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情殇》寒夜秋蝉

33、搜宫

　　又是一年夏。
　　傍晚时分，加珍才用过晚膳，坐在花架下乘凉，崇祯却不宣而入，径直走上前牵住加珍的手。
　　加珍惊了一下，“皇上，您怎么来了？”
　　很难得，崇祯的心情格外好。
　　“走，随朕去御花园，朕要去看看御花园的凉亭修缮好了没。”
　　加珍来不及答应便被崇祯拉上了轿輦。
　　御花园里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正在一座凉亭顶上修补着什么，凉亭底下一个穿戴官服的官员正仰头抬手指挥着顶上的工人。
　　加珍见有外官，刚想回避。
　　崇祯却用少有的大度阻止她，“他是田大人，田贵妃之父，算不得什么外人，不用回避。”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声惊呼，“皇上，您也来了？”
　　崇祯和加珍一回头便看见了身后娇媚明艳的田贵妃。
　　崇祯伸手扶起盈盈拜倒的田贵妃，声音温和的问道，“你是来探望你的父亲的？”
　　见崇祯和颜悦色，并无怪罪之意，田贵妃也就大了胆子。
　　“是的。天气炎热，臣妾担心父亲中暑，便命人煮了绿豆莲子汤解暑，皇上可要吃一碗？”
　　“不了，”崇祯道，“难得你一片孝心。”又对身旁的王承恩说道，“承恩，去把田大人叫过来。”
　　很快，田弘遇田大人便随着王承恩走了过来。
　　到了崇祯跟前，田弘遇的眼睛便如钉子般钉在了加珍身上。
　　王承恩轻咳两声，田弘遇才如大梦初醒般，仓皇跪了下来，连声说着，“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崇祯冷哼一声，登时没了逛园的心情，他瞥了一眼田弘遇道，“既是你们父女相聚，朕也不便打扰。杏儿，我们走吧。”
　　崇祯和加珍前脚刚走，田贵妃便迫不及待地责怪起自己的父亲了。
　　“父亲你也真是的，你见过的美女还少吗？盯着那袁杏儿看什么看？纵使你不知道她贵妃的身份，她总是跟在皇上身边的人，你也不能那样子盯着看啊！还好皇上没怪罪。”
　　田弘遇没有在意田贵妃的责怪，反而是一脸的沉思状。
　　“这袁贵妃，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田贵妃睁圆了杏目，喜道，“真的吗？在哪里见过？你快说，在哪里见过？”
　　田弘遇摇摇头，“想不起来了，可我总觉得这袁贵妃进宫的目的并不单纯。”
　　“还用你说！”田贵妃失望之余，有些恼怒，“红娟，把绿豆莲子汤给他，我们走！”
　　田弘遇急道，“女儿别走啊，容我好好想想嘛。”
　　田贵妃冷冷的甩了个背影给他，“那你便想好了再来找我。”
　　回到承乾宫，红娟见田贵妃只是沉着脸思考，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难道我们真的要等国舅大人想起来了才出手吗？”
　　“他？”田贵妃冷哼道，“凭我爹那记性？等他想起来，皇上和袁杏儿的孙子都满地爬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红娟，”田贵妃牙一咬道，“去找两个身体强壮，靠得住的太监。”
　　红娟惊道，“娘娘，你要做什么？”
　　田贵妃不紧不慢道，“给本宫跟好袁杏儿身边那个叫小翠的奴婢。趁没人看见之时，把她给本宫绑过来，她是袁杏儿从宫外带进来的，本宫不信从她嘴里审不出东西！”
　　“可是娘娘，”红娟不无担心道，“现如今皇上宠爱袁贵妃，小翠又是袁贵妃最宠幸的人，袁贵妃若追究起来，闹到皇上那里，可如何是好？”
　　田贵妃道，“不过是一个奴婢，皇上纵使再宠爱袁杏儿又如何？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奴婢杀了我这个贵妃娘娘不成？到时，追究起来无非便是罚点俸禄，降个两级，又有什么关系？本宫一样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本宫若能从小翠嘴里审出点什么，那她袁杏儿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红娟眉头一展道，“还是娘娘聪明，奴婢这就去办！”
　　几日后的一天，加珍在坤宁宫陪周皇后聊天，聊着聊着，聊起了《西游记》这本书，周皇后很感兴趣，却又没看过，几月前，加珍刚好托采买太监从宫外买了一本。
　　此时，加珍便让跟在身边的小翠回翊坤宫取来给皇后。
　　由于天气炎热，小翠专拣有树荫遮蔽的小路行走。
　　正走的认真，脑后突然被人猛击了一棒子，紧跟着便是兜头一麻袋罩了下去。两个高大强壮的太监会心一笑，迅速地系紧了麻袋。路侧树后闪出一红衣女子，正是承乾宫田贵妃身边的红娟，她四下观望一下，并无他人，便放心地跟在两个太监身后走了。
　　原以为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被趴在草丛中捡蝉蜕的两位公主------长平公主和昭仁公主，无意间瞧了个一清二楚。
　　两人在承乾宫外守了一阵，没见小翠出来，长平公主便吩咐昭仁公主道，“你在这里守着，哪里也不许走，我去告诉母后和袁母妃。”
　　昭仁公主诚恳的点头答应着，长平公主一路小跑回了坤宁宫。
　　得知小翠被绑，震惊，着急，担心齐齐涌上心头，加珍显得方寸大乱。
　　“快，我们快去救她。”
　　周皇后倒显得理智，拦住她道，“田贵妃必会以孩童之言不足为信一口否定自己抓了小翠，到时你该怎样应对？”
　　“搜宫！小翠就在她宫里，只要搜出小翠，她便是有千百张嘴，也无从辩解！”
　　周皇后沉思一阵道，“她是位分仅次于我的贵妃，纵使我有管辖后宫的权利，没有皇上的允准，我也不能随意搜查一位贵妃的寝宫。这样吧，杏儿，你先去承乾宫门口守着，确保小翠不被转移，我去请皇上下搜查承乾宫的圣旨。”
　　“好。”加珍道。事已至此，只怕也只有这种办法才能救得了小翠。
　　“记住，”周皇后叮嘱道，“如今小翠的命在她们手里，在圣旨或是皇上亲自到达之前，千万要在隐秘处守好，不要感情用事。”
　　叮嘱了加珍，周皇后又吩咐木槿，“去把昭仁公主带回来，看好两位公主，不准她们乱跑。”
　　在乾清宫东偏殿门口，周皇后被王承恩拦在了门外。
　　“娘娘，皇上正在与兵部尚书处理重要国事，请您在门口稍等。”
　　周皇后答应着，只是她没想到这一稍等，竟从下午等到了深夜。
　　崇祯拖着疲惫的身体刚跨出殿门，周皇后便迎了上去。
　　“皇上，田贵妃瞒着袁贵妃，无故私抓了袁贵妃的贴身侍女小翠。”
　　崇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你是后宫之主，你看着办便是了。”
　　周皇后道，“田贵妃不肯承认，袁贵妃请求搜承乾宫，臣妾也想搜宫以证事实。只是，田贵妃毕竟是皇上的贵妃，臣妾不能私自做主，所以特来请皇上示下。”
　　“带朕去承乾宫看看吧。”……
　　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了。
　　此时在加珍眼中的崇祯已不再是那个恨之入骨的仇敌了，因为，此刻，只有他能救小翠。
　　见到他，加珍已是涕泪俱下。
　　“皇上，您救救小翠。”
　　崇祯扶着加珍，命人敲响了承乾宫的大门。
　　正殿的灯光处，田贵妃妆容整齐的跪在那里，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
　　“皇上，皇后娘娘，杏儿姐姐，你们怎么都来了？”
　　崇祯不愿废话，单刀直入道，“小翠呢？在哪里？”
　　田贵妃不慌不忙，娇笑道，“皇上，小翠姑娘是杏儿姐姐的贴身侍女，您应当问杏儿姐姐啊，臣妾怎么会知道在哪里？”
　　崇祯扫了周皇后一眼，周皇后道，“田贵妃，两位公主亲眼看见小翠被你宫里的红娟姑娘抓进了承乾宫。”
　　田贵妃毫不示弱道，“哪两位公主？是长平公主和昭仁公主吧？她们还只是孩子，皇后娘娘，杏儿姐姐，妹妹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竟教唆自己的孩子来诬陷妹妹！”
　　周皇后沉着脸道，“田贵妃，你不要胡搅蛮缠！”
　　田贵妃杏眼一瞪，对着崇祯辩解道，“皇上，臣妾没有胡搅蛮缠。您是不知道，这后宫里的争斗并不比您的朝堂弱，为了争得您的圣宠，什么阴谋诡计，栽赃陷害都使得出，说不定小翠姑娘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杏儿姐姐，早已被杏儿姐姐秘密处置了。如今反而联合皇后娘娘将脏水往臣妾身上泼，杏儿姐姐，”田贵妃纤长的指尖指着加珍恨道，“小翠姑娘可是你的心腹之人，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田贵妃的反咬一口让加珍恨的牙痒痒，但她依旧沉住气道，“皇上，请您下旨搜宫，有没有冤枉田妃妹妹，一搜便知。”
　　田贵妃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杏儿姐姐若想搜宫，尽管让皇后娘娘派人搜便是。”
　　周皇后扫了田贵妃一眼，平静道，“皇上，田贵妃在后宫一向行事乖张，为人狠辣，又颇得您的盛宠。”
　　田贵妃插言道，“皇后娘娘，你这是在诽谤我！”
　　崇祯瞪了她一眼，田贵妃便很知趣地闭上了嘴。
　　周皇后继续道，“若让这后宫的太监宫女去搜，只怕多半会忌惮田贵妃，草草了事，不会有什么成果。”
　　崇祯道，“依皇后的意思，该何人去搜？”
　　周皇后道，“乾清宫侍卫个个经过专业训练，又隶属皇上，并非后宫之人，派他们去搜最为合适。”
　　周皇后的话让贵妃心中一震，娇艳的花容已然失色，她假意向崇祯抹泪道，“皇上，臣妾究竟犯了何罪？要这样的羞辱臣妾？臣妾同意搜宫，已是为证清白做了退让，为何皇后她们还要如此咄咄逼人？非要让侍卫来搜宫？到时，纵使能证明臣妾是清白的，臣妾还有何面目在这后宫立足？若如此，皇上，您不如现在便杀了臣妾吧！”
　　周皇后淡淡道，“田贵妃怕了吗？”
　　田贵妃“噌”的一下跳起来叫道，“我怕什么呀？你们口口声声说小翠在承乾宫，非要让侍卫来搜，我倒要问一句，若最终侍卫也没有搜到小翠，你们该如何补偿？你们如此污蔑我，又该受何种刑罚？”
　　“你……”周皇后一时语塞了。
　　“若搜不出小翠，我随你处置。”周皇后和田贵妃同时向发声者看去，是加珍，她昂首立着，语如钢铁，掷地有声。
　　崇祯劝道，“杏儿，不过是一个侍女，你若需要，朕乾清宫的宫女皆可随你挑，何苦为了这么个侍女把自己搭进去呢？”
　　加珍冷冷道，“小翠在你们看来只是个侍女，可在臣妾眼中，她却如同臣妾的亲人，况且，”加珍冷烈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着田贵妃，“若不能笃定小翠就在承乾宫，臣妾不可能说出这般毫无退路的话。”
　　见双方皆气势汹汹，不肯退让，孰真孰假，倒有些不好分辨，崇祯捋须沉思一阵，片刻后，对身边的王承恩道，“命凌统领带两队侍卫过来，搜承乾宫！”……
　　两个时辰后，天已蒙蒙亮。在场的人皆是一夜未眠，却都毫无睡意。
　　凌统领跑到皇上跟前，跪地回道，“回皇上，承乾宫前后全部搜过，没有发现小翠姑娘。”
　　田贵妃脸上的肌肉明显松了一下，得意之色挂上眉角眼梢，她冲加珍笑道，“杏儿姐姐，说话可要算话哦！”笑容中透着噬骨般的恶毒。
　　话音刚落，突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满头大汗的侍卫，他喘着粗气说道，“禀皇上，凌统领，后院发现一个废弃的地窖，地窖口周围有数十个通风孔。”
　　田贵妃脚底一滑，跌坐在地。
　　红娟扶起她，两人苍白着脸，随着众人赶往后院。
　　经过那名侍卫的指点，众人才发现了那个掩在花草丛中的地窖口和数十个通风孔。
　　如此隐蔽之处，若不是心细如发之人，只怕很难发现。
　　崇祯一声令下，几个侍卫依次下去，不多久，从地窖里带出来两个粗壮的太监，还有一个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