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蛇》星河繁露

4、第4章 灾祸上门

　　星辰流转，阿卡脱尔与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山中岁月过得极快。魁扎尔科亚特尔智慧超乎寻常，学习能力很强，他用文字记录下读音，阿卡脱尔的语言很快掌握了。

　　阿卡脱尔趴在岩石上，手握魁扎尔科亚特尔做的笔，沾颜料画画。这种颜料来自植物，据说托兰城的人用它来给纺织品染色。魁扎尔科亚特尔把龙舌兰的叶片撕开，抽出里边的膜，压平晒干，称为“纸”。阿卡脱尔觉得这东西好，用它画画比在兽皮上画顺畅得多。

　　“我让你学写字，你怎么又画画了？”背后传来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声音。

　　阿卡脱尔吓得一团乱，想藏起画，又想藏起笔，结果什么都藏不住。仰头对魁扎尔科亚特尔憨笑，“你教我那些注音符号，我都会了；只不过没用，除了我和你，谁也看不懂。不如画画直观，看不明白，也能猜个大概。”

　　“你画的什么？”魁扎尔科亚特尔问，拿起地上的画，“这是什么？”

　　完全看不明白，好像画的是个人。

　　阿卡脱尔不好意思地说：“你……画的你。”

　　“我？”魁扎尔科亚特尔再瞧了瞧，“我没看出是人。哪点儿像？这些是什么？身上的纹饰？还有飘带？”

　　“是羽冠、斗篷，还有首饰。”阿卡脱尔解释说。

　　“我从没穿过这些呀。”

　　“是我对你的想象。”

　　阿卡脱尔躺在岩石上，望着坐在身边的金色的人，“我认为你就该那样打扮，那是高贵的人和神的装束。”

　　魁扎尔科亚特尔伏下身子，侧身躺下，与他面对面。“阿卡脱尔，你想把我打扮成那样？可你买得起那些首饰吗？”

　　阿卡脱尔不说话了，他买不起。但王有那些东西，托兰城的主人什么都有。他很快发觉这是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魁扎尔科亚特尔应该被装饰，可他如此贫穷。

　　“你喜欢吗？”他紧张地问。

　　“不喜欢。”魁扎尔科亚特尔说，“宝石有什么用？你不是说，我比宝石更珍贵吗？它们挂在我身上，不是装饰我，而是我装饰它们。”

　　“说得好！”阿卡脱尔一扫刚才的低落情绪，放心微笑。

　　魁扎尔科亚特尔凑近了他，阿卡脱尔立刻面红耳赤，只是皮肤的棕色掩盖了红色，看不出他脸红了。

　　“阿卡脱尔，问你件事。”魁扎尔科亚特尔轻轻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你，一定还有其他人吧？”

　　“怎么这样问？有的，当然有。”

　　“他们在哪里？”

　　“在……”阿卡脱尔立刻明白，魁扎尔科亚特尔开始好奇他以外的世界了。这个金色的男人从睁开眼睛开始，目前所见的人只有他一个，但终有一天他要走向广阔的世界。

　　“其实我一直有打算带你去见他们。我来自一座小村庄，村里的人都挺好，我想等你能流利说话了，就带你去。”

　　“那就带我去吧！我现在就想见他们。”魁扎尔科亚特尔干脆地说，“我想多看看这个世界，也许我一生就得在这里渡过。”

　　“想不起从前的事了吗？”

　　魁扎尔科亚特尔忧愁道：“想不起来。”

　　阿卡脱尔居然有了丝安心，魁扎尔科亚特尔恢复不了记忆，就只能留在这儿了。

　　“那好，下次回村的时候，我先问问长老。村里人同意，我就带你过去。你会那么多技艺，他们肯定欢迎你。”

　　“嗯。”魁扎尔科亚特尔高兴点头。

　　.

　　与此同时，森林外围的村庄又迎来贵客。

　　长老率领村民奏起音乐，站立在村口迎接。

　　一双肥脚下了轿。

　　“欢迎您！大人再次光临，我们这些卑微的人倍感荣幸。”长老带头躬身。

　　胖使者连忙止住他们行礼，“别对我行礼，这回我只是陪衬，真正的贵宾在这儿。”胖使者挪动肥壮身躯，村民们这才看到被他挡住的更华丽的轿辇。

　　轿中下来一人，衣着比胖使者更加华美，手持黄金权杖，权杖头部用绿色羽毛围成了个扇形。

　　“这位是魏马克大人，王的堂兄。”胖使者隆重介绍。

　　长老心惊，大人物驾临小村庄，对小村庄来说绝不是好事。

　　“向您致敬！”长老与村民一起向他行礼。

　　魏马克不说话，径直走进村子。

　　坐上高台，他立刻发问：“我来索要长羽毛的蛇。他在哪里？”

　　长老回答：“大人，没有那种蛇。都是捕风捉影的传闻。”

　　“你们村的小孩说看见了，他被猎人带走；但猎人说孩子在撒谎。”魏马克说，“两种说法相互矛盾，必有一方说的是谎话。无论谁说谎，都是你们村的人，欺骗王的大罪，你们担定了。”

　　村民们立刻惊慌。

　　“大人，不关我们的事！是阿卡脱尔自己说的，他干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是啊！是阿卡脱尔干的！请您惩罚他一人，我们是无辜的！”

　　求饶的声音，魏马克听得太多，在他耳中不过一群蚊子在叫。“叫那个猎人来见我，我要亲自问话。等查明真相，再判断你们有没有罪。”

　　长老回道：“大人，阿卡脱尔并不在村子。他是猎手，更多时间呆在森林深处，几天才会回来一次。不如等他回来了，我叫他来见您。”

　　“那就马上叫他回来，就说我等着他。”魏马克坚持道。

　　这一关躲不过去了，长老暗叹。叫来几个年轻人，交待几句，派他们去找阿卡脱尔。

　　“等一下。”魏马克叫住这些人，“成年人一个都不许离开村子。让小孩去，小孩才会说实话；他们去，猎人才会回来。”

　　长老苦笑，在孩子中看了圈，“达脱莱，你最机灵，也最勇敢。你去找阿卡脱尔，我想你一定能清楚传达我的意思。”

　　“猎人不回来，全村砍头。”魏马克补充说。

　　达脱莱已经被现在的状况吓傻了，茫然地点点头。

　　.

　　魁扎尔科亚特尔又配出几种不同颜色的颜料，它们源自另几种植物和矿物磨成的粉，他与阿卡脱尔一起给画上色。

　　“羽毛应该涂成绿色，绿色的羽毛最稀有最高贵。宝石也是绿色的，绿宝石漂亮，就像你的眼睛。”

　　“那不全身都绿了？”

　　“身体是白色的呀！还有头发，如果能用黄金粉上色最好，才配得上尊贵的发色，可惜没有。”

　　“还是涂成黑发吧，我不想与众不同……算了，画的根本不是我。”

　　“怎么又不高兴了？”阿卡脱尔盯着他看，这幅画就这么让他不愉快吗。

　　魁扎尔科亚特尔避开他的目光，“我是普通人，不能因为我的外貌跟你们不同，就把我当成神或者怪人。以后我要到你们之中生活，不想跟你们有区别，区别会产生隔阂。连你都不能以平常眼光看我，我该怎么办？”

　　“可你本来就是金发，本来就长得跟我们不同，为什么要回避事实呢？就算染黑了头发，你的能力还是会让你与众不同。”阿卡脱尔扳过他身子，让他面对自己，“我确实没能以平常眼光看你。但在我眼中，你即不是怪人，也不是神，你是……”

　　“阿卡脱尔——阿卡脱尔——”

　　这时，一个小孩边高声喊，边跑上山坡，跑向山洞。

　　“达脱莱？”阿卡脱尔站起身对孩子喊，“怎么跑这样急？村子出事了吗？”

　　“是……是……”达脱莱喘着大气说，看到阿卡脱尔身后金发的人，惊得差点喘不上气。

　　阿卡脱尔立刻挡住后面的人，告诫达脱莱，“你什么都没看到，知道吗？”

　　达脱莱现在哪顾得上这些，大叫起来，“你快回村吧！托兰城的大人要见你，你不回去，他们要杀光全村！”

　　“怎么回事？”阿卡脱尔刚问出口，立刻猜到了原因。他转身对魁扎尔科亚特尔说道：“我回村里看看。如果明天我没回来，你马上离开这里。”

　　“出事了吗？”魁扎尔科亚特尔不太明白，但听到“杀光全村”这样的话，也知道有场大难。

　　“不要担心，我会回来的。”阿卡脱尔紧紧拥抱了他。

　　.

　　魁扎尔科亚特尔怎会不担心呢？阿卡脱尔走后，他在洞内坐立难安。感觉阿卡脱尔对他隐瞒了极重要的事，而阿卡脱尔会因这事丧命。

　　太阳西沉，天空由金黄色变成深紫色，再变成黑色。星斗出来了。银河如一条长着羽毛的蛇，横贯森林上空，满天繁星都是装饰在它身上的宝石。

　　魁扎尔科亚特尔到了半夜仍睡不着，走出洞穴，站在山坡上遥远，但又不知阿卡脱尔的村庄在哪儿，该往哪个方向看。

　　突然，他看到森林边缘发出火红的光，那边着火了吗？浓烟直冲云霄，把星星遮住。黑烟不只一股，有好几股接连冒起来。魁扎尔科亚特尔抓紧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