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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朱门拜师 ...

  •   天色渐晚,父亲和朱先生不知所踪,我寻不到人便只得在海棠长廊下徘徊。

      看来朱先生这人风雅得很,这海棠长廊丝毫不负其名,长廊两边皆是海棠,且开得正艳。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好诗!”

      回头见父亲和朱先生正往这边走过来,朱先生眉目清秀,笑眼弯弯,走在父亲前面,“当年杨贵妃宿醉未醒,唐明皇见之惊艳,曰:‘海棠睡未足也’,而今眼前这海棠正是‘贵妃醉未醒也’。”朱先生说着冲父亲看一眼,那一眼叫人有种恍惚的错觉,仿佛他说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眼中人——

      映着点点余晖,那胭脂海棠的确有种美人醉酒的错觉,虽无香气却胜在艳而无息,不由心中一荡,脑海浮现秦钟那日醉酒寻我时的模样来。

      “玉儿,我们回去吧。”父亲看我一眼。

      “是,父亲。”我转身朝朱先生一拜,“朱先生,告辞了。”

      “如海,明日叫玉儿过来便好。”朱少月含笑望着父亲。

      “好,玉儿,还不快谢过朱先生?”父亲比我要兴奋得多。

      我连忙又是一拜,“是,多谢朱先生!”

      “叫我什么?”

      “哦,夫子在上,请受学生一拜!”我双手交握朝朱少月行了拜师礼。

      “不必拘礼,明日你只身前来便好。”

      “是,老师。”

      父亲先前叮嘱,称朱先生不喜繁文缛节,在他面前随意些便好,不然过于拘泥礼数,反而会讨嫌。从今日种种看来,父亲说得不错,这朱少月先生比之贾府请来的先生完全不像是本朝本代之人,无论举止、形容。

      晚饭后,父亲又说起朱先生的种种趣事,言称:“少月人风趣,少时与我便是知己好友,只是多年不见,自你去金陵半年他方到维扬。多年未见,我与他依旧无话不谈。少月见多识广,却生性散漫,不喜人打搅,为父算是个例外——”说到这里,父亲忍不住扬起嘴角,带着几分骄矜。

      “少月破例愿意教你读书,我也很是惊讶,原也该出些银两的,可少月性情中人,做什么都讲究眼缘,他既然愿意收你,自然觉得你是可教之才。”

      “朱先生到底是什么人?”我知道这话有点冒昧,可还是忍不住问。

      “玉儿日后便会知道了。”父亲没再说别的,只告诉我明日早些去朱府,毕竟第一天,还是要有些礼数。

      躺在床上,手中握着宝钗送我的玉珏辗转反侧,想起宝钗离别时泫然欲泣,脑海满是他眼睛红红的样子,不由翻身起来,立案提笔。

      “哥哥在上,黛玉顿首。

      “一别竟已半月有余,哥哥安否?弟已至维扬,扬州东风正好,杨柳扶岸。念别时诸位哥哥再三叮嘱,要我鸿雁相告,便修此书。

      “来家曾和家父提及哥哥们,难忘昔日旧景,梅园玩雪,携手念书,吟诗作赋,策马狂奔——而今还不过一月便始怀念。

      “宝玉可还念我哭泣否?初到荣府,幸得宝哥哥眷顾,方能在金陵安卧,后又遇到哥哥,黛玉实属幸运,可别时哥哥赠我玉珏,竟叫我心怀冷意,哥哥岂不知‘珏’与‘绝’之意喻?今无意想起,便手抚玉珏,心念几遍:绝否?绝否?曾不知哥哥深意,乞望回信告我。

      “探春、迎春、贾环、湘云、鲸卿都可还好?望哥哥带我慰问。”

      罢笔时已是二更,脑海甚乱,越寻思越觉得那玉珏是诀别,不免疑惑,宝钗为何要与我决绝?分明心中有我,此举怎不叫人生疑?辗转三更才睡下,醒来时天已大亮。

      “昨晚睡得可好?”饭间,父亲问道。

      “回父亲,一切都好。”只怕父亲看出我眼底乌青,不放心地多看我几眼,夹了一块鱼肉给我,“多谢父亲。”

      “个头窜得太快了,多吃些才是。”不知为何,总觉得父亲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要开口问,便听到,“该是思春的年纪了。”

      我差点一口饭喷出来,脸噎得通红,忙着开口解释:“父亲,孩儿我——”

      “这没什么,别大惊小怪。”父亲扫一眼在旁伺候的紫鹃和雪雁,咳嗽一声,“你们俩先去吃饭吧,我和公子说些话。”

      俩丫头拿眼看我,笑嘻嘻地走了。

      “玉儿,你今年几何?”

      “回父亲,今年十四了。”

      “十四岁那年,为父已是举人,十六岁便是探花郎,你和为父相比,如何啊?”

      “回父亲,玉儿远不及父亲。”

      “你小子嘴倒是越来越甜了,说到底还是差了点。”父亲皱了皱眉。

      “是,父亲。”以前可从不曾听父亲这般讲话,纵使偶尔轻狂也是和母亲一起,而今这是——
      “十四正是思春年纪,”又来了,“你可曾对女孩儿有什么想法?”

      啊?他这番要跟我说说春|宫之事吗?父亲,还真难为你了,儿子对不起你,儿子对女孩儿没什么想法,对男孩儿倒是深有邪念——

      我不吭声,又听到他说:“一般大家族里都会有专人教习,原本你是女孩儿,到时自会找个乳母来教你,而今你身为男儿,该有的想法自然都会有,当年与你这般大时,为父已经初尝人事,你喜欢女孩儿也好,酷爱男儿也罢,有一点,玉儿,你记着,而今你年纪尚轻,切不可随意泄露元阳。‘一滴精十滴血’,夜间不可纵|欲过度,生命宝贵,以后你还有大好时机,切不可栽在淫|欲之上。”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饭罢,只身前往朱府,朱先生已经在等着了。

      朱先生身着玄色衣裳,黑丝挽成一个发髻,一根青玉簪别于发间,显得格外清雅别致,见我进门,先抬手来:“不必行礼了,进来吧。”

      “是,老师。”我走过去,和朱先生相对而坐,面前是一张四脚青玉案,案子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本《庄子》。

      怎么一上来就学道家?这朱先生还是个避世之人?不由对他又高看几分,心中也多了几分敬畏。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孔孟不过是些约束人本性的空架子,唯有‘道’才是真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天下万物尽在‘道’之中。”这是朱先生对我讲的第一句话,像是解释,又像是在宣称什么。

      那之后,从庄子学到老子,又到列子,刚开始我以为道家圣人无名、神人无功的境界便是无所欲、无所求,便直言:“朱先生,这般高深境界,无欲无求,活着有什么意思?”

      朱先生闻言一笑,用戒尺轻轻拍拍我的脑袋,说道:“谁说道家是无欲无求?玉儿你便是这般理解?”

      “那不然是什么?”

      “非无欲,是欲有所指;非无求,乃求之有道。”

      这句话便在我脑海悬了许久,至今也不太明白。

      今日,惠风和畅,朱先生叮嘱我在书房温习,便出了门。

      半日不见人回来,温习完起身出门在朱家花园闲逛,不知不觉来到后院一处隐秘之地,耳闻隐隐男子压抑之声。好奇之心叫我慢慢探近,细细谛听,不由惊诧万分,这声音分明来自——猛地摇了摇头,又仔细一听,不禁大惊,我没听差,的确是——

      疾步返回书房,心里依然上蹿下跳,父亲是何时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多多留言吧,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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