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歌》匪石

4、未眠

　　更漏声声，转眼已是三更。罗滢仍在辗转反侧，莫名的兴奋扫去了所有睡意。与子皙有关的一场场、一幕幕，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放，哪怕只是一言、一笑，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她仍能感受到初见时子皙眼里淡淡的笑意，仍能感受到走在花园时身后的目光。她一会儿担心自己一举一动里的不协调，一会儿又笑了，她相信，自己的背影会很美。
　　“别想了，睡觉”看着窗上泛起青冥的晨光，罗滢暗自对自己说道。兴奋之余，她亦深知子皙只是路人，只是过客。
　　可是一闭眼，白天的事又一件件浮上眼前，又想到桐葭在江边的痴迷情态，胡思乱想中，也不知何时才睡着。
　　楼上，子皙亦未眠。他起身剪了剪灯花，又回床上，半拥着被。离楚来越，本是为了暂避东宫之争的锋芒，暗中却已掌控一切。在越国的一个多月，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桐伯、桐家女孩、罗滢，还有每一个村民脸上灿烂的笑……一切就像洺沨江水一样，淳朴而灵动。还有一路陪伴的楚灵，更是和自己投缘得很，倒比被自己遣走的侍卫有趣的多。只可惜他不愿意随自己回国，想到这儿，子皙不禁又叹了口气。
　　不知何时，窗外已泛起了青冥的晨光。子皙披衣而起，在廊间漫步。路过楚灵房前时，却发现灯火明灭，窗纱上楚灵拨弄灯花的身影，愈显清瘦。子皙正想推门，犹豫间又放下手，回房歇了。
　　待罗滢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后院一片冷清，找下人一问，原来楚灵和子皙借了自家的船游江去了。一个人呆在后院，罗滢觉得百无聊赖，而整个村里又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她第一次觉得在渔村生活的无聊，真不知道这么些年自己是怎么过去的，现在的一分一秒都觉太长。不如自己也去游江，说不定，还能遇见他们。
　　水波微漾，起伏着倒映在水中的连绵群山。罗滢坐在竹排上，痴痴望着浩淼的江水茫茫。不觉中，她幻想起自己撑着蒿，唱着渔歌，而子皙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罗滢姐，我想和你商量点事。”正在划船的朝皡突然说道。罗滢显然没有听到，并没有回头。
　　“罗滢姐。”朝皡又叫到。
　　“嗯？”罗滢如梦初醒。
　　“后天就是渔火节了，你和桐葭熟，我想……”朝皡有些吞吞吐吐。
　　每年四月十三，此地都要庆祝渔火节，以求洺沨女神赐福。当晚，村里将燃起篝火，一起狂欢。而这正是姑娘和小伙子的大好机会，所以历来渔火节也是求爱之时，不乏年轻男女在江上划着竹排，在夜色中共述幽情。
　　罗滢知道他要说什么。若在平时，她才不管人家的儿女私情呢。可这次，她忽然希望桐葭会和朝皡在一起。于是她笑道：“知道啦，到时我和桐葭一起划竹排出江，然后你划过来，咱们悄悄交换如何？”
　　朝皡不再说话，只是低头更卖力地划船。
　　又划了一会，朝皡忽然嚷道：“看，是桐葭！”
　　罗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是桐葭在划船，那船上，自然是子皙和楚灵。朝皡正欲喊，罗滢却莫名地说：“咱们回去！”
　　朝皡正想问为什么，却看见罗滢一脸没来由的气，便怏怏然又看了一眼桐葭，然后往回划去。
　　罗滢回家不久，就看见子皙和楚灵也回来了。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复杂，似乎玩的并不开心。楚灵看见罗滢，便上前说：“罗滢，正好和你说一声，我们明早就要走了，多谢你的款待。”
　　“走？这么快？”虽然明白他们会走，但她还是有些措手不及。愣了片刻，她又说到：“后天就是渔火节了，要不，再留几天，过完节再走？”
　　楚灵对子皙解释到：“她说后天是渔火节，请我们过完节再走。”他没有多说半字，但话中带有控制不住的些许哽咽。
　　子皙有些迟疑：“可父王的五十大寿……”
　　“还差两天吗？”楚灵有些激动。
　　“那，好吧”他觉得看不得楚灵生气，而且，他也想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