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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一计双雕 ...

  •   周延儒终于如愿做上了内阁首辅之位,原本依附温体仁之党不是被罚,便是倒戈,整个朝堂似乎正在改朝换代,正在逐步向他周延儒的天下靠近。
      周延儒一时风光无限,不过这种风光才持续不到两年时间,便迎来了他最头疼的事------后金再次侵扰京郊。京郊百姓苦不堪言,战火似乎一触即燃,偏偏崇祯把驱赶后金的重任交给了他,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竟被派去驱赶如狼似虎的后金鞑子,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动员所有的依附之党出主意,却始终没有一个很好的对策,无奈之下,他只能想到了加珍,只能冒着极大的风险,买通宫里的大太监大宫女,扮成太监模样与加珍相见,想让加珍在皇上跟前说情,让皇上将驱赶鞑子的重任另托他人。
      可加珍却说,“我是后宫之人,若我向皇上说情,皇上不但不会听,反而会怪我后宫干政,更甚者会怀疑你我如李成温体仁般内外宫勾结,到时,只怕会落个温体仁和李成一样的下场。”
      “如此说便是没有办法了?”很显然,周延儒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满意。
      加珍的目光扫过周延儒凝重的脸庞,她从他如星如炬的目光中读到了两个可怕的字------威胁!
      才出狼群又入虎口,这是此刻加珍最真切的体会,原来从入皇宫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她就是一颗棋子,换的只是下棋的人,她是棋子的命运却始终不曾变过!
      “办法还是有的。比如,我可以帮你想办法驱走鞑子,这样的话不但免了你我内外宫勾结之嫌,还可让你在皇上面前立上一功,让皇上对你刮目相看!”
      “你?”周延儒轻蔑道,“我手下的文臣武官都想不出办法,你会有办法?”
      加珍微微笑道,“你可知鞑子自那次在京郊被祖大寿击退后至今,这十余年间从未再犯过京郊,为何偏要选在此时再犯京郊?”
      “为何?”
      “因为,”加珍嘴上平静的说着,心里却暗笑周延儒手下尽是些酒囊饭袋之徒,“近些年来鞑子不断的与辽东交战,不断的扩军,每年都需要耗费大量的钱粮,可鞑子本蛮族,不擅于耕田织布,所以他们得到钱粮的方法只有一个-------抢。最开始抢的是辽东,后来辽东大部归属之后,钱粮依旧供应不足,他们便将手伸向了陕西,山西,河南等富庶的产粮之地。可偏偏近年来陕西大旱,河南蝗灾,山西瘟疫,灾荒不断,且这些地区多半被起义军所控,抢过之后他们才发现,能抢到手的钱粮极其有限,损耗确实巨大。如今逼不得已,他们只能将手伸到了京郊,他们也知道京郊多半是京城显贵的田产,抢京郊他们或许会有不少的收获。”
      “你的意思是,鞑子这次来是来抢东西的,而并非来打仗的?”
      “是。”加珍道,“他们不敢,多年来吴三桂重兵镇守山海关,投鼠忌器,他们不敢。更何况,如今他们的可汗皇太极病重,汗位悬空,内部争斗尚且自顾不暇,又何来的闲暇攻打京郊?”
      周延儒的眉头越皱越紧,此时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对加珍的感觉,敬佩?惊讶?怀疑?难怪皇上会对她沉迷,他手下那么多的文臣武职,个个也都是数十年寒窗苦读,过五关斩六将才得来的官职,可见识竟然抵不上这深闺妇人分毫!
      “你一个深宫女子,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周大人,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加珍依旧笑道,“若是你不相信我,可派人到京郊打听一下,看看这次来京郊的鞑子是不是都是些散兵游勇,而并非什么整齐有战斗力的军队。”
      周延儒盯着加珍的眼睛,沉默片刻道,“我信你,那你告诉我,这些来抢钱粮的鞑子会不会抢完钱娘便走?”
      “这我就不知道了。”加珍也望着周延儒,语气中微带了一丝戏谑,“或许他们会抢了钱粮马上便走,他们倒是盆满钵满,欢天喜地的拍屁股走人了,可您这边呢?显贵被抢,他们心中怒火无处发泄,一定会将矛头指向你,到时你也会如先前的袁督师般遭人唾骂。而皇上呢,明明派了你去驱赶鞑子,可结果却是,鞑子抢完东西大摇大摆的走了,皇上会不会觉得你无能呢?这还只是假设鞑子抢完东西马上便走,若事实上他们即使抢了东西也不想走了,就这么无穷无尽的骚扰下去呢?”
      “既如此,我不如借宋提督的兵,直接将这些散兵游勇赶杀出去便是了。”
      “周大人,”加珍冷笑道,“您没有打过仗,您并不知道这些散兵游勇最让人头疼的地方便是游击战术,他们分散各处,毫无章法,若非大型军队进行围剿,只怕很难将其斩除。”
      加珍的神情言语似乎无意间伤到了周延儒敏感的自尊心,他不由反唇相击道,“我没打过仗?说的好像你这个深宫妇人打过仗似的!”
      积蓄已久的怨气突然迸发,加珍的声音冰冷蚀骨。
      “当年我随袁督师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之时,周大人,您在哪儿呢?说不准您正裹着貂皮裘衣坐在炭炉旁把酒言欢呢!”
      周延儒白净的脸庞“唰”的一下变得通红,情绪也变得异常激动。
      “说了这么多,净是些没用的。你也知道北京城除了宋提督手下那点兵将和御前侍卫,哪里有什么大型军队?说了这么半天你是在消遣我吗?”
      终于急了,此时的加珍看着周延儒的模样,心里有了些许欣喜。
      “你听我说完,除了大型军队围剿,还有别的办法。”
      “你说,你说,”周延儒故意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你先找到鞑子头领,私下让他们开出一个归还京郊钱粮,马上离开京郊的银两数额,而后禀告皇上说,围剿京郊鞑子需要大量兵力武器,需火速拿银两招兵,购置武器,以此借口向皇上要钱拿给鞑子。”
      “这,”周延儒迟疑道,“这不是欺君之罪吗?”
      “是欺君不假,”加珍道,“但至于罪嘛,皇上知道了才有罪,皇上若不知又哪来的罪?与鞑子谈判是私下进行的,招兵买武器也是私下进行的,谁会得知?纵使果真一不小心走漏了丁点风声,这满朝文武皆是您的手下,又怎会传到皇上耳中?”
      “可是……”
      加珍道,“你放心,鞑子拿到银子定会离开。他们本就是为钱粮而来,他们也明白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的道理,不走,难道真要等着被逼急的兔子咬死啊?”
      “可是鞑子开口,定是一笔惊人的数目,皇上如何会信我?如何肯拿出这么一笔银子给我?”
      “这就要看您周大人的口才了。”加珍道,“您可以给皇上加压,给皇上制造出一副鞑子随时会攻破京城的紧张局势,并好言宽慰说,国库倘若无钱,日后尚可在时节好时增加赋税,也可让京城达官显贵捐赠钱物充盈,还可学汉武帝之时,卖一些有名无实的官职给那些做梦都想当官的人。不论如何,总还是有机会慢慢寻回来的,可驱赶京郊的鞑子却是等不得的,把这些情势说给皇上听,周大人您还怕皇上不拿钱吗?”
      周延儒微微沉思一下,心想,除此之外也确实毫无他法了。
      天色不早了,周延儒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便急匆匆的出宫了。
      许是周延儒太急于立功,太急于展现他作为首辅大人那超凡卓越的才能,又加之加珍那套环环相扣的说辞,太让人寻不出罅隙。周延儒竟从没细细想过,若照加珍所说的做,冒的是什么样的风险,一旦事情败露,又承担的是什么样的后果。
      他只看到近在目前的结果是:鞑子被他赶跑了,皇上更加信赖他了,百官更加仰慕他了。
      可再缜密的事,也终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一个曾受过温体仁照抚的小官员,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周延儒骗取国库银子送走鞑子之事,一封密信告上了皇上的御案。
      崇祯愤怒交加,他万万没想到,周延儒竟将诈骗的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国库那白花花的银子啊,竟这样白白的送给了后金鞑子。
      “承恩,笔墨!朕要下旨,马上!朕要立刻砍了周延儒的狗头!”
      “皇上!”王承恩边准备笔墨,边低声劝道,“周大人是内阁首辅,首辅不得……”
      “你闭嘴!”崇祯路道,“温体仁犯事之时,周延儒便以《明律》中内阁首辅不得处死刑一条来求朕饶温体仁一命,朕以为他周延儒还算仁义,还记得同僚之谊,便看在他的面上,只夺了温体仁的官职,饶了他一条性命。如今想来,什么仁义,什么同僚之谊,他分明是在给自己当上首辅后留后路,他倒想得美,朕偏不让他如愿,周延儒必须死,《明律》也救不了他!”
      一页锦帛,三尺白绫,堂堂首辅大人,就这样,如寻短见的妇人般,吊死在自家房梁之上。
      周延儒一生瞧不起妇人,崇祯给他这样一种死法,于他而言,或许羞辱更大于死亡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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