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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交 ...

  •   <七>

      夕阳若染。
      颖昌府东南角的一处酒楼前。两棵高大的柳树几乎遮住了酒楼的门面。也使得这座酒楼显得更为幽深莫测。酒楼门前五丈处,竖着一块石碑,上写着:醉柳居。
      字体行云流水,不羁之下透着隽秀。若是再看得仔细些,便会发现那字阴处居然铺着一层浅浅的金粉。

      天色渐暗。
      正是各家酒楼争抢生意的时候,这家酒楼却一直大门紧闭,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故。
      华灯初上时分,这家酒楼才算打开了大门。

      大门才开,居然就有一群黑衣人咋咋呼呼的拥了进去。仿佛特特是为了等待着醉柳居开门似的。
      夜风吹起几个人黑衣的下摆,一朵小小的白莲在他们的下摆上静静绽放。
      任何一个江湖人,但凡看到这白莲标志的,大多都会避之不及,只因那衣襟上决不起眼的白莲,确是百浊门的夺命标志。
      然而柳英杰的目光却随着那白莲的绽放而明亮起来,他握紧了手上的一把纸扇,跟着几个黑衣人进了醉柳居。

      黑衣人倒像是十分熟悉醉柳居的布置,看也不看就走向了靠近垂花门的一张桌子;醉柳居的伙计却也奇怪,看见他们就像见了老朋友,嘻嘻一笑,道,“几位爷,还是老规矩?”
      一个首领模样的黑衣人拉开嗓子道,“是啊!今天晨曦姑娘会不会出来见客?”
      伙计笑笑,“一会就来!”

      很快,酒菜上全。
      酒落三巡。首领等的不耐烦,嘴上便骂骂咧咧起来,却不是骂伙计,竟是骂展昭;只听他骂道,“他奶奶的,这次又让展昭占了便宜,再这么下去,我们的兄弟都要让他抓光了!”
      坐在他边上的一个小跟班立刻说道,“那小子也太厉害了,居然看得出少主人的计谋!”
      另一个黑衣人瞟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御猫是好对付的!”
      又一个黑衣人道,“听说这次他的赏金足足有八万两阿!”
      首领“哼”了一声,道,“他奶奶的,这小子要改行当赏金猎人吗?”

      几个人正在忿忿,邻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他根本已经是一个赏金猎人!”

      几个黑衣人听到这话,纷纷抬起了头去看那个人。只见那人一身书生打扮,执这一柄纸扇,正是柳英杰。黑衣首领看他样子还道是个书生,却不由诧异的问道,“你是谁?”
      柳英杰笑了一笑,道“在下区区,不足挂齿。只是听各位在数落展昭,心中觉得十分痛快,一时失言,望兄台见谅。”
      首领眼见他手里的杯子一点一点陷进桌子里去,心里不由暗暗戒备,脸上却笑了一笑道,“既然是同道中人,为何不坐过来喝杯酒?”
      柳英杰恰是正中下怀,微笑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八〉

      柳英杰刚刚落座,安心要趁此良机好好骂展昭一顿,也好出自己心中一口恶气。谁知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黑衣首领一个手势给止住了。
      柳英杰还在诧异,垂花帘内却幽幽响起了一阵琴音。

      乐声起初极淡,不仔细听几乎就能忽略掉,却也正是那一份淡泊,牢牢的吸引着醉柳居内客人们的注意。
      柳英杰只觉得内心深处也像是有一根琴弦被人轻轻撩拨,不由得转头向垂花帘内看去。

      一个极清幽的绿色身影在珠帘后若隐若现,犹如雨后春山,叫人不禁连呼吸也为之一振。
      忽然,那绿衣人儿似乎看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冲着大门处微微一笑。她的动作竟也合着乐曲的拍子,更显得优雅动人,那一双烟雨蒙蒙的眸子,竟叫柳英杰看得痴了——

      待他回过神来,才察觉醉柳居内的气氛仿佛一刹那间变了。
      刚刚还沉浸在空山秋雨一般的琴声中的醉柳居里,忽然弥漫了一股子戾气。
      柳英杰的武功虽然算不得十分出色,倒也比得上一般高手之流了。很快,他就发现了坐在他周围的那几个黑衣人,全身都绷紧了。
      这分明是看见劲敌的反应。
      柳英杰顺着他们的目光转头,就恰好看到了正掀开帘子的一柄古剑,剑尾处垂下一截子鹅黄色的剑穗,在空中微微摆动,柳英杰的目光于是也变冷。

      常在江湖上走动的,大抵是没有人不知道这古剑黄穗的来历,——南侠展昭的剑、红粉至尊梅若涵亲手穿的穗子。
      象征着江湖上巅峰的结合。
      接着,柳英杰果然就看见了展昭依旧毫无表情的脸。

      还不等他说什么,黑衣首领先就一摔杯子站了起来,喝道,“展昭,你小子还有胆子来!”

      〈九〉
      随着他这一声大喝,醉柳居各处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二十几个黑衣人来。柳英杰暗暗吃了一惊,要不是展昭的出现,他还真的不知道百浊门来了这么多人。
      眼看着双方就要动手,柳英杰心底盘算着,这正是最好的机会可以取得百浊门的信任,于是一摔杯子也站了起来,却没有动手,而是运足气大声说道,“各位不妨安静些,莫负了这佳人妙曲——”
      说着话,还忍不住真的回过头看了那个绿衣女子一眼。

      然后,柳英杰就缓缓地走到了展昭面前。
      他心里盘算着,当面给展昭一个下马威,以后打进百浊门内部自然易如反掌。
      不料他还没出手,展昭却已经笑了一笑。

      柳英杰跟着一呆;有些人的笑容都已禁不住要叫人侧目。
      而展昭,不巧正好是那种人。
      他看着柳英杰的那一笑,说不出是讥讽、是理解、还是怜悯,总之没来由就叫柳英杰着了恼。
      柳英杰跨前一步,正要问他是什么意思;展昭却又先开口,“达到目的有很多种方法,出卖自己是最笨的一种。”
      便连说话,他也抢尽先机。

      柳英杰脸色猛地一变,他自然听得出展昭的言下之意;正因为听得出来,所以更为恼火。
      展昭到此还没站定,居然就已经把自己的想法看穿!
      柳英杰觉得自己在展昭面前竟免不得像个三岁小孩,而下一刻,他的动作则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他一把提起展昭的衣襟,怒吼道,“展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十〉
      展昭垂目看了柳英杰的手一眼,唇边的不屑之意更浓。
      柳英杰恼羞成怒,几乎就要动手,身后却忽然响起环佩叮咚。

      一阵不可思议的如雨后春山般清新的气息顿时弥漫了整个醉柳居,随着那环佩的声音愈近而愈浓。柳英杰自眼前那几个黑衣人呆若木鸡的表情上,已可以想见那身后的美人儿长了一张怎样倾国倾城的面孔。

      于是他竟有些不忍回头。

      环佩的声音停在他身后,接着,一个山谷回音般空灵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怎么,你们要在我醉柳居动手么?”
      那声音就像是春夜敲打在屋檐上的绵绵细雨,沁人心脾,却又带着一丝嗔怪。柳英杰顿时觉得头脑发热,这样的声音,便叫他杀人,他怕是也不忍心拒绝的。
      少不得,他的手就不知不觉地松开了展昭。

      黑衣首领第一个从柳英杰的视线中消失,那粗犷的声音在柳英杰背后再度响起来的时候,居然掺进三分温柔,听起来便就不伦不类,只叫人起一层层鸡皮。只听他说道,“怎么会呢?竹姑娘,你误会了!”
      另一个黑衣人也立刻说道,“就是就是,竹姑娘你放心,在你醉柳居十里范围之内,我们兄弟都不会动手的!是吧,老大?”
      黑衣首领几乎忙不迭的应“是”。

      那女子空灵的声音也便响起来,“那就好,既然各位兄弟这么给我竹晨曦面子,今天的酒,就当是晨曦请各位兄弟喝的,各位可要尽兴啊!”
      她说完,轻轻一笑。那笑声更是动听,便如一颗雨水自树枝滴落山泉中,在柳英杰心中荡开去层层涟漪。

      他几乎已经忘掉了眼前展昭的存在,就相中了邪一般不受控制的转头去看。

      一身苍翠的绿衣也就纳入眼底。
      柳英杰只觉那叫做“竹晨曦”的女子浑身上下春意盎然,可是要他形容,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了。只觉得看着便叫人舒服到心底去。

      竹晨曦却只是对着展昭浅浅一笑,轻声说道,“你先上楼去,我随后就到。”
      柳英杰不由又是一怔,她似乎和展昭早就相识!
      仿佛是料到了柳英杰心里的怀疑,竹晨曦居然转过脸来朝他笑了一笑,那一笑,立刻就把柳英杰痛打展昭一顿的念头驱散。
      柳英杰就这样痴痴呆呆的,眼睁睁看着竹晨曦随着展昭走上楼去。

      〈十一〉

      二楼倚窗的位子,又是另一番风景。
      烛火斜透,湘帘半卷。

      展昭对着迷朦夜色,举杯一饮而尽。
      竹晨曦端着一壶酒款款行至他的面前坐下来,面上春色去尽,恰如一夜北风突然吹落枝头暖俏,却透出几分凌寒不拘的傲骨来。
      她看着展昭淡淡一笑,“那个柳英杰,就是现任捕头吗?他可真够本事,一会就和百浊门的人称兄道弟的!”

      展昭的目光依然落在窗外不可知的夜色上,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突然答非所问的冒出一句话,“他很喜欢你。”
      竹晨曦听到这话先是蹦出一个笑声,脸色却突然暗淡下去,幽幽一叹道,“那又如何?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自从子君死后,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展昭的目光微微一颤,终于收回来落在了竹晨曦脸上。他伸手沟过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竹晨曦,自己也跟着举杯,道,“为天下心死之人,干杯!”

      竹晨曦看着展昭仰头又尽一杯酒,不由笑出几分包容来,“说真的,展昭,你打算怎么办?难道你一辈子都躲着不见若涵了吗?”
      展昭嘴角勾起一个无所谓的笑容,道,“我打算去一趟药王庄。麻烦你帮我照顾那几只燕子。”

      竹晨曦心底有什么东西突然被一牵一扯,竟有几分痛楚弥漫开去。她随之皱了眉头,道,“展昭,你的身子,又不好了吗?”

      展昭唇边笑意更深,目光中带了几分玩味看向竹晨曦,道,“晨曦啊晨曦,你可知你有一个多么安静美好的名字?可你不奏琴的时候,为什么总是那么唠叨呢?”
      竹晨曦知道他是不愿意再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虽然心里仍然放不下,却也晓得无论自己怎样追问,展昭不愿说,总是不会说的了,也就一侧脸,嗔怪一笑,道,“展昭阿展昭,你可知你什么都好,就是把自己藏得太深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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