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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流言四起变故生(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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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谏走在大街上,与来来往往的人们擦肩而过,心中烦躁难安。
无论他走到哪,都能听见有人在谈论自己,在骂自己,在声讨自己。
现在人们都一致认为泉州那件杀人惨案是他做的,都在正义凛然、义正言辞的讲仇氏余孽如何如何,魔头的儿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亏得沈仙君还好心收留了他,狼心狗肺的东西。
沈谏想把自己的耳朵堵上,又想扑上去把他们爱嚼舌根的嘴一张一张的撕烂,将他们践踏在脚底,看看到底谁才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可是,他不能,若是他真的那么做了,让沈寒酥该怎么办?
沈谏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尽量不去听那些关于自己的话,在集市上买了些糕点,付了钱,打算回客栈。
刚一转身要走,却又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是潘高志,和他身边的吕清商。
他们夫妻俩一改那日在茶馆见到沈谏和沈寒酥的那副阿谀奉承的样子,竟然在集市上集结了民众,大张旗鼓的要活捉仇氏余孽,让沈谏接受民众的审判。
潘高志站在高处,显得激情澎湃,守正不阿,他振臂高呼:“各位,我们莲锦山庄,代表所有正义人士,在这里向大家保证,一定抓/住仇氏余孽,让他认罪伏诛!将泉州欠下的几十条人命统统还回来!”
沈谏在远处听着,心想,这位庄主不仅仅会攀高枝,还会跟风造势呢,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使尽浑身解数,实在是古往今来令人作呕第一名。
潘高志又道:“站在我旁边的这位,是我的夫人,吕清商,想必大家都知道,她是吕家的遗孤,二十五年前,他全家上下一家老小全被魔头仇善杀光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世上……”
吕清商穿着一身紫衣,圆睁的双眸里满是浓烈的恨意,那张端庄秀丽的脸上写满了不相符的阴沉、痛苦、愤恨和不甘,她开口,声音凌厉的像一把淬了毒的刀:“我只恨自己没有早日认清那人渣的真面目,让他在我手里白白溜走那么多次,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既然魔头仇善已经死了,那就该由他的儿子来偿还!父债子偿!我迟早将他拨皮抽筋,散魂销骨,让他神形俱灭!还我一个公道,还大家一个公道!!”
父债子偿?沈谏心中冷笑,这真是他这辈子听到过的最荒唐、最令人耻笑的一个词!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荒谬绝伦的言论,竟然还惹得底下围观的众百姓热烈回应,连声叫好,纷纷说这吕清商真可怜啊,魔头就该断子绝孙!况且这沈谏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谏听着,心中愤怒的火焰升腾而起,烧的整颗心,整双眼都是一片血红,沈谏觉得,若不是他此时用脑中的那几分清明压制着,恐怕下一秒就会暴跳而起,将这里变成一片血海。
正在这怒火中烧的关头,沈谏感到手上突然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是一只莹白修长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沈谏眼眉一动,神色霎时柔和了许多,回头一看,果然是沈寒酥。
沈寒酥将他拉着,带入了一条无人的小巷,掀开他斗笠外面的面纱,说道:“你在那里站着做什么?”
沈谏一看见沈寒酥,满眼的怒恨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水的温柔,沈谏扬了扬手里刚买的东西,扬起嘴角笑道:“我买了些糕点给师父吃。”
沈寒酥见他神情里没有异样,稍稍放了心,他害怕沈谏受外面那些流言的影响,心生怨怼,做下无法回头的错事,沈寒酥轻抿了抿唇,说道:“这几天没什么要紧事就别出来了,我不吃也没关系的。”
沈谏点点头,说道:“好,听师父的。”
沈寒酥垂下眼睫,拉了沈谏的手,说道:“跟我回去吧。”
沈谏却弯了弯嘴角,没跟着他一起走,而是手上一使力,将沈寒酥整个人拽的向前趴到自己身上。
沈寒酥被措不及防的一拽,没站稳,和沈谏贴了个紧实,想站起来,却又被沈谏的大手箍/住腰,动不了。
沈寒酥看了看巷口,幸好此时没有人经过,微微皱了眉头,说道:“做什么?快放开我,在外面呢。”
沈谏将斗笠的面纱放下,两个人的脸被罩在一层白色薄纱之中,从外头看不见里面是怎样的情形,沈谏抱着沈寒酥的腰,一个转身,便和他换了位置,将沈寒酥抵在墙上。
沈谏看着薄纱下陷入阴影的沈寒酥的脸,看他错愕的瞪着自己的双眸,坏心眼儿的说道:“师父,咱们还没有在外面亲过吧?”
沈寒酥一惊,怎可以在外面干这种没羞没臊的事情?虽然他们是在一个小巷子里,但是集市传来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稍有不慎就会被过往的人看到,这怎么行?
沈寒酥皱了眉,微愠的看着沈谏,说道:“不可。”
沈谏伸手,抚上沈寒酥的脸,在他面颊上轻轻摩擦了几下,说道:“师父嘴上说着不可,脸却已经红了,看来是口是心非。”
沈寒酥刚想为自己辩解,就被沈谏一手轻掐住下颚,半强迫的抬起头。
沈谏望着沈寒酥的唇,不由分说的吻了下去。
沈寒酥蹙眉挣扎,用手去推他的胸膛,可是却被沈谏抓了两只手背到身后,锁了手腕。
沈谏感受着沈寒酥嘴唇柔软的触感和湿/热的口腔,几乎是急切的、强势的、不顾一切的索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寒酥感觉沈谏此时就像一个很久没吃到糖的孩子,正在焦躁的寻找属于自己的甘甜,又像一个寒冬里没衣服穿的乞儿,试图找寻霸占所有温暖。
感受到沈谏的焦急与不安,沈寒酥没有再反抗,在外面亲吻的羞耻之感让他脸红,沈谏的急躁让他柔软,渐渐地,竟是安抚性的、着了魔一般的主动配合起来。
不知道潘高志又在巷子外说了什么,引得众人又是一阵自以为慷慨陈词的骂,这些刺耳的言论,传进沈谏的耳朵里,还未到达他的心脏,就尽数破碎在痴缠研磨的唇/齿间。
沈谏如痴如醉,疯狂若渴的吻着沈寒酥,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他受伤的心,只有怀里的这个人,才能是他唯一的甜蜜糖,唯一的温柔乡,唯一的安神药。
二人在巷子里吻了许久,直到真的有人看见了,沈谏才放开沈寒酥的唇,拉着他跑远了。
二人回到客栈,沈谏顾不上干别的,像一个许久没见妻子的丈夫一般,将沈寒酥抱起来压在床/上,继续在外面没做完的事。
当然,这次他又忘了锁门。
所以,当宋狎在他们情正浓时又一次推门而入的时候,沈谏如惊弓之鸟般迅速用被子吧沈寒酥盖住,想也不想的便拿了一个枕头,毫不留情的向他砸过去,吼道:“你他娘的不会敲门吗?”
宋狎看见床/上滚作一团的沈谏和沈寒酥,迅速捂了眼,哀声道:“我我我、我错了!你们放心我什么也没看见!会保守秘密的!”
“娘的,”幸好穿着衣服,要不然脸往哪搁?沈谏骂道,“滚出去!”
“我滚我滚我现在就滚!你们记得等会儿去楼下集合啊!”
宋狎留下一句话,便赶紧逃之夭夭了。
被宋狎这么一闹,这么好兴致也没了,沈谏从床/上起身,对沈寒酥说道:“师父,收拾收拾走吧。”
不一会儿,沈谏和沈寒酥便穿戴整齐,两人都戴着面纱斗笠,下楼与宋狎宋轻扬他们汇合了。
宋狎看见他们,尴尬的往宋轻扬身后藏了藏,不去看沈寒酥师徒俩。
宋轻扬道:“明天就是五神祭了,我们即刻出发,前往无穷山,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
五神祭,修仙界数一数二的重大典礼,四境之内凡是跟修仙能沾上边儿的人都想来参加一次,不仅仅是因为祭礼上盛大隆重的场面,也因为每次会来五神祭的都有修仙界德高望重的名门大派,这正是豪气干云者结交道友,趋炎附势者拉拢势力的绝佳机会,谁都不想错过。
而此次的五神祭,更是观礼者都远远高出前几届,因为这次江湖上盛传,那位从不露面、高洁傲岸的清萧仙君沈寒酥会来,而沈仙君的徒弟又被说是仇氏余孽,众人都想看看,这沈仙君到底长什么样?给他下战书的人又是谁?对于自己的徒弟,他又该如何处置?
清萧仙君本人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可稀奇的,仇氏余孽本人也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可处置的,二人带着忐忑又平静的心情上了无穷山,不管有没有准备好,他们都得硬着头皮去面对接下来未知的事情了。
到达无穷山之后,天已经黑了,沈寒酥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带着沈谏去了凌霄殿。
二人带着斗笠面纱,一路上没有人知道他们就是沈寒酥和沈谏,都以为是来参加祭礼的无门无派的散修。
二人进了凌霄殿,宋城义看见他们,让殿内的人都出去了,只余他们三人留下。
宋城义从高位上走到他们身边,说道:“你们在山下的事我都知道了,真是……苦了你了。”
最后那句“苦了你了”是对沈谏说的,沈谏摇摇头,道:“我没事,师叔。”
沈寒酥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一扬手,抛给宋城义。
宋城义连忙接住,拿在手里一看,是一个两个小孩儿并排坐着的玉雕,宋城义不解,问道:“这是?”
沈寒酥淡然道:“给你的寿礼。”
宋城义看看沈寒酥,再看看那玉雕,心中感动,说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用心,还专门为我……”
沈寒酥看不惯他煽情的样子,没等他说完,便摆摆手欲走。
却忽然听见宋城义在他身后唤道:“师弟。”
沈寒酥停下脚步,微微偏头,说道:“怎么?”
宋城义望着沈寒酥的背影,眼中明亮不灭,说道:“师父临走时,让我关照你,我定不会食言的。”
听了这话,沈寒酥垂眸,喉结滚动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接着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