的敛秋姑娘也有喜欢的人，还愿意为了他打破自己的原则。”一道有些尖细的声音说。

　　“如果你们想用这个事做文章，实在失算了。许濯衡对我并无男女私情，就算告知陛下，也只会处理我一个人，他并无过错。”敛秋平静地说。

　　“姑娘真是重情重义。”那道声音讽刺道，“不过，我指的可不只是这件事，许侍卫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不是吗？”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如果被别人知道了，你觉得，他除了一死，还能有什么下场呢？”

　　许久，敛秋干涩地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心，只要姑娘把这个东西加到她每日的补药中，许侍卫绝不会有事。”尖细的声音继续说，“不过，如果你阳奉阴违，就算这个秘密不被说出去，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好，我答应你。”敛秋沉沉地说。

　　邢娙娥听到里面的脚步声，急忙躲回了作画的地方蹲下。所幸她穿着白色披风，戴着兜帽，巧妙地隐匿在雪中，那人又急着回去复命，没有仔细打量四周。

　　居然是王美人的大宫女采荷！邢娙娥震惊地捂住嘴，怕自己发出声音。

　　过了不久，敛秋也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药包。

　　邢娙娥听说过陛下赐给陈阿娇的滋补汤药，让她每日都服用，这个消息还引起了不少嫔妃的讨论。没想到，王美人竟然胆大包天，让敛秋给她下药。

　　“娘娘，您怎么还在这里啊？”雪柳惊讶地问。

　　邢娙娥摇摇头，裹紧身上的披风，只觉得更冷了。

　　敛秋悄悄把那包药藏进衣袖，踏入了长门宫。

　　“敛秋姐姐，你干什么去了？娘娘都起了。”拂冬奇怪地问她。

　　“没什么，”敛秋朝她微笑了一下，“娘娘的补药送来了吗？”

　　“已经送来了，在小厨房煨着呢。”拂冬回答。

　　“我去看看。”敛秋向小厨房走去。

　　将里面看火的宫人打发走后，她拿出了那包沉甸甸的药，打开看到里面的白色颗粒。

　　“每碗药只需要加一匙，无色无味，她肯定不会察觉。”采荷当时叮嘱道，“没人会怀疑你的。她之前做了那么多年皇后都没有子嗣，体质特殊，调养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敛秋轻轻装了一匙颗粒，可是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差点洒出来。

　　“阿衡！我来替你了。”一个侍卫笑嘻嘻的声音传进来。

　　他好像扫视了一圈院子，说：“幸好敛秋不在，不然又要冷冰冰地瞪我了。”

　　“行了，人家那是好心，不然吵到主子们，受罚的还是你。”许濯衡笑着打了那侍卫一下。

　　“知晓了，许大人！你总为她说话。”侍卫撇撇嘴说。

　　敛秋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滑落。

　　他是那么好的人，明明那么好的人，却要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不，他不能死。

　　“娘娘，补药来了。”

　　阿娇笑着接过碗，说：“辛苦你了，以后这种小事就交给其他人做吧。”

　　敛秋说：“谢娘娘体恤，但奴婢不放心下边的人。”

　　阿娇将那碗药一饮而尽时，她悄悄抬眸，瞥到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是那个为王美人传话的小宫女。

　　“娘娘，邢娙娥要见您。”小黄门在殿外禀报。

　　“那便请她进来吧。”阿娇话音未落，邢娙娥已经走了进来。她看到桌上空空的碗，和旁边低着头的敛秋，脸色蓦地一变。

　　“听闻这里养了很多花，妹妹今日突发诗兴，可否邀陈姐姐一起边赏花边作诗呢？”邢娙娥浅笑着问。

　　因为赏花宴的解围，阿娇一直很想谢谢她，于是爽快地答应了：“自然可以，咱们去院子里吧。对了敛秋，再准备一些点心和茶水。”

　　她们出去了，敛秋却没动。

　　“姐姐，娘娘叫你去准备东西呢。”拂冬疑惑地说。

　　“嗯，我现在便去。”敛秋回过神来，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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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王美人的哥哥是很得力的臣子，颇受刘彻重视。在第2章和第19章都出现了，官职为从四品卫尉少卿。
卫尉，始于秦，为九卿之一，汉朝沿袭，为统率卫士守卫宫禁之官。西汉时护卫宫殿者有郎卫和兵卫。光禄勋率郎官为郎卫，卫尉率卫士为兵卫。宫内设庐舍以驻扎卫士，卫士昼夜巡警，检察门籍。卫尉主宫门和宫内，与主宫外的中尉（执金吾）相为表里。卫尉寺一般设有：卿一人，从三品；少卿二人，从四品上；丞二人，从六品上。
这也是为什么王美人能从宫外弄进来药物，采荷威胁敛秋如果阳奉阴违，许濯衡会受罪。卫尉少卿直接管理宫内侍卫。
王美人下的药是我私设的，为剧情服务的。
邢娙娥作画时喜欢清静，不带宫人，深入雪色和景物中，采荷也没想到还会有人在这么寒冷的天气待在林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