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蛇》星河繁露

3、第3章 你是大海的馈赠

　　处理完村里的事，阿卡脱尔立刻往森林深处赶。他担心魁扎尔科亚特尔，他的羽蛇有没有挨饿，有没有碰到野兽，有没有被王的手下找到。

　　奔至山洞洞口，阿卡脱尔气喘须须。“魁扎尔科亚特尔！”他往里喊，洞中只有他的回音。

　　留下的食物已经吃完，篝火的灰烬已经冰冷。

　　他走了？阿卡脱尔这样想。才离开几天，他就走了？

　　再检查了遍山洞，确实没人，生活器具放得整整齐齐，就像没人住在这里。

　　阿卡脱尔无法接受。小时候，捡到只受伤的小鸟，养大了它，鸟无声无息飞走了，他跑进林子里寻找，再没看见鸟的踪影。母亲说，鸟是属于树林的，从来不属于他，它总有一天会离开，不在今天，就在明天。

　　出了山洞，阿卡脱尔惆怅长叹，长羽毛的蛇跟小鸟一样，并不属于他。金发的人是大海送来的，也许他回到大海去了。阿卡脱尔站在山崖边望向大海，海水深蓝，天空浅蓝，说不定哪一天，又能在这中间看到金光闪闪的身影。

　　忽然，他真的看到了！

　　被海水包围的一块岩石上，站着白色的人，阳光照耀，他全身如同发着光，尤其是头部，金光刺眼。

　　刚才还很忧伤，阿卡脱尔一下子又被喜悦填满。他没有走，他还在这里！阿卡脱尔差点现在就从悬崖跳下去，马上拥抱那个人。

　　“魁扎尔科亚特尔！”他边喊边奔向海边。

　　岩石上的人正在拉扯什么东西，听到喊声，回头看。

　　“阿卡脱尔！”碧绿的眼睛像海水一样泛出了光，“等一下，阿卡脱尔！等一下！”他吃力地拉扯，一条藤蔓伸入海水中，下面似乎系着重物。

　　海水泛花，那东西拉上来了，全是鱼，它们被藤蔓捆住。

　　“阿卡脱尔，捕鱼，我比你，厉害！”魁扎尔科亚特尔拨开汗水浸湿的金发，哈哈大笑。

　　阿卡脱尔见到魁扎尔科亚特尔很开心，看到他一次抓住这么多鱼，更加吃惊。“你怎么做到的？”

　　“网。”魁扎尔科亚特尔倒出鱼，向阿卡脱尔展示他用藤蔓编成的网，“用绳子做，会更好。”

　　阿卡脱尔觉得神奇，要知道他从小练习，才有现在一枪入水就能叉到鱼的身手，而有了这种叫“网”的东西，新手就能抓到比他多几倍的鱼。

　　他拾起网查看，魁扎尔科亚特尔则把网到的鱼扔回大海。

　　“你在干什么？”阿卡脱尔好奇他的行为。

　　鱼扔完了，只剩下两条。魁扎尔科亚特尔提起最后两条鱼说：“两条，够了。”

　　阿卡脱尔明白他的意思了，露出微笑，“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眼前的人逆着阳光，身型仿佛蒙上了层黑影，不过轮廓却闪闪发光。阿卡脱尔觉得他很美丽。他那神秘的来历，善良的本性，又给他增添了几分神圣。

　　突然，网向他盖了过来。

　　魁扎尔科亚特尔趁他出神，夺过网，朝他抛出，把阿卡脱尔网在中央。阿卡脱尔被网拌倒，松软的沙滩上留下人形的坑。

　　“你敢偷袭我？”阿卡脱尔抓住网用力扯。

　　魁扎尔科亚特尔拉着网绳，本想收紧渔网，让阿卡脱尔无法挣脱，可他的力气哪比得过猎人，拉扯下反而扑倒，摔在阿卡脱尔身上。

　　“你搞恶作剧失败，就连摔倒也想压死我吗？”阿卡脱尔不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却高兴大笑，双臂环绕，把他扣住。

　　魁扎尔科亚特尔想起身，起不来，只得在阿卡脱尔怀中挣扎大叫。

　　阿卡脱尔哈哈笑，就不放开。

　　“我没去过托兰城。”他在魁扎尔科亚特尔耳边轻语，“听说托兰城有世间最美的珍宝，一切财富都汇聚在那里。我曾经很向往，将来要到那里谋生计，或许还能当上武士，不能一辈子呆在这个小村子里。”

　　魁扎尔科亚特尔没挣扎了，安静趴在他身上，听他说话，尽管现在听不懂这么复杂的句子。

　　“现在我不想去了，因为遇见了你，托兰城所有宝物加起来，都不如你美丽。你是海水送来的宝物，是海洋的宝石，是大海送给我的，才让我发现了你。我不会让别人把你抢走，哪怕是王也不行。只要你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了。”阿卡脱尔平静注视天空，蓝天白云，时间似乎已经静止。

　　魁扎尔科亚特尔听他说完了话，依旧没有乱动，继续听，听着阿卡脱尔的心跳声。

　　只有海水哗哗响，海浪打来，浸湿了躺在沙滩上的两人。浪潮退去，白色泡沫留在了他们身上。

　　.

　　回到山洞，把鱼烤熟，吃过晚饭，又到学习语言的时间。魁扎尔科亚特尔坐在阿卡脱尔身边，膝盖上放了片树叶，右手拿起根短小的细木棍，棍子一端套了枚尖刺。阿卡脱尔认识，那是龙舌兰草长的刺。

　　“这是什么？”阿卡脱尔问。

　　“笔。”魁扎尔科亚特尔扬了扬手中细木棍。

　　阿卡脱尔不知道“笔”是什么，继“网”之后的又一件手工玩意儿吧。阿卡脱尔不在意，开始今天的课程。

　　魁扎尔科亚特尔立刻拿出一只贝壳，贝壳中盛有少许浆汁，他用笔沾了些汁液，在树叶上书写。

　　“你在画什么？”阿卡尔脱又被勾起好奇。

　　“文字。”魁扎尔科亚特尔回答。

　　“文字是什么？”

　　魁扎尔科亚特尔语塞，以他现在掌握的词汇量解释不了。

　　阿卡脱尔不勉强他了，笑道：“你怎么有这么多奇怪想法？我不在这几天，你弄出了多少小玩意儿？都是你从海里带来的吗？”

　　魁扎尔科亚特尔想了想，他也不知道。这些创意全是从他脑子里无意间蹦出来的。

　　看着他想回答，又回答不出的模样，阿卡脱尔觉得十分有趣，抚摸他的头，揉搓他柔软的金发。“好啦！等你以后说话流畅了，慢慢说给我听。”

　　魁扎尔科亚特尔像听话的猫咪，任他抚摸头发。

　　森林寂静，这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只剩他们两个人。

　　.

　　阿卡脱尔还是照常过几天回村一次，以免村民引起怀疑。不过村民依然疑心起来。

　　“阿卡脱尔，你带回的猎物怎么没以前多了？你的狩猎技术下降了吗？”

　　他每天得花时间陪着魁扎尔科亚特尔，而且多了个人吃饭，能带回村的自然少了。

　　“阿卡脱尔，听说你养了条蛇。不管养了什么，藏起来总不好，养的牲畜是村子公有的。”

　　“阿卡脱尔，你不仅带回的猎物少了，回村的间隔也越来越长。你是不是在别处安了家？”

　　村民的议论越来越多，阿卡脱尔总是敷衍几句，或干脆假装没听到。只要他带回猎物，无论多少，村民总不至于跟他翻脸。

　　同时他心里也有盘算。不能一直把魁扎尔科亚特尔安置在山洞，森林深处毕竟不适合长住，等他能跟人自如交流了，还是得把他接到村子，但愿村民能接纳他。

　　阿卡脱尔不急，一切慢慢来，顺其自然。

　　.

　　大陆东部的部落村庄有上百之多，要走完一趟不是易事，胖使者终于回到了托兰城，向上司回报所见所闻。跟他一样被派出寻找外来者的其他使者也都在场，正依次回禀情况。

　　轮到了胖使者，他的报告没有特别之处，没找到王要找的人。

　　台阶上坐着的大人是王的堂兄——魏马克。他是负责这次搜寻任务的总指挥。

　　“怎么可能没有？凶星已经显现，祭司已有预言，他一定出现了。没找到，是你们没用心。”魏马克训道。

　　使者们全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你们巡视各地，有没有听到新的传说或异闻呢？”魏马克问。

　　王的使命没有完成，谁都脱不了身。胖使者战战兢兢出列，回答道：“小人听说过一些。在巡视一个村子时，有小孩说，看到长羽毛的蛇变成了人。不过孩子说的话不可信，村民都否认了。”

　　“砰”，魏马克的权杖用力杵在地面，胖使者吓得缩成球。

　　“你这个蠢货！差点错过重要线索！”魏马克怒吼，“村民否认是不想惹麻烦，有时候，孩子才会说实话。那个村子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