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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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静流一直在为一个决定而做准备，虽然这个决定让她心存忐忑，虽然她心里还有所迟疑。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她没办法违背自己的心。
为了这个决定，她开始逐步转交自己在学校的工作；为了这个决定，她愈发地关注群里的动向，关注疾病的咨询；为了这个决定，她恨不得把假期余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用来陪伴路知雨。
与此同时，她也在寻找一个适宜的时机。
当路知雨回应着说出喜欢她的那一刻，她想，就是今晚了。
等两人手牵着手回到家里，阮静流怀揣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她望着他，她对他说：“路哥哥，我有事情想告诉你。”
那是一段漫长且艰难的告白，她花费大量时间对他讲述了刚果现如今的疫情状况，她一个个介绍了此刻奋战在前线的朋友，更甚者，她坦白在这场无声的战役中自己到底失去了多少亲人……
最后，她对他说：“路哥哥，我不想放弃那场战斗，我也不想放弃你。说不定……你会觉得我很自私，可这是我得真心。我真的不能再忍受失去任何人，我更不能失去你。”
听过阮静流的这些话后，路知雨看上去相当平静。
他问她：“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她的眼睛亮了，“如果你不反对，就在休假结束，这个月底。”
“如果我反对呢？你能否为我留下？”路知雨一瞬不瞬地盯着阮静流明亮的眼睛。
“……”
这一次，阮静流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坐在他的对面，凝望路知雨。
那一刻，她明明什么都没说，路知雨却仿佛读懂了。是的，她不会拒绝，她说不定会留下。当然，她也不会怨他。但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告诉他，她会遗憾，并且，这份遗憾将会永远埋藏在她心底，伴随她的一生，活下去。
“路哥哥……”
“别说了！”路知雨打断她，“静流，你得给我时间让我考虑考虑。”
阮静流不再说话，此刻他能做的就只是紧紧地抱住路知雨，相信他的决定。
时间的流速平淡又稳定，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阮静流的“救援任务申请书”早就填好，存放在电脑里。只不过，路知雨不提，她也不提。然而，一切都还在进行，从没停止过前进。
那一天风和日丽，阮静流终于把后续编写任务全权委托给了成熟稳重的梁飞。她忍不住肩膀一松，暂时松了一口气。漫步在充满活力、朝气蓬勃的校园，她突然想要打个电话给路知雨。
“静流？”
在几声连线音过后，她如愿以偿地听到路知雨好听的声音。
“路哥哥。”阮静流满心欢喜地叫出这个名字，“你这会儿忙吗？我能不能去找你？”
“好呀，”电话那头的声音停了片刻，便给出回应，“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阮静流忍不住微笑，“阳光正好，我慢悠悠地溜达过去。”
在得到路知雨的同意后，阮静流特意去王叔店里买了虾饺、榴莲酥等各式各样的点心。一通购物之后，她就这么拎着分量十足的食盒向校园出口的方向走去。
“静流学姐！”
身后传来喊她的声音，阮静流闻声转身，见苏乔松正大步跑向这里。
等来到阮静流跟前，他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因为是跑着过来的缘故，他说话时还微微喘着气。
“学姐，来的时候有我接你，走的时候，也得有我送你出去。”
听到苏乔松这么说，说不感激是假的，只是感动之余，阮静流又觉得好笑不已。
“你这说的好像是我不会再回来一样。”她逗趣道。
苏乔松却抿着嘴角，表情很是要素，语气也郑重又客气，“我听爷爷说你要暂时离开的事情了，你这是又准备去进行你的另一份工作了……对吗？”
“差不多吧。”阮静流不遮不掩地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苏乔松沉默了。
片刻后，他问她：“大圣，此去欲何？”
阮静流先去一愣，随即笑道：“踏南天，碎凌霄！”
“如若一去不回……”
男孩儿的脚步变缓了，眼神里也带上平日里没有的担心和忧郁。
阮静流审视着那双眼睛，少年人眼神本应光明磊落，饱含信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多愁善感，犹豫迟疑。
于是，她对他朗声说道：“非也！大圣此去，必凯旋而归！”
苏乔松听罢才笑道，“好！我信你！”
长长的一条校道终有尽头。校门口，阮静流接回食盒与苏乔松告别。
她走出几步，听见苏乔松在身后喊道：“静流学姐，我还是很喜欢你！所以一定要回来，我等着你！我们都等着你！”
阮静流没有回头，她抬起手挥了挥，“一言为定！”
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一队办公区域，前一秒，路知雨还看着阮静流在一片欢呼声中，笑容满面地把点心给同事分了个干净，下一秒，她突然捧着电话跌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刹那间，整个办公室的人都静了下来。
意识到阮静流的情绪不对的那刻，路知雨便一个箭步护在她面前，“怎么了？”
阮静流颤得厉害，险些连手机都拿不稳。她抬起手紧紧抓住路知雨的袖子，像是在抓最后一个救命的稻草。
“我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静一静……”
这话还没说完，她的眼泪先流了下来。
“去我那儿。”祝敏行催促道。
于是，路知雨二话不说抱起她走了出去。
“Lily？Lily？你怎么样了，Lily？Lily？你要冷静！”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显得无比焦急，阮静流却拿不起，也无法冷静。
“Lily？Lily？”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只反复回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消息……她张开嘴尝试深深呼吸，却依旧无法做出任何令人安心的回应。
在抱着阮静流进来后，房门被路知雨从里面锁上。他把她小心地抱在怀里，感受到女孩儿剧烈的颤抖，却无能为力。有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只有阮静流沉重的呼吸和那一声声忐忑不安的“Lily”。
电话那头，对方依旧在担心。短暂的思考后，他拿过了阮静流的手机。举起手机，路知雨才发现，那是一通视讯，屏幕上的人是他大概是见过的。
“……Gaby？”
镜头前的男子愣了一下，“Lily在哪里？”
路知雨皱着眉头，“她现在状态很不好，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Gaby同样眉头紧蹙，“你知道我，可你是谁？”
“我是他的爱人，我是路知雨。”
在接下来的简短的交流中，路知雨从Gaby口中得知阮静流朋友染病的消息，可是，“Rosa？Gin？”
“……就是董小花和秦义。”
经过相对长时间的调整，阮静流终于拾回冷静。
她从路知雨那里拿回手机，问Gaby：“现在的状况到底怎样？”
“Gin已经确诊，Rosa还没有症状，但是陪他在一起隔离。”Gaby说出这些话时，面色依旧带着几分犹豫，“Lily，他们不让我告诉你，他们不想让你回去。但是我认为你是想要知道的，所以我选择告诉你。”
阮静流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眼泪又流下一滴。
“谢谢你。”
“Lily，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购好机票也整好了行李，如果行程顺利，几天之内我就会赶到现场，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你说什么？”Gaby的这些话并没有让阮静流安心，反是让她倒抽一口冷气，“你也要去？”
“是的。”
“不行！”阮静流的语气坚决，“你不能去！”
屏幕那边的Gaby可能感受不到，路知雨却清楚阮静流对这件事到底有多抗拒。身体轻微的颤抖并没有停止，她的脸色苍白又无力。
与之相对，Gaby的表情是轻松且坦然的，他对待阮静流像是在哄一个因为没有得到糖果而闹别扭的孩子。
“Come on，好女孩儿，别这么任性。”
“Gabriel！”阮静流的这一声呼唤歇斯底里，“我已经在那里失去了爸爸、妈妈，失去了Sebastian，我不能再失去你！”
“哎哟，这么紧张我啊，都叫我大名了！我可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你心里这么重要，Lily。”
这么说着，Gaby笑了，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屏幕，像是以此代表着拍了阮静流的脑袋。
“放心，我答应过Sebby要代替他在教堂里牵起你的手，把你安然无恙地交给你的将军。我还向他发誓要一直守护你，直到你变成一个幸福的老太婆。所以别怕，Lily，这些我都记着呢。在没有完成任务前我是不会有事的，你对我要有信心。”
听过这些话，阮静流又开始哭了，她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一定要去吗？”她试探。
Gaby回答：“对，一定要去。”
“我代替你去不行吗？”她乞求。
“你是心理医生，又不是传染病专家，你怎么代替我去？”Gaby哭笑不得，他安慰着阮静流，眼神却不由自主飘到路知雨那边去，“可以了，女孩儿，再哭我就不理你了。现在请把你的电话交给你亲爱的将军，我想和他交流几句。”
那天下午，路知雨请了假带阮静流回到家里。
他从来不知道阮静流的身体里存着那么多的泪水，像是一汪无底的泉，流淌不尽。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把“崩溃”这个词语用在她的身上。是的，他的女孩儿此刻崩溃了。她能够自告奋勇地选择走向危险，却在得知朋友身处危险时崩溃到不能自已。
他把她轻轻地放在床上，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哽咽着昏睡过去，又在抽泣中惊醒。她伤心得吃不下任何东西，也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凝视着阮静流憔悴的侧脸，路知雨想起Gaby在挂断电话前对他交代发那些话语。
“以这种形式和你第一次见面，我真的非常抱歉。其实本来作为娘家人，在听到Rosa提起你时，我是准备亲自过去的。可是现在的情况……我只得在这种不得已的情况下，把妹妹托付给你。当然，这不是遗言，我才不要立Flag，你就当只是走个过场，我怕有些事临到最后，反而交代不清，我也会懒得再提起。
“我希望你们的婚礼最好不要在冬天，Lily怕冷，夏天挺好，她可以穿各种美丽的婚纱，光是想想就让人开心。如果她还是不喜欢过生日，也请你一定要对她说一声生日快乐，能有个蛋糕就更好不过了。这样的话，总有一天，她会更多的记住那一天的快乐，而不是总忆起她在那天收到了父亲的死讯。……Qin和Rosa这事，你不要怪Lily反应太大，只是他们和Lily 的父母太像，一个全科医生，一个护士，移情的效果不堪小觑，怪不得Lily拎不清。
“其实我们家和Lily一家的血缘已经很浅薄了，她也因此不太把我和Sebby当哥哥来看待。但是不能否认，Lily就是我们的妹妹，我们就要一直一直把她当做宝贝守护下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们可能会不太好过，‘埃博拉’三个字每次说出来，她的眼里就不止增添一份阴翳。Sebby去世时，我真的花了很长时间才让Lily走出来，她失去的太多，因此，希望你待她时能多些耐心。
“如果可以的话，请千万把她留在你的身边吧，我真心不希望她再次踏上那片蘸满了血泪的土地。”
路知雨心痛，他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知道阮静流的生日和她生活里其他的点点滴滴。他已经尽力在追赶，却还是没来得及。
即使是这样，即使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够合格的伴侣，他也不愿放手，他不想放弃。
我还能为我的女孩儿做些什么呢？他在心底反复敲打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阮静流表现得平静，或者说，毫无波澜。
她没有再哭，也从不胡闹，她甚至不再对路知雨提起那份申请。
白天，路知雨去上班时，她就在家里做家务，看书，等路知雨回来。晚上，她要抱着他才能睡着，稍有任何响动，她立刻就会惊醒。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之中，路知雨安抚着怀中的女孩儿，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清晨一早，路知雨睁开眼睛，他叫醒浅眠的阮静流。
“静流，起床，今天我要带你出去。”
“……好。”
洗漱，穿衣，吃简单的早餐，出门。两人乘地铁到达的第一站是一家位于新区的医院。
路知雨问她：“你还记得这里是哪里吗？”
阮静流静静地凝视着他，怎么会不记得？就是在这里，我认识了你。
他牵着她沿着小路一路走下去。
“那天真的很热，我背着你沿路不停地跑，现在想想，傻得出奇。一个救护电话的事，我怎么就没想得起？”
他们走到了CBD绿城剧院。还是那栋圆顶建筑，却因为来得时间不对，此时显得格外冷清。
路知雨站在贴着大幅海报的宣传墙边看了一会儿，转头问阮静流：“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看的什么话剧？”
“《琥珀》。”阮静流回答，那是一段珍贵的记忆。
路知雨看着她笑道：“因为你我都没看完，白瞎了那么贵的票价。”
阮静流也笑出来，“那还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他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等再演了，你陪我一起再来看一场就行。”
同在新区，剧院离Z大不远，差不多两站地铁的距离。
牵着阮静流在长长的街道上漫步，路知雨前所未有的悠闲与淡定。等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停下脚步。
“知道这是哪儿吗？”
阮静流环视一圈后，不禁有些动容，“……我总是在这里等你。”
他摸摸她的脑袋，“唉，这路现在扩了，我一开始还怕你认不出来呢，现在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说着，他又带着她向前走去。
“那个时候我住在职工宿舍，同宿舍的每次见我早早出去，都笑我说是幽会去了。其实他们也没说错，我就是出去见你。可他们越这么说，我就越想把你支得远一点。现在想想，我其实就是不乐意让他们看见你，我怕你就是喜欢我那身衣服，也怕他们跟我抢你。”
“……”
Z大没一会儿就到了眼前，路知雨指着一棵树对阮静流笑。
“每一次我接你的时候都站在那棵树底下。也就是在那里，我想清楚了，我其实很喜欢你。只是我那个时候太傻，不懂得珍惜。后来你走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是会去那棵树底下等你。”
阮静流的眼睛湿润了，可不等她说话，路知雨又揽起她的肩膀往地铁的方向走去。
两张票，从“Z大”进站，到“陇海”出去。一出站，路知雨领着阮静流径直奔一条小街而去。
“陇海站这几年人流量增加了不少，城管天天驱赶小摊贩。那些小店不能摆在路边，就自发地聚集在这条小街里。你喜欢吃的烤红薯那家现在还在，因为租了店面，他家现在不止卖烤红薯，还卖糖炒栗子和烤玉米。还有那家……”路知雨抬手指过去，“他家的炒年糕这几年做出了名，美食节目来采访了几次，现在想吃，不排个半小时一小时的队怕是不行。你要吃点什么吗？我去买给你。”
他们一直走呀走呀，终于走到一栋旧式建筑下，七层高的住宅楼，爬山虎遮挡了大部分墙壁。
“每次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想发脾气。”路知雨望着那栋老房子道，“我那不是在凶你，我就是不高兴。你一进去，我就要自己一个人回去。你看，静流，那时候我还是个傻子，只会用一种不耐烦的方式表达不想离开你。”
“……”
“你还记得有次你进了楼栋以后又冲出来抱了我一下吗？我嘴上嫌弃，心里却高兴坏了。那天晚上回到宿舍，同事都说我烧坏了脑子，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就是开心，开心的不能行。那个时候我就想，等你到了十八岁，我一定会光明正大地把你带回家，告诉全世界我喜欢你。”
两人他们一起走了这么长的路，他从来没有主动说出过这么多话。现在，曾经那些不敢说的秘密已经全部公开，他终于清空了内心的遗憾，上前一步用自己最喜欢的姿势把她搂进怀里。
“阮静流，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五年前的我不敢这么说，因为我傻到不行。
“几天前的我依旧不敢这么说，因为我害怕失去你。
“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可以这么说给你听了。
“我喜欢你，喜欢到我有足够的勇气放你暂时离去。”
“……路知雨，为什么？”
“静流，只要你还爱我，我也还爱着你。我们终究会走到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17（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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