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绾江山》银子小鱼

43、江山以为聘

　　沈信反了。
　　平叛攘乱护国保家十余载的定北王，反了。
　　奢靡衰败苟延残喘的北岳朝的最后一根定心针，反了。

　　“不可能！”梁京的北岳王元铎收到消息，当场瘫坐在龙椅上，难以置信地质问下臣，“他明明上交了虎符失了兵权，拿什么反？！”
　　将军朱齐脸色黑的滴得出墨汁儿来，他咬牙切齿道，“那沈信所到之处，驻守官兵一呼百应，所向披靡，定是早有勾结。臣早说过，这沈信必有不臣之心！”
　　说话间，掌事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沈信的叛军已经攻到梁京城外了！”
　　北岳王狠狠地拍了下龙椅，“朱齐，你带兵，把沈信跟本王当场诛杀！”
　　朱齐眼中的恐惧一闪而过，他刚刚的义愤填膺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唯唯诺诺，“臣带兵与周厉作战时，受了重伤，至今尚未痊愈…”
　　“你你你——”北岳王气的说不出话来，“满朝文武，竟一个可用之臣都没有吗！”
　　朱齐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臣有一人举荐！”

　　南岳准备的銮车雕梁画栋、锦绣芬芳，极尽精巧之能事。即便是天潢贵胄如元绾，也是第一遭见如此富丽堂皇的车架，然而这并不代表元绾要多喜欢。
　　周厉打量着元绾波澜不惊的脸蛋，手里捏着一杯玉酿葡萄酒，颇有趣味，“早闻郡主凡物便要天下最好，朕特意准备了这天下最好的銮车，郡主不喜欢？”
　　“别人用剩的东西，算什么天下最好？”元绾漫不经心，“给你的汐妃准备的吧？”
　　周厉怔了一怔，笑道，“郡主多虑了，你可是这车的第一位客人，将来嫁给朕，也是这车的第一位主人。”
　　“你为何要娶我？”这几乎就是闲聊起来了。
　　周厉略路思索，“大概是听的太多了？”
　　原本安插个白慕清在沈信身边，想对自己这个毕生之敌尽数掌握，没想到每次传来的关于沈信的消息里，总夹带着另一个名字，形影不离。起初不过是一览而过，可元绾的形象实在太过鲜活，一件件一桩桩的看下来，周厉反而对沈信失了兴趣。
　　元绾在梁京的名声，找到幅肖像画轴轻而易举。于是，一幅美人卷轴悄无声息地呈上了南岳王的桌案，纸张上的描述终于与画像上的少女重合，周厉当时便知晓，就是她了。
　　周厉伸手轻拂过元绾发髻斜插的天心血璃珠，“我们本来就是命定的缘分，是不是？”
　　十年前周厉战败一时权宜，送出天心血璃珠求得议和，珠子落到了元绾手里。风水轮流转，十年后北岳颓废，主动示好，他堪堪要了元绾随自己回南岳。因果循环，这不是缘分，什么是缘分？
　　“那你又为何答应跟朕走？”周厉可不是什么君子，说话间已经凑到了元绾的耳畔，鼻息全在元绾的脖颈之间，下一刻就要咬上去了。
　　这等冒犯之举，元绾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而后自己伸手一扯，领口的扣子干脆被扯开，如雪的脖颈赫然裸露，“反正也没别人嫁了。你好歹算一国之君，在南厉也算最好的人，嫁了你我当王后，你争点气，别亡国就行。”
　　周厉眼看着元绾这予取予求的模样，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身子也坐回了原本的位置，“好！不愧是沈信看上的女人！看来朕不给你个像样的婚礼，还真配不上你了。还要什么，你尽管说？”
　　“车外那个男人，是我的嫁妆，不准动他。”

　　战乱席卷了整个天下，曾经局势最艰难的北疆，如今倒成了最安定的地方。
　　定北王府，男仆随沈信出征，女仆本就无几，如今居然只留下了白家姐妹两人相依为命。
　　王府西苑，白慕汐呆呆地坐在厢房。北疆气候冬寒夏燥，与南岳潮湿的气候截然相反，加上沈信不在，根本没人有心思为她供给养品，白慕汐精心呵护的细腻肌肤，已经隐隐有了粗粝之感。
　　“长姐，盥洗吧。”房门被推开，白慕清拿着水盆进房间，这几日都是白慕清服侍白慕汐的。
　　白慕汐心情不悦，连看都没看白慕清一眼，径自用水洁面。白慕清静静看了一会，突然一笑，“长姐，可听说过这西苑死过一个女人？”
　　白慕汐坐在妆台前，擦脸的手一僵，“什么？”
　　白慕清拿过梳子，轻轻帮白慕汐梳理着瀑布一般的情丝，“据说是被人生生掐断了脖子，又用一根白绫掉了起来，舌头都咬断了，血流了一地…”
　　白慕汐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离家时这个三妹还是幼童，如今相见竟觉得看不透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慕清灿然一笑，“长姐放心，不会勒死你的，万一划伤了你这吹弹可破的脸蛋可怎么办呢？”
　　白慕汐的头发被白慕清紧紧攥着，揪的头皮发疼，她想推开白慕清，发现自己居然浑身动弹不得，脸上更是失去了知觉，又冰又麻，“刚才那水——”
　　白慕清尖锐的指甲缓缓划过白慕汐的脸颊，“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呵护你这张脸的。”

　　南岳车队从渡过岳河后，战报便源源不断的传来。
　　周厉也不避着元绾，甚至是特意念给元绾听的，“定北军攻至梁京，王城楼下。穆亲王披挂上阵，亲身迎敌。然，思及百业凋敝，民不聊生，穆亲王自知无力回天，不战而降——”
　　元绾面前的棋盘上摆着红蓝二色宝石做的棋子，是周厉特意寻了能工巧匠特意为元绾打造的。正自己与自己下棋的元绾手里捏着一枚蓝宝石迟迟未落，周厉知晓她是听进心里了，他神色得意继续道，“定北军长驱直入，北岳王元铎慌乱逃窜出城，被百姓践踏殒命。”
　　周厉合上战报扔到一旁，打趣元绾，“想不到还是个祸国的美人儿，三日前沈信拿下了梁京，你说这位定北王，什么时候会攻打到我们南岳？”
　　“跟我有什么关系。”元绾头都没抬，可棋子终于落到了棋盘上，是一步好棋。
　　周厉也不反驳她，随手又拿起一份南岳的奏折，只是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刚刚被扔在一旁的战报上。元绾并不知道，那战报上还有一句话——
　　穆亲王自知无力回天，不战而降，虽保全梁京百姓，却愧对皇室先祖，故以身殉国。

　　南岳都城，宫门大开，迎接君王回城。
　　周厉已经由乘车改为御马，车队浩浩荡荡进入王宫内院，可是此时的王宫内院却静谧的诡异，当周厉身侧的卫兵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在马车中酣睡的元绾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晃醒，拉车的马匹显然受了惊嘶鸣不止，元绾在马车内跌跌撞撞，身体根本无法控制。车外哀嚎声一片，喷溅的鲜血浸透了车帘，可元绾颠簸的连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情况都做不到。
　　此时，拉车的马匹突然一个扬蹄，马车侧翻出去，元绾整个被摔了出来。元绾惊呼一声，甚至做好了脖子被摔断的准备，可她人尚在半空，突然落入了一个气息熟悉的怀抱。
　　马车之外，南岳卫兵尽数殒命，血流成河。宋辽手下控制住周厉，而他自己用身体挡住拾得，让他根本没法冲到元绾身边。而其他定北官兵目不斜视，迅速清理着现场。
　　元绾被跟所有人隔开，她震惊地看着凭空出现圈着她让她一步都动不了的沈信，按战报所言，此时他分明还在梁京，怎么突然出现在南岳王宫，甚至还事先攻占埋伏？
　　“你——”元绾话音未落，整个人被沈信扛了起来。沈信面色铁青，显然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他不顾元绾的抗议，大步流星，扛着她便往内宫而去。

　　直到元绾被沈信扔到了张雕花沉香龙床上，她才终于意识到事情发展远超出她的想象。
　　沈信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宽衣解带，元绾整个人笼罩在他伟岸身躯的阴影下，仓惶的无处可逃，“沈信，你是不是疯了？你快放我离开！”
　　沈信的外袍尽数落地，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元绾的纱衣，“你当我沈信是什么人？容得你要来便来，要走变走？”
　　“沈信，你冷静一点！”沈信如同压抑着愤怒的雄狮一般侵袭，元绾根本攥不住自己的衣服，她越反抗，衣服便碎裂的越快，元绾终于有些害怕了，眼中已经泛起了眼泪，“你难道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要了我吗？”
　　“是，一刻都不能等。”沈信终于扯掉了元绾身上的最后一丝遮挡，任由她原始的美丽暴露无遗，“可是不是不明不白，整个江山，都是孤的聘礼。”
　　轻柔的吻落到了元绾额头上，哪怕是暴怒的沈信，对元绾已经保留了克制的温柔。元绾分明感受到，额头落下了一滴温热的液体，让她原本死寂的心，也一点点温热起来。
　　房门外响起一阵兵戈声，拾得的声音隐约又突兀的传来，“我今日必要见到郡主，挡我者死！”
　　“拦住他！”宋辽按住气血翻涌的伤口，他刚刚对战周厉整队人都没受这么重的伤，这个拾得不可小觑，“若再近一步，当场诛杀！”
　　“是！”宋辽手下领命，显然不准备再留余地，刀光剑影之中，元绾的声音仓促地从房内传了出来，“拾得，你退下，我…我很好。”
　　拾得心中焦急，“郡主！”
　　“退…下。”
　　拾得眼眶发红，双手握拳青筋毕露，他明明知道一门之隔正在发生的一切，可还是只能一步步后退而去。
　　房间内，沈信伏在元绾身上凝视着她，怜爱地描摹着元绾身体的轮廓，呢喃着她的名字，“绾绾，绾绾…”
　　沈信的目光太过悲伤，落入元绾眼中，让她比他更加难过起来。元绾眼圈红了，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爱她，抛弃了一世英名来要她，他不是残暴的人，袖手江山多年却选择了最惨烈的杀戮来解决一切，这仅仅是因为他想让她知道他爱她。
　　沈信太了解元绾，他深知元绾但凡有选择的机会，都不会回到她的身边。所以他断绝了她的所有选择，封断了她的所有后路，她此刻唯一能选的，只有他。
　　元绾推拒沈信胸膛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松了力，可她这一退让，迎来的便是沈信的攻城略地，疾风骤雨。
　　低沉的喘息与羞涩的□□交相辉映，倘若生命到此为止，那便纠缠到底，不死不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