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男林黛玉》蛇月猫

36、掌上明珠

　　安顿好紫鹃和雪雁，随父亲去了书房。

　　林府院子不大，却也前后院齐全。母亲大人在世时常拾掇些花花草草，而今父亲竟也如此上心，想必是把思念的心思都寄托在这些花草上了吧。

　　“父亲一向可安好？”

　　“玉儿有心了，为父这些年白日里忙于公务，黑夜里便习习字，算是过得还成。”

　　听到这话，心中大石轰然落地。

　　进了书房，关上门，我便扑通跪在父亲面前。

　　父亲对我是男是女素来不甚在乎，当初我还是女孩时，他便常说，男女皆同，谁言女子不如男？我林如海的女儿比哪个男儿也不差分毫。那时我倒不懂这些，只是每被父亲背在肩上、抱在怀里同那些世家大族的少爷们处在一起，都会被人用奇异的目光盯着，可父亲那时便会爽声一笑，而后诉诸一句：这是我林家的掌上明珠！

　　而今我突然女身便男儿，想必会大为奇怪。

　　“玉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不急，听孩儿慢慢道来。”我拉着父亲坐下，把遇见癞头和尚的来龙去脉细细讲述，父亲越听脸色越惊诧，一直说着“怪矣，怪矣”，眉头紧蹙。

　　“就是这么回事，父亲，孩儿现在虽是男儿身，可身体里依然流着林家的血。”再一次跪在他面前。

　　“我儿起来吧，为父虽愚钝，但听你这般说来，我倒想起一桩事来。”父亲沉吟道。

　　我从地上起来，“父亲，何事？”

　　“十多年前，甄家女儿失踪，甄家在大火中付之一炬，甄士隐落败寄住在岳丈家中，后来在树下乘凉，遇癞头和尚和跣足道人，不知中了何等法术，竟魔怔似的随他们一唱一和地走了，后再无人见过他们，而今又发生这等事倒真叫人怀疑这世间真的有高人存在。”父亲一向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而今竟是有些动摇。

　　“父亲，不管如何，现今林家黛玉是男儿身，可承父亲之志矣。”

　　“玉儿，几年不见，越发成熟懂事了。”父亲甚是欣慰地看我一眼，站起身来，走到案前，轻叹一口气，“不管你是男是女，都是我和敏儿的孩子，为父从来不认为女子不如男，人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当年我和你母亲却执意教你读书识字，想把你当做男儿来养。如今本就不是什么公平世道，若不见多识广，身怀绝技，终会被人欺凌。如今，你是男儿，我也依然是那句话，见多识广方能成就你。”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你先回房歇着，明日跟我去拜访一位友人，为父每与之高谈阔论，便收获匪浅，他日后必是玉儿的良师益友。”

　　“谢父亲！”

　　不知这位高人是谁，想当初父亲考取功名，分明可以勇立潮头，却急流勇退，驻守维扬，闲云野鹤，当个盐官，不免浪费自身才华天赋。我虽也不喜经世之道，可却生就一副好奇心，越是奇怪的事情我就越是想了解，越是困难的事情越是想克服，没有才华不要紧，有耐心、有兴趣就成。

　　从书房出来，见王二带着紫鹃在林家花园里转悠，假装没看见地唤了一声：“紫鹃——”

　　“公子！”紫鹃转头看见我，笑嘻嘻地说，“我跟着王二哥到处看看，省得以后什么都不懂闹笑话。”

　　“不急于这一时，一路颠簸，今日就先去歇着吧，林府里没什么规矩，好生过日子就好，过几日，我禀明父亲，往后你和雪雁两个就做我林家的女孩儿，出嫁时按照小姐的礼数出门，省得日后到了夫家受气。”

　　紫鹃忽的化喜为悲，两眼泪汪汪地望着我，“公子这是不要我了吗？”

　　“傻丫头，公子怎么会不要你？难道给我爹当女儿，给我做妹妹还不开心啊？”我拍拍她的肩膀，“快去歇着吧，啊！”小丫头破涕为笑，点点头。

　　转身看一眼王二，只见他看着紫鹃发呆，跟没魂了似的。这王二惯是个有眼光的，紫鹃这般模样的丫头谁见了都会多看两眼，他怕是已对她上了心。

　　“王二哥，你带紫鹃去屋里歇着吧，别迷了路，她刚来，什么都不熟悉，今后你就好生照顾着她点。”

　　王二方才迷瞪过来，脸上一喜，“是，少爷！”王二这人长得算是俊俏，心眼儿也好，在林家待了也有十来年了，只比我大一两岁，家里丫鬟少，当初雪雁我带走了，只剩下一个上了年纪的李嫂，这几年倒真苦了他。

　　用完早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便见到了未来的老师——朱少月，一个我从未谋面的男子，和父亲相差不大，面如秋月，色如春花，青丝如瀑，白衣胜雪，完完全全是画中之人，乍一见，大惊，竟还有如此模样的人物，比父亲还要俊美几分，不禁惊叹。

　　之前，我从未见过那个男子有父亲三分之一的姿色样貌，故一直把父亲尊为天上之人，今看来竟是孤陋寡闻了，这朱少月先生竟把父亲比下去了。

　　“玉儿，快来见过朱先生。”

　　“朱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我恭敬地朝朱先生一拜。

　　“快请起！”朱先生面善，声音也悦耳。

　　只不知他和父亲竟如此亲密，携手交谈，从不知道父亲还有这等好友，俩人耳鬓厮磨，宛如一人，甚至比和母亲还要——不由心中一凛，父亲和朱先生——不会——

　　茶未饮毕，我便完全被晾在一边。

　　俩人谈天论地，吟诗作对，先是在案前，而后又双双出了堂屋门。朱家是个大庭院，亭台楼阁，花园水榭，倒和贾府有的一比，只是这府上人甚少，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不见，刚刚还是朱先生亲自倒的茶。

　　“少月，最近听说维扬又来了一些新鲜的花种，有空一起去看看，如何？”

　　“好啊，随时都有空，如海，咱们去那边水榭坐坐，我刚刚养了几条金鱼儿，甚是好看。”

　　“也好——”

　　“走——”

　　俩人无视我的存在，自顾自地玩耍去了，我只好一个人在朱家院子里闲转。

　　一出书房，见不远处花园里蹲着个园丁，好像在挖什么东西，我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啊？”园丁吓了一跳，回头看我，眼中满是惊吓。

　　不觉呆住，这园丁竟生得如此俊美，狐狸眼和宝钗有几分相似，脸盘圆圆，颇有秦钟宝玉之态，双手虽沾满泥土，却有一股不同寻常的韵味。

　　我轻轻一笑，摇摇手，“别怕，我是来这里做客的，刚刚父亲和朱先生到前面亭子里坐了，我一人无聊，出来便看到你在这里。”

　　园丁松了口气，朝我一笑，憨态可掬，一开口便没了炸见时的惊艳，“原来是客人啊，您别过来了，这里脏兮兮的，别弄脏了衣裳。”

　　“不妨，你在挖什么呢？”

　　“没什么，不过是前几日刚种的一玫瑰，没养活，得连根拔掉，您别过来——”他朝我摆手。
　　我定住脚，“朱先生家里没有其他人吗？”

　　“其他人？”

　　“就是觉得院子这么大，没什么人，怪冷清的。”

　　“平时没什么人来，朱先生一个人住的，连个丫鬟也没有，我也不在这里住，一会儿忙完我就得走。”

　　“何故啊？”

　　“朱先生这人挺好，就是脾气怪，不喜欢人打搅他。”

　　不喜欢人打搅？那为何见了父亲这般欢喜？还携着手，分明就是故作姿态？

　　“那有什么人来？”

　　“就是一些喜欢花花草草的客人来，比如林老爷，他就经常来，哎——”园丁皱眉看我一眼，“怎么觉得你这般眼熟？”

　　“你口中的林老爷就是家父。”我微微一笑。

　　“啊，原来如此，林老爷是经常来的，我也就只见过他。”

　　和园丁又说了几句，总觉得这朱先生是个怪人，不，应该是他和父亲都是怪人，林家要不是因为我少时体弱，估计也和这里一样，连个丫头也没有，看来父亲和朱少月是气味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