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雨入静流》AnneSherry

16、16

　　郑琼林和祝敏行的婚礼如期在三月初举行，阮静流和路知雨不出意料地成为了伴娘和伴郎。
　　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穿着粉色的伴娘裙站在镜子前，阮静流竟然比新娘还紧张。当然了，有她第一次给人当伴娘的原因，更重要的，一想到伴郎，她的心就忍不住飘了起来。
　　飘，这个字眼很奇妙。它固然意味着甜蜜，可这份甜蜜比起真切的幸福，更多的让人感到“不真实”。是的，不真实。不知从何时开始，阮静流的心头悬起了一把剑。那把剑随着休假结尾的逼近，一寸一寸刺入阮静流的心房，令她不得不时时刻刻警醒，眼前的幸福并不是全部。刚果的埃博拉疫情还在不断蔓延，她的同伴们还在那里顽强奋战……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阮静流拉回了现实，迎娶的队伍已经到了门口。郑琼林坐在铺满气球和花瓣的大床上笑靥如花，周围一片欢声笑语。
　　人群涌进的那刻，阮静流一眼便从人群中认出了路知雨。他看上去很开心，在别人都只顾看新娘的时候，他只对着她笑，让阮静流也忍不住跟着开心。以前，郑琼林总说虽然路知雨很帅，但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太凶。可正是因为这样，他笑起来的时候，表情才格外的生动。眼梢、嘴角，甚至是那两丛线条分明的眉毛，现如今都泛起柔柔的涟漪。
　　望着这般高兴的路知雨，阮静流深深吸一口气。
　　今天，至少是今天，沉浸在幸福里应该是可以的吧？她想。

　　在把新郎、新娘送上婚车后，路知雨终于得空拉住了阮静流。阮静流面上惊讶，却还是傻傻地跟着路知雨跑了出去。因为知道今天少不了要喝酒，路知雨便没有开车。直到找到一辆空车和阮静流两人一起坐进去，他才算松了一口气。
　　回过头，他俯身亲吻阮静流红扑扑的脸蛋，“你今天真美。”
　　阮静流侧头对路知雨眨眼睛，“路哥哥全世界最帅，风头一秒盖过祝大哥！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地道，可苍天可表，我说此话完全出于真心。”
　　“噗！小姑娘怪会说话啊！”
　　还没等路知雨笑出来，司机先被逗乐了。
　　汽车一路驶向宴会酒店，阮静流和路知雨两人有说有笑，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她刚一接起，董小美的声音就跳出来。
　　“Lily，我被我爸妈赶出来了！我想着这会儿在国内会支持我的恐怕只有你了，就坐飞机来了，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见你一面我再去找秦义那个大傻逼！”
　　阮静流的心凸得揪了一下，她思考了片刻，最后把举行宴席的酒店地址告诉了董小美。
　　挂掉电话后，她斟酌着把有关于董小美和秦义的故事告诉了路知雨，路知雨全程安静地听完，表示等会儿去接人时要跟她一起。

　　一个半小时后，董小美出现在酒店外。
　　彼时，阮静流正站在台下准备把戒指送到新郎、新娘的手里，于是，路知雨只好带着她的手机出来找到了董小美。
　　“你好，我是路知雨，是阮静流的……”路知雨顿了一下，报出两个字，“将军。”
　　“我去！”听到这个称呼，董小美大笑不止，“你知道吗？《我的将军啊》这首歌还是我教给她的。”
　　董小美跟着路知雨找到位置坐下，许是见过太多世面，便在一人时也毫不露怯。她跟路知雨表示他大可以去忙，她等在这里没有问题。可路知雨环视四周，除了一会儿得跟着敬酒，现在似乎还真没有什么是需要他的地方。于是，他在董小美身边坐下，两人一边闲谈，一边观起礼来。
　　布置精美的礼台上，阮静流终于把戒指捧到了郑琼林和祝敏行面前。如梦似幻的灯光照在那对碧人的脸上，他们看上去是那么幸福。
　　董小美看得出了神，“真希望我也能有这么一天。”
　　“会的。”
　　路知雨的声音不大，却堪堪足以钻入某人的脑海里。董小美蓦地转过脸，恰好撞上路知雨不偏不倚的视线。她因此而得知自己刚才不是幻听，他的那句“会的”正是对她说的。
　　“借你吉言。”她嘿嘿一笑，“看来Lily跟你提过我。”
　　路知雨用沉默全当回答。
　　“可是除了唱歌那次以外，我从没听Lily提起过你。她只说他有一个喜欢的人，那人不喜欢她。谁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你。”
　　董小美向来胆大，话说出来也从不怕会得罪谁。
　　“我刚过去那会儿还一直以为Sebby和Lily是一对，你知道Sebby吧？”
　　路知雨点头，“听静流说过。”
　　“但后来吧，我又觉得Gaby也有戏。Gaby你也知道吧？虽然他俩是双胞胎，可是他俩除了长得像以外也就没啥相同之处了，哈哈哈哈哈！”一说起这个，董小美就憋不住燃起了八卦之魂，“关键是那个时候他们三个总在一起，英伦双胞胎配一个国风冰美人儿，这阵容……啧！而且啊，Lily只有在他俩身边才会笑一笑，Sebby拍的那些视频你都看过吧？”
　　说着说着，董小美有些怀念，也有些失意。
　　“Lily那个时候最美了……只不过后来Sebby也走了，打那以后就算Gaby再努力，Lily也很少笑了。”

　　“你们在说什么？”
　　这个话题随着阮静流的到来戛然而止，她给了董小美的一个大大的拥抱。
　　董小美同样回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在给你的将军科普你的八卦呀～”
　　她这话其实真不算骗人，可阮静流还是将信将疑地把目光转向路知雨，“董小美都说我什么了？她这个姑娘没事就爱YY，你可什么都别信。”
　　“诶哟！Lily，有你这么卖姐妹的吗？”董小美松开手笑骂道，“亏得我还想让你当我伴娘呢。现在可好，你的第一次也被人抢走了，你也不爱我了，我的婚礼也泡汤了，天要亡我啊！”
　　“……”
　　董小美这一通话歧义太多，阮静流是真笑不出来了。她的脸先是变红，随后又白，忍不住就给了董小美一巴掌，“别瞎说，那是延迟，不叫泡汤！”
　　“随你怎么说，我饿了，我们开吃吧！”董小美从口袋掏出六百块钱，“找个红包帮我装起来，替我祝这对新人百年好合！”

　　宴席上，董小美意外地抢到了新娘的捧花，开心到不行。从宴席回来，她举着花要找家酒吧继续喝，阮静流拦不住，路知雨便也不阻，自愿充当了两人的护花使者。董小美由心喝得酩酊大醉，对着阮静流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说父母不近人情，一会儿又怪秦义不懂她的心。阮静流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得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旁，认真聆听。
　　那天晚上，董小美拉着阮静流对着空荡荡的如意湖大喊：“我们一定会战胜埃博拉的！我们谁都不会死！我们都要活着回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阮静流听得泪流满面，路知雨一言不发地把她拥进怀里。

　　第二天，董小美拎着行李箱告辞，把那束花留给了阮静流和路知雨。路知雨陪阮静流送她去机场，对于昨天晚上发酒疯说出口的那些话，三人谁都闭口不提。
　　临行前，董小美对二人挥手告别。
　　“好了，我要去和我的将军汇合了，也祝你们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祝你们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虽然得到了这样美好的祝福着实令人开心，可几番品味下，路知雨的却从这句里悟出几分悲凉，再结合最近阮静流反常的状态，着实令人不安。
　　这一切自然还是要从前些日子从江童那得到的消息说起。直觉告诉路知雨，关于这方面的消息，阮静流一定也是知道的，甚至有可能比他掌握的还要全面。但是，她不说，或者说，没有主动表达的意愿。当然，如果他问了，想来阮静流也不会有所隐瞒。可问题就在于——他也不知这话题怎么提及才不至于伤人伤己。
　　毕竟，不提及不代表不存在，路知雨不想才刚刚和好就放她远去，还是那么危险的地方。但自从董小美那天离开后，阮静流的笑容一天天变少了。
　　或许是投入了更多注意力在这方面的缘故，路知雨自然而然就注意到，阮静流开始越来越多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国际新闻和她的手机。甚至有那么几次，他们正在交谈，突然手机响了，她便立刻分了神，表情不可抑制地覆上一丝阴霾，仿佛身不由己。另外，他还从阮静流学弟学妹的口里听说，她在学校的工作似乎已经到了初段收尾的关头，万事开头难，度过了最难的关卡后，她现在正在物色人选能够接手后续相关事宜。
　　几天下来，路知雨内心不由得升起难掩的忧虑，虽然阮静流什么都没有说，可她又仿佛已经全然道。她会离开吗？离开，一想到这两个字，他的心就被揪了起来。

　　周二的傍晚，路知雨得闲去学校接阮静流回家。鉴于最近萦绕在两人之间似有似无的不安，路知雨提议，“我们在学校里散散心在回家怎么样？”
　　“当然好啦。”阮静流欣然同意。
　　由于天气逐渐暖和起来的缘故，有经济头脑的大学生们开始在路边摆起了小摊，一时之间，往常静谧的林荫道如今热闹非常，卖什么的都有。
　　“帅哥，给小姐姐买束花吧？鲜花配美女，才子配佳人啊～”
　　卖花的小姑娘嘴甜嗓门儿亮，路知雨想不注意都难。他在一堆花束面前停下脚步，转身问阮静流，“你喜欢什么花？”
　　阮静流愣住，“怎么想起要买花？”
　　“我想送给你。”路知雨说。
　　听到这话，怕是没有一个姑娘不会动心。阮静流笑着，“不是送过玫瑰了吗？医院那次。”
　　“那次不算！”一说起这个，路知雨还挺窝火的，“那次我都没能亲手送给你，那是你自己抱走的。”
　　“哈哈哈哈哈！”
　　阮静流被路知雨这番说辞逗笑，便也弯下身子去看：火红的玫瑰，芬芳的百合，大团大团的绣球花，小巧可爱的芍药和香雪，朵朵动人，各有各的美丽。
　　阮静流在这万紫千红中相中那一个个金黄的小圆盘，她仰头对路知雨说：“我们买向日葵吧。”
　　“向日葵好呀，沉默的爱，爱慕，忠诚，花语顶好。”卖花的姑娘手脚麻利，“哥哥我帮你包一束给小姐姐，您看好不？”
　　路知雨微笑着点头，“谢谢。”
　　五分钟后，阮静流抱着一束美丽的向日葵跟着路知雨离开了那个小花坛。
　　一路上，阮静流把欢欣挂在脸上，拉着路知雨一会儿看看东，一会儿看看西，这边也新奇，那边也新奇。路知雨跟在她身边护着、挡着，把她的快乐都看在眼里，喜在心底。
　　操场草坪上有个乐队在演奏，主唱姑娘正唱得动情。阮静流见周围聚集了不少人，便也牵着路知雨凑过去听。

　　霞满天一起看晚霞满天
　　当闭上双眼 还忘返流连未完的心愿
　　依偎在你身边曾是我憧憬的明天
　　就化作一缕紫烟环绕你心间
　　来不及好好告别空留一段记忆的线
　　系不下长长的哀恋 却魂绕梦牵恍惚中又和你相见
　　永远到底有多远 心心之间念念之远
　　采一片晚霞放心间那是我对你最后的眷恋

　　阮静流静静地听完这一曲，眼眸里波光流转。她觉得这曲子美，歌词写得也好，乐队弹得动听，女孩儿唱得也深情。她侧头问路知雨：“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我第一次听。”
　　“不知道。”路知雨硬邦邦地回答着，以此来传达他的反面观点。他不喜欢这种苦涩的情歌，也不喜欢阮静流听歌过程中时不时流露出的动容。最后，他做出如下总结——“没你唱的好听。”
　　听到路知雨这么说，阮静流忍俊不禁，“我又不是专业的。”
　　“那我也喜欢听你唱。”路知雨一意孤行。
　　“好呀！”阮静流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垫着脚在他脸上香了一口，“那我唱给你听，帮我拿好咯。”
　　说罢，她把向日葵放进路知雨怀里，饶了小圈跑到乐队吉他手那里。
　　其实从刚才开始，阮静流就注意到这个吉他手是他的学弟苏乔松了。当然，路知雨也注意到了，他只是没想到她会跑过去。
　　只见她趁着歌曲间隙对苏乔松说了什么，男孩儿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即就朝着他在的方向大笑起来。路知雨除了一言不发又能做些什么？幸好，在苏乔松和乐队的其他成员交流过后，成功地把话筒交到阮静流的手里。
　　接着，一段简单的吉他和弦响起，阮静流站在了人群中心。

　　星期二的晚上 我在你身边
　　谈着无聊的话题听你唱70年代的歌曲
　　不需要理由就这样静静靠在你怀里
　　多少个夜晚你不在我身边
　　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想着你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不明白自己为何对你总有些不放心
　　我想是因为我不确定是否你有同样的心愿
　　想要和你在一起

　　唱到这里，阮静流突然举起双手对路知雨比了一个大大的心。她的脸颊绯红，笑得很甜，拿着话筒来到了他的面前。

　　微笑和眼泪是我最常有的表情
　　是你对我太放纵害我学不会克制我自己
　　是我要求太多还是你对我也同样没把握
　　也许你应该找个机会告诉我你也和我一样
　　喜欢和你在一起

　　“路知雨，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欢呼声，口哨声，周围乱成一片。可就只有阮静流这一句柔柔的情话飘进了路知雨的耳朵里。
　　见他长久不回话，阮静流又问了一遍：“路哥哥，我——”
　　他的拥抱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