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蛇》星河繁露

2、第2章 王寻找的人

　　最初的记忆只停留在睁眼的那一刻，之前发生过什么，全不记得了。救起他的这个男人和他住在一起，为他疗伤，送食，还教他说话。“魁扎尔科亚特尔”是这个男人给他取的名字，真是又长又难念，但心里想，就这样吧！

　　在洞里住了几天，他的身体渐有好转，已经可以起身活动。走出洞穴，没几步便可到达山崖边，从这里能够遥望大海。

　　今天的大海非常平静，深蓝色，深不见底。阿卡脱尔说，他是被暴风雨吹到这儿的。因此无聊时，魁扎尔科亚特尔就爱望着大海发呆，大海的另一端也许有他的记忆。

　　阿卡脱尔在哪儿呢？魁扎尔科亚特尔不难找着他，此时他就在山崖下捕鱼。

　　猎人站在水中露头的岩石上，两脚分开，微微屈膝，手举投枪，目光凝视水面。他几乎赤着身子，只有腰间系了块遮裆的旧兽皮。棕色皮肤在阳光下发亮，这是天生的颜色，也是后天锻炼的结果。

　　投枪突然插入水中，拔起来时，枪头已穿了条肥鱼。魁扎尔科亚特尔会心一笑，这种捕鱼方法太要求技巧了，所以其实是个笨办法。忽然间，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魁扎尔科亚特尔想到了新的捕鱼方法。他为自己有这些想法感到惊奇，它们从哪来的呢？它们似乎来自记忆深处。

　　阿卡脱尔提着几条鱼和猎到的小动物，还有他经常带来的蜂蜜和水果，放在魁扎尔科亚特尔面前。为了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他说话缓慢，同时用手势比划，“这么多应该够你吃好几天了吧？我这段时间都没回村，得回去一趟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魁扎尔科亚特尔看明白了，阿卡脱尔要离开。由于听不太懂，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回来，魁扎尔科亚特尔起了失落感。有记忆开始，阿卡脱尔就陪在身边，要是没了他，会有些不适应；可阿卡脱尔要走，他留不住，阿卡脱尔是自由的，不可能永远陪着他。

　　两人告别依依不舍，魁扎尔科亚特尔站在山头向远去的人挥手；阿卡脱尔频频回头望，金发使那人很显眼，距离很远了，仍看得见。阿卡脱尔告诉自己要快些返回，长羽毛的蛇可能无法在丛林中生存。

　　.

　　从山洞到村庄，不过半天脚程。赶到村口，阿卡脱尔心中一紧。村外来了许了陌生人，有戴羽冠的武士，停摆着贵人乘坐的轿辇，地上还坐着抬轿的奴隶。

　　村子出事了？阿卡脱尔立即绕开这些人，从背后溜进了村。

　　村民已在中央空地上集中，男女老少全出来迎接贵客。

　　“出什么事了？”阿卡脱尔小声问。

　　看到他出现，村民惊喜，“阿卡脱尔？你回来得太是时候了，托兰城来了使者，叫我们都去拜见。”

　　阿卡脱尔对此不喜，“使者有什么好拜见的，每年不都来几次吗？每次来都会拿走许多贡品。”

　　“这次不一样，不是来要贡品的，是给我们送礼物的。来了的都有份，所以说你回来得很及时。”

　　“托兰城会给我们送礼？礼物没那么好拿吧！”

　　“谁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反正我们也没东西让他们惦记。去看了就知道。”

　　阿卡脱尔满心疑虑，也只有如此，看看就知道了。

　　空地中央搭了高台，上边坐了个胖子，头戴颜色鲜艳的羽冠，披着斗篷，肥厚的脖子上挂着祖母绿项链。胖子不说话，只打了个手势，奴隶立刻向村民分发礼品。

　　拿到礼物的村民笑嘻嘻十分高兴。阿卡脱尔也得了一包，用叶片包裹得严严实实。打开看，不是稀罕东西，只是几枚时令瓜果，这些他在山林里时常采到，但对不进山的人来说仍是不错的礼物。

　　“是有节庆吗？还是有纪念日？托兰城怎么会给我们送礼？”阿卡脱尔高声问。

　　他问的也是大家想问的，只是没人敢开口，托兰城的权威不容提问。

　　胖使者笑道：“王对忠诚的人一向慷慨，这些年诸位效忠于王，王没有忘记你们。以后更要尽心尽力为王服务。”

　　“直说你的来意吧！”阿卡脱尔再问，“托比尔金王要我们怎么效力？他想要征服奇奇梅克人了吗？或是出征玛雅潘？需要我们加入他的军队？”

　　胖使者双眼微瞪，眉梢挑动，显然动了怒。但他还是保持着王之特使的高素质，和颜悦色说：“王即位以来，诸部族太平无事，怎会无端掀起战争？并不是要你们打仗，不过王确实需要你们的帮助。我问你们，近来有没有外来者到过你们村子，或者附近有没有外来者出没？”

　　村民们面面相觑。

　　“使者大人，没有您问的那种人。”长老回道。

　　“大胆说出来，不会罚你们。谁能提供线索，王有重赏。”胖使者笑道。

　　村民们相互讨论，见过那样的人吗？

　　阿卡脱尔第一反应便是，他们在找魁扎尔科亚特尔，心中焦躁难安。他向使者提问：“王为什么要找外来者？抓奸细吗？”

　　胖使者立刻回答：“不需多问，只要回答有或没有。这个人不一般，有预言显示他已到来，他的出现或许伴随着某些奇异现象。谁要是能找出他，就能到托兰城去，受到王的接见，以后做官，做贵族，前途无限。”

　　“能见到王吗？真好啊！太好了！”孩子们觉得能见到王，是件极伟大的事，全都兴奋起来。

　　“我就看见个怪人！”有小孩说。

　　阿卡脱尔心喊“不妙”，这些孩子要把魁扎尔科亚特尔的事捅出来。

　　“说说看。”胖使者笑眯眯让孩子说话。

　　孩子说道：“那天我们在海边发现了条长羽毛的蛇，后来它还变成了人。”

　　“对对对！蛇变成人了！”其他孩子争着说，“我们都看见了！达脱莱还用矛刺伤了他！”

　　达脱莱也说：“是真的！那个蛇变的人长得好奇怪，皮肤是白色的，头发是金色的。”

　　“哪有这回事。”阿卡脱卡马上打断他们说话，“你们别欺骗使者大人，骗了他，我们全村都要遭罪。”

　　达脱莱惊得瞪圆了眼，“阿卡脱尔，那天你也在，你知道我们没说谎！说谎的是你！”

　　“阿卡脱尔说谎！阿卡脱尔说谎！”孩子们愤怒了，围住阿卡脱尔指责。

　　“怎么回事？”胖使者怒吼。

　　他身边的武士齐齐敲击武器，吓得孩子们住了嘴，其他村民更吓得大气不敢出。

　　胖使者指向阿卡脱尔，“你来说。”

　　阿卡脱尔已经编好说辞，向胖使者欠了欠身，“尊敬的使者大人，经过是这样的。那天是暴风雨后的第二天，小孩们说在海边发现了长羽毛的蛇，我就跟他们一起去看。哪有长羽毛的蛇啊！海边的只是条死蛇，大概被暴风雨刮到岸上拍死了，海鸟落在尸体上，小孩看错了，以为蛇长出了羽毛。至于变成人，那就更可笑，蛇怎么可能变成人呢？”

　　孩子们还要指责阿卡脱尔说谎，但都被父母摁住，捂住了嘴。

　　村民都附和阿卡脱尔的说法，没有这回事，小孩的话不可信。

　　长老同样说道：“使者大人，我活了快七十年，见过无数事物，听过数不清的传说；我的祖父，祖父的祖父，他们流传下来的故事，我都记忆犹新；王刚即位时，曾下令收集先王的英勇事迹，还请我去回忆过呢！我从未听说过哪条蛇长出过羽毛，更没听说过蛇能变人，现在的孩子，想象力比我们强！”

　　“确实离奇了些。”胖使者将信将疑。只有小孩这样说，成年人都否认，或许真是小孩编的故事。“那就这样吧。我还得赶到下一个村子。你们发现可疑人物，一定要报告，有重赏哦。”
　　村民们连连答应，打起鼓，吹起笛，欢送王的使者。

　　“阿卡脱尔。”长老叫住猎人，“你说的是实话吗？”

　　“是的，长老。”阿卡脱尔回答。谁都不能相信，他必须对任何人保密。

　　长老重重叹气，“托比尔金王不会无缘无故找人。天空出现了凶星，但愿不要给村子招来灾祸。”

　　“不会的。”阿卡脱尔担心起了村庄的命运，因为他对王的使者撒谎了，等同于欺骗了王，如果事发，整个村子都无法幸免。

　　但他更担心山洞里的“蛇”。托比尔金王找的肯定是那条“蛇”。起因是天上出现的凶星，王定会把“蛇”献祭。

　　不能让王找到他！阿卡脱尔暗下决心，要把羽蛇保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