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蛇》星河繁露

23、第23章 退位

　　“托比尔金王，你还有什么好说呢？”贵族们来到王宫向他们的王兴师问罪，“你囚禁魁扎尔科亚特尔，导致旱灾，直到魁扎尔科亚特尔摆脱你的控制，天才下了雨。都是你的错误，事实摆在眼前。”

　　托比尔金坐在每日都会坐的王座上，瞪着虎视眈眈的贵族们。从前这些人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说话都不敢大声，如今对自己呼来喝去，连敬语都不用了。

　　“是你煽动的吗，魏马克？”托比尔金问。

　　魏马克欠了欠身，“王，民心已经离您远去。”

　　“我早该知道……你想坐上王位，对不对？”托比尔金怒问，“一切都是你策划好的，是你让魁扎尔科亚特尔和女人生了孩子。”

　　魏马克回道：“我什么都没做呀，王。所有决定是您自己定下的，是您自己走到了今天这步。当然，劝魁扎尔科亚特尔生子这事我认，但恰恰说明我无心王位；我要有那份心，就不会弄出个‘神之子’档我的路。王，事已至此，您已经不适合再做我们的王，请您退位让贤吧！”

　　“要我退位？”托比尔金自然不肯，“魏马克，你果然还是想当王！我不做王了，谁离王位最近？不是你吗？”

　　“退位是让您体面离开的方式。”魏马克冷冰冰说。

　　“我拒绝！”

　　“那么您将接受审判。”

　　“谁敢？”

　　“我们没有资格审判一个国王。”魏马克说，“但有人可以。把王带去见那个人，不用对他太客气，他就快不是王了。”

　　“你们敢？”托比尔金怒叫，“放手！放开我！”

　　贵族们一拥而上，把托比尔金制服，并绑了起来。

　　.

　　雨下了好一阵，终于停了，阳光透出云层，又放睛。孩童在积水的街道上踏水嬉戏，每家每户门前摆放的缸、坛、罐都接满了雨水，够用好几天了。

　　旱情得到缓解，人们感谢魁扎尔科亚特尔，朝着他所在的金字塔叩拜。

　　这时，贵族们押着他们的王走来，平民见着了，朝王发出嘘声，仿佛他是个罪有应得的罪犯。
　　托比尔金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被这帮贱民嘲笑，他的自尊心让他无地自容。

　　魏马克带领贵族们登上金字塔。魁扎尔科亚特尔此刻已昏倒在神殿前，魏马克急忙上前把他扶起，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膝盖。

　　魁扎尔科亚特尔缓缓睁开眼，“下雨了吗？”他轻声问。

　　“是的，下雨了。”魏马克回答。

　　“下得多吗？所有人都满足了吗？”

　　“是。托您的福，今年会有收成的。”

　　魁扎尔科亚特尔微微露出笑意，深吸了口气，眼泪流淌出来。

　　“您怎么了？”魏马克紧张地关心。他为何又伤心？

　　“把今年结出的第一根玉米送给我，无论它有多小……那是我的孩子回来了……”魁扎尔科亚特尔轻轻抽泣。

　　魏马克默默答应。

　　“我们把他带来了。”魏马克示意把托比尔金押到魁扎尔科亚特尔面前，“他是我们的王，刚刚被我们废黜。只有您可以审判他。”

　　贵族们让托比尔金跪下。魁扎尔科亚特尔则让魏马克扶自己站立起来。他低头俯视着这个人。

　　托比尔金仰视他，愤怒过了尽头，只剩下自嘲和惨笑。他对魁扎尔科亚特尔做过什么，他自己心知肚明，今日终得报应了。

　　“放了他吧。”魁扎尔科亚特尔说。

　　托比尔金惊讶。

　　魏马克和贵族们也都吃惊。

　　“放了他？您不想惩罚他吗？他对您做过那么多可恶的事。”魏马克问。

　　“那些事，我追究也挽回不了任何东西，即使用托比尔金的命，也换不回我失去的那些美好……”魁扎尔科亚特尔清清淡淡地说，“他之所以犯下这些罪行，都是出于对我的爱。尽管他爱得偏执，归根究底，还是我的错，我……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魁扎尔科亚特尔仿佛对任何事物都失去了兴趣，他走向金字塔的台阶，一步步迈下。

　　塔下的平民看到魁扎尔科亚特尔出现，全都欢呼雀跃。

　　“魁扎尔科亚特尔万岁！”

　　“魁扎尔科亚特尔万岁！”

　　一遍遍呼喊在城中回响。

　　贵族们给托比尔金松了绑。

　　“你真是个幸运的人，魁扎尔科亚特尔判了你无罪。”魏马克把绳子丢他身旁。

　　托比尔金低头注视着捆绑过自己的这根绳索，呆呆不语。

　　魏马克抬脚要走，这个被废的王，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丧失了威信，他连平民都不如。但脚却被托比尔金突然伸手托住，踩不下去了，魏马克这才发现，自己差点踩到只蜗牛。

　　“它才是魁扎尔科亚特尔的真正追随者。”托比尔金对着蜗牛说，“对它来说，爬上塔顶是多么漫长的旅途，它比我们都要早到。无声地追随，胜过我们的喧哗。”

　　魏马克盯着他看，不说话。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其实我很爱他，真的很爱……不管你们信不信。”托比尔金伏地，地上的雨水浸湿他身，难以想象，这位高傲的王者竟然哭出了声。

　　从此以后，蜗牛与魁扎尔科亚特尔产生了联系。羽蛇亦是风神，能带来雨水，而蜗牛时常出现于雨后，因而被称为“风之宝”。

　　.

　　托比尔金被发现死于自己的寝宫内。他那口饲养着响尾蛇的缸子翻倒在地，缸里的羽毛洒满地板，盖在他身上。蛇已经不知去向。

　　他是被蛇咬死的，也许是自尽，也许是喂蛇的时候出了意外。对人们来说，他已经失去权力，怎么死的不重要了。

　　魏马克检查尸体后，只说“托兰需要一个新的王”。

　　托兰城的人把魁扎尔科亚特尔拥戴上那个宝座。他虽不是王族，甚至是个外人，但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他成为新王受到贵族和平民的一致欢迎。

　　但是魁扎尔科亚特尔已经无心治理国家，他非常憔悴，即位第一天便任命魏马克为执政，把国家大小事托付给他。而自己则住进深宫，住进那个曾经囚禁过自己的牢笼，从此深居简出，这次是他自己囚禁了自己。

　　.

　　如此风调雨顺地过了许多年，托兰每年丰收，财富越累越多，比从前更为富有。托兰的人已经忘记了灾难，忘记了忧愁，每日寻欢作乐。

　　而此时，多年来呈散沙状的奇奇梅克人，终于出现了位杰出人物。他似翱翔天际的雄鹰，将散漫的奇奇梅克诸部纳入自己羽翼之下，使他们拥戴自己为共同的首领。他的名字叫做——蒂特拉卡华。

　　“祝贺你，蒂特拉卡华，你终于得尝所愿，成为了我们的领袖。”祭司们笑着对他说。

　　多年与奇奇梅克人共居，他们的后代也都有着奇奇梅克血统，祭司一族已经跟奇奇梅克密不可分。

　　“不过，这只是一小步，你想成为真正的王者，还得征服那条蛇。唯有得到那条蛇，才称得上奇奇梅克之鹰，应验鹰与蛇的传说，带领我们走向辉煌。”祭司提醒他切莫止步不前。

　　蒂特拉卡华冲他们冷笑，“多年前有个叫马克特拉的人，听信了你们这套，为了得到蛇，不仅搭上自己的命，还害得族人为奴，整个奇奇梅克一蹶不振，直到我出现。我会上你们的当吗？”

　　祭司们不敢违逆他，现在他们都得靠他过活。

　　蒂特拉卡华接着说：“你们的话有可信之处吗？你们说要回托兰，多少年了，可有实现过这个诺言半分？事实证明，你们都是没有能力的人。”

　　祭司们不敢反驳半句。

　　“但是，我会实现这个诺言。”蒂特拉卡华自信道，“时候已经到了，我会带领你们返回托兰，而托兰将会迎来新主人。”

　　“我们相信你有这种能力。那么魁扎尔科亚特尔……”祭司们想知道他的进一步打算。他们想要那条蛇，想把他剥皮生吞了，才解他们心头之恨。

　　蒂特拉卡华却未给出任何承诺，“等我抓到他再说，现在不是连托兰都没夺回来吗？对了，我听说那条蛇的女儿是个美人，她究竟有多美呢？”他表现出浓厚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