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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未明 ...

  •   “听说咱们王子抓了个神族人回来。”

      “是了,咱们王子何其威勇,抓个神族还不是手到擒来,算上被抓那日,这都三天了,王子日日都要严刑逼供那神族人,关押之处惨嚎声都要顶破天了。”

      “那咱们王子别累坏了身子才好啊。”

      “诶,无碍,我这便给王子送晚膳去。”

      两只小妖绘声绘色地,话语间对桀燚那是极为敬服。

      有人敬服,自然有人不服,义白有神力时尚可与桀燚过几招,没有神力就别提了,可打不过有打不过的办法,三天以来,只要桀燚靠近他三步之内,他便扯着嗓子一顿喊,无甚花样,只是单纯地啊啊大叫。

      桀燚纵然再胆色过人,对着面前胡乱大叫的义白,一时也下不去嘴,只得耐着性子听他嚎了两日,这日,他不愿再听了。

      “义白,我已等两日了,不要要这般油盐不进好不好。”桀燚带笑上前相劝。

      义白:“啊――――――”

      桀燚轻皱眉头,俯身与义白对视,道:“其实要你闭嘴的方法我不是没有,你真要试试?”

      义白错开视线继续嚎:

      “啊――――――”

      桀燚见状一手握住义白肩膀,一手扣他后脑,对准双唇便吻了下去,声声叫喊在唇齿间化作嗡嗡响动,倒激起桀燚的兴致来,他不顾义白死力挣扎,吻得愈发忘情。

      义白心中气极,推搡又推搡不动,平白受辱,无力自保,一时之间,死的心都有,于是万念俱灰地垂下手,他不挣也不动了,唯有两行清泪不争气地打眼角缓缓滑落。

      桀燚见义白行状有异,这才与他分开,掰过脸蛋给他擦眼泪:“这下不喊了?”

      义白无声打开桀燚的手,往后退坐,与他拉开距离。心里对他是既厌且怕,经年未见,这小子愈发变态了。

      桀燚看义白如此戒备,有些落寞地低头苦笑一声,似是自嘲:“我不过是想和你说说话,你实在不必如此怕我。”

      义白只厌恶地瞥他一眼,默不作声,阿乖还不知被这混球弄到哪里去了,要是阿乖出事,他一定宰了桀燚。

      桀燚见义白不语,自顾盘腿坐下,眼神在将暗的天色中显得朦胧而悲伤,他道:“也是,我对你的所作所为虽出自真情,但在你不过只是桩桩古怪离奇,件件弄巧成拙罢了,我这一生何尝不是弄巧成拙!他们怕我这个天生的妖种,面上敬我,心中说不准比你还要憎我惧我。”

      沉默良久,他再次开口:“义白,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吗?”

      他头前话说得可怜,义白虽然心里恨他,到底心软忍不住搭话:“在蓝途,我断了你一条胳膊。”

      桀燚摇头笑笑:“那是第三次了,我们初次相见,是四百年前,瑶池你叔父的寿宴。”

      若说别的日子,义白或许记不得,但只那一日,他记得分外清楚,那天,他丢了个冠绝六界的大脸。

      寰业帝君的寿宴,宴请六界,妖族当时尚与神族交好,自然在受邀之列,他们不但前来,还备了双份贺礼,一份为着帝君生辰,另一份则是为妖族王子桀燚求娶神界姝丽的先礼,此事双方早有私约,订的是神族嫡系的清纭公主,容色才情在年轻一辈里十分出众,出身又高贵。妖王妖后对她极为满意,只待寿辰那日走个挑选过场,便要一成良缘。

      叔父寿辰,义白岂有不来之理,吃吃喝喝乃是他人生一大爱好,寿宴正是尽兴的好日子。可千不该万不该,他就不该跟外方打那个赌。

      “愿赌服输哦小神。”外方拿扇骨支着下巴,笑得狡猾。

      “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是偷了清纭的正服替她参选嘛。”义白心里已有悔意,但心中越悔,嘴上越硬,一举把话说得极死。

      外方颇意外地一挑眉,道:“那是时候出发了,妖族一行马上要进神域,这点功夫可不够你捯饬的。”义白瞪外方一眼,随即前往沉芳殿。

      必是一番折腾了!外方盯着他背影,笑得不怀好意。

      宴席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六界各路人士很给寰业面子,一句祝词一杯酒,皆愿帝君和乐安康。

      “好了诸位!其实今日邀大家前来,不单是为了本君生辰,更为了与诸位共同见证神妖两界的一桩美事。”寰业放下玉樽,沉声开口。

      “好事啊!”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喜事!”下首众人交头接耳,连番称道。

      寰业一抬手,示意金吾接引殿外姝丽,不多时,殿上风游烟动,一列神族少女半覆面纱,行上阶前,犹抱琵琶,袅袅婷婷,别说他族,神族内不少没见过世面的小神眼都看直了。

      神域内的老人们也开始低头窃窃交谈:“头几个看身形倒是眼熟,只这末位的是清纭吗,百年不见怎的长个了?”

      外方强忍笑意回那老神仙:“应是清纭,您许久不回神域,他们年轻小神,百八十年长个一两寸也是有的。”

      老神捋捋胡子,笑得极为和气:“义白今日怎的不与你同坐。”

      外方顺着他那话头,故作疑惑道:“我也正奇怪呢,打进神域就不见他影子了,怎么,蕴苓上神想见他?”

      “许久不见,倒真是想了。”蕴苓饮罢一杯,颇为感慨,“都说他像那魔族女子,生性顽劣,朽木难雕,可照我看,世上再没有谁比他更像他父神了。”

      外方闻言,握扇的手紧了一瞬,面上仍是笑眯眯地,他道:“上神果然别具慧眼。”

      “哦?是吗?”蕴苓得了这句评价有些意外,给自己与外方斟满酒摇头笑笑:“嗨,不提啦,咱们再饮几杯,神君请。”

      “上神请。”

      神族席位聊的热火朝天,妖族那边,妖王亦是小心再三地嘱咐着儿子:“末一位正是清纭公主,你未来的妻子,儿啊,该怎么选,不必为父教你了吧?”

      桀燚点点头看向妖王:“父帝放心,我都明白。”

      妖王与妖后对视一眼,笑容里满是欣慰。

      “请妖族王子桀燚!”殿上侍者拉长声音,提醒桀燚上前。

      义白要吓死了,方才等候间听神女们说,被选中后要摘了面纱与妖族王子共谢寰业,同受他神力祝祷,他万一被选中,到了叔父面前……

      绝不可以!义白猛地打了个冷战,被叔父认出就完蛋了。可大庭广众之下,一双双眼睛盯着,怎么溜呢?

      他垂首苦思,却不防桀燚已经无视头前诸位妙龄神女,径直朝他走来。

      在三步远的地方,他停下,缓缓向义白伸出手:“请问你愿做我的新娘吗?”

      在桀燚伸出手的一瞬间,义白有了主意,他一个人溜跑固然不行,可要扯上这小子……对不住了清纭!

      义白抬眼冲桀燚笑笑,直接握紧了眼前那只手,而后拉着他一阵风冲向殿外。

      得救啦!他心中狂呼。

      方才在殿上险些吓破胆,故而义白此时是放开步子,能跑多快,便跑多快。

      奔出瑶池,跑过流湘阁,掠过碧浮宫,七拐八拐地,他最终停在了积羽殿前。

      “呼!安全…安全了!”一把甩开身后那人,义白仰天长呼。

      “你不是清纭公主”桀燚在他身后淡淡出声。

      义白一惊,立时瞪大眼睛转身反驳他:“不,我是!”

      桀燚被眼前人逗笑了,伸手摘他面纱:“公主你好粗的嗓子。”

      义白还要说些什么,遮面的白纱从耳畔悄然滑落,痒痒的触感激得他歪头轻眨双眼。跑动中松乱的发髻于此时彻底散落,纷纷扑在脸侧肩上,衬得他眉睫愈发乌黑动人,秀丽鼻梁下一点红唇,睁大眼睛望过来时,生动昳丽外显出一种浑然天成的诱惑之意。

      桀燚屏住呼吸望着这张脸,直觉得喘不上气了,这才别过眼悄悄调理气息,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物。

      “啊呀,头发又散了,真该死!”义白从怀中随便扯出条带子,胡乱扎好头发,而后戒备地看桀燚:“我是清纭…清纭的兄长。”

      “我知道的,你是义白神君。”桀燚接过话头,却不敢看他双眼。

      义白见他知道自己,颇感意外,绕到他身前与他对视:“你怎的知道是我?”

      “这个……”对上眼神,桀燚心跳的极快,简直要跃出胸腔。

      “随你吧!我是与人打赌输了,所以才这副打扮,你若要见清纭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沉芳殿。”义白在积羽殿阶前坐下,拿手背拭去嘴上殷红,不甚在乎地出声。

      整个神界会干这种荒唐事的,除了他义白,再无旁人,本就不难猜的。

      “不必了。”桀燚自然地与他并排坐下,轻声道。

      “你钟意的不是清纭?那是哪个?本君闲了倒可以给你牵牵线。”义白笑着开口。

      “我看你就很好。”桀燚状似无意地扭头看他。

      “别说笑啦!”义白笑着推他一把,桀燚在一旁随着他笑,却不予否认,眼神专注而热烈。

      义白顶着两道如炬目光,自顾自傻笑,然笑着笑着,突然咂摸出了那话中味道,于是笑意慢慢褪却,他迟疑地抬手指向自己,试探道:“你我是第一次见面诶。”

      桀燚点点头:“我知道。”

      “我是男子!”义白睁大眼睛提醒他。

      “先代妖后亦是男子。”桀燚托着侧脸笑得淡然。

      义白生出几分危机感,略略坐开,与桀燚拉远距离:“这与我何干啊。”

      桀燚不急于上前,只看着义白自信道:“这定是你叔父的临时安排,清纭虽为神族嫡系,可哪里有亲侄子来的放心呢?不管此次联姻你们神族目的何在,我都不在意,被指给我的是你,我很满意。”

      “你满意个腿呢!什么放心不放心的,狗屁不是!我看你是虚庐酒喝上头了,傻蛋!”

      义白被这小子的思路震惊,情急之下口吐芬芳,新学的人间脏话成串打唇边溜出,着实让桀燚吃了一惊。

      他皱起眉头道:“言行无状,这不好,得改!”

      “本君乐意如何便如何,改你个头!”义白心中有气,起身欲走。

      不料没走两步便一头撞在了道透明结界上,咚的一声被弹坐回地面。

      他是实心要走,故而撞得极疼,捂着前额半天痛得半晌说不出话。

      良久抬头质问桀燚:“你这妖族傻蛋,没事设什么结界啊,痛死本君了!”

      “结界!哪里?”桀燚不明所以,见义白受伤,只顾快步上前,结果“铛”的一声巨响,直接仰面朝天撞摔了回去。

      这一撞,声响极大,义白闻声,也不觉脑袋痛了,好奇起身去看桀燚。不看不打紧,一看慌了神,这小子把自己撞晕了!

      这得使多大劲啊!义白无声腹诽,同时拾起地上木棍戳桀燚:“诶,诶,没事吧,快醒醒你。”

      桀燚毫无反应,显然是昏死过去了。

      义白没有兴趣在这里看妖族入定,所以四下探索起结界的范围来,预备丢下桀燚自行出去。

      积羽殿前,不知何时被人结了如此厚且狭的屏障,如同倒扣的茶盏一般,严丝合缝地将他和桀燚困在了其中,结阵之人定然功法高妙,否则以他的修为,成阵之时绝对不会毫无察觉。

      这下可麻烦啦,义白挠挠头,一咬牙唤出乌旌来,预备从内里破了这结界。

      乌旌威力虽强,但发动之际有惊云之音,虽不说响彻神域,但方圆百里内轰鸣贯耳还是有的,一旦用了,必会引来一堆人。

      可在此滞留一样给发现,用完乌旌快些溜走就好啦,义白思索完毕,默念功法,对准结界正中全力轰去!

      巨响过后,那结界非但纹丝不动,反于受击处逐渐聚起一枚白色光球来,越聚越大,颜色也越来越亮。

      义白情知不妙,一个侧身闪到结界边缘,躲开了光球的穿胸一击。

      真险!他心中长长舒气,同时余光瞥见光球的轨迹,正冲着地上那妖族王子而去!

      与方才别无二致的巨响下,光球毫厘不差地击中了桀燚,耀目白光中,他向天口吐鲜血,而后脖子一歪,摔回地面,似是…断气了。

      义白见状,真正慌乱,他虽然不干政事,但也知道桀燚身份非同小可,若是就这么死了,妖神两族必起战祸!

      于是不假思索地,他扑向桀燚,口渡真昧,强行留住了他一口气,但渡昧之间,仍能感知到身下人真气灵力的不断流逝。

      这都什么事啊!义白心底哀嚎一声,忙不迭加大渡昧力度,只盼这妖族傻蛋不要死了才好,全然不顾此举于旁人看来有多不雅观 。

      “白儿,你在做甚!”身后突然传来呵斥,声音中含着怒而不发的千钧威势,同时语调气口都该死的熟悉,神域里会叫他白儿的,只有那人没错了。

      义白如遭雷击一样缓缓转过身去,笑得比哭还难看,他道:“叔父安好。”

      话音落地,义白的那点笑,彻底僵在了脸上。妖王妖后正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叔父的身后则是一众大跌眼镜的神妖老少,他的脑中空白一片,唯有“小命休矣”四个大字,格外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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