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男林黛玉》蛇月猫

20、鸿雁归家

　　“慢着！”我一把将他甩开，“鲸卿兄，你这是哪个意思？”

　　秦钟脸红透，滴血一般，吭吭哧哧抬起头来，俩眼没定点，又不敢看我，支支吾吾，“就是那个意思，玉公子——我——”

　　我算明白了，如此说来，这个人真对我有想法，上回就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有那种意思，可这种话亲耳听到还真有点叫人心惊肉跳。我自是对这等事了解得不少，可真实打实地付诸行动不还是个雏儿不是？

　　想着秦钟这般风流可爱，和宝玉有得一拼，低眉又见他如此羞赧，不由伸手在他脸上轻轻一触，虽不如宝玉那般滑腻，可也还是很柔软，恍惚间竟有些心悸慌乱。

　　“玉公子？”秦钟呆呆地看着我，双眼如水含情。

　　我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缩回来，“啊，鲸卿兄，没事，没事，我先回去了。”转身便走，心雷如鼓。

　　不记得秦钟是否在身后唤我，只觉脑袋昏沉，回屋见紫鹃正在绣花，是株并蒂莲。

　　“公子，你回来了。”紫鹃将手中针线放回筐里，起身给我倒茶。

　　接过茶刚要喝上一口，突然手上一抖，“嘶！”

　　“哎呦，我的爷，你今儿是怎么了？”紫鹃忙接过茶杯，用手绢给我擦手。

　　“没事，你在绣什么？”我装着转移话头。

　　紫鹃聪慧，自然也不再问，“前儿个鸳鸯姐姐教我的，看，绣得怎么样？”

　　我拿着那团东西端详，“唉，我怕你公子我有生之年穿不上你绣的并蒂莲了。”

　　紫鹃娇嗔一声，“公子什么时候这般坏了？”

　　“说笑呢，绣得不错，再练练，说不定等我加冠那年就能穿上了。”我笑道。

　　“公子，你说咱们这几年一直在南京，老爷一个人在维扬该有多孤单啊？”紫鹃惯会关心人，她一个半路来的丫头，这会子为何想起我父亲来？

　　“紫鹃，你还没见过我爹爹吧？”

　　“不曾见过，但这几年总听公子念叨，时不时又给老爷写信，什么时候公子回去的时候也带上我好不好？”紫鹃真是个好丫鬟。

　　见她这般忠诚，着实不忍将她留在这里，点头应允，“紫鹃，你以后准会嫁个好夫君，这件事就全交给你公子我了！”

　　小丫鬟脸颊绯红，羞答答地说道：“紫鹃除了公子，谁都不愿跟的。”

　　“傻丫头，嫁人这事终归免不了的。”

　　“爷，咱们不说这事了，我去看看雪雁回来了没有，方才我让她去袭人姐姐那里借点绣线，有好一会子了。”紫鹃说着转身便出去了。

　　这丫头虽脾气倔，但对我一片忠心，我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一般看待，日后定要给她觅个好夫君才是。

　　这时节，维扬想必早已柳色青青了，秦淮河畔的水草不日就能冒出头来，记得幼时，身子弱，却又喜欢玩水，每想下水，爹爹必要叫人背着我。如今男儿身的我，不知父亲见了会不会被吓到？
　　铺开毛毡，轻摆纸张，拈起狼毫小笔，微蘸笔墨，敛起广袖，奋笔疾书。

　　“父亲大人在上，儿子黛玉匍匐再拜！

　　“自十岁离家，身性变换，未敢告知父上，每每念及，总坐卧难安。出生十载，原是闺阁女郎，没成想，一夕之间，竟女换男身，实难以卦解，故未敢贸然告父，时至今日，儿亦难解其中之一二。

　　“犹记少时，一癞头和尚突至家中，令儿削发为尼，奈二老难舍，留儿在家带发休养，幸得照料，方成十岁良儿，感激涕零，纵身死难报万一。转眼，失怙离家，悲伤欲绝。未料，至“金陵途中，大雨忽至，儿挣扎间，见那和尚显现，不知使何法术，儿摇身一变，女子竟化男身，初得知，惊恐难安。今思量来，依然梦中惊醒。

　　“原恐惊扰外祖母，幸少时家中未对外透露儿之身世，尤感贾夫子之恩，为儿在舅父面前周旋，今方安卧他乡。只日日念及父母，心多触动。

　　“灯下草书，夜已三更，望父上大人莫牵挂，男儿女儿皆是林氏子孙，勿思量。三月清明，儿返维扬，再面禀父上。

　　“儿子黛玉再拜。”

　　前后研读，唯恐父亲因此被吓到，思量来去，依然把信送了出去，此时鸡已叫了三遍。

　　清明将至，几年未曾回返，母亲坟前早已莺飞草长，我却未曾拜上一拜，自有愧于心。

　　刚把信交给紫鹃，外面就有了大动静。

　　“玉公子！”

　　“探春？”我迎上去。

　　探春一向精明强干，做事张弛有度，若果不是偏房所生，由他来继承荣府基业甚是合适。

　　“玉公子，我找你有要紧事。”

　　“大半夜的，何事？”

　　“秦氏没了。”

　　“啊？秦钟的姐姐？”

　　“正是。”探春面上有点忧伤，却因为有了可以展现自己的机会又带着点兴奋。

　　“我能做些什么？”

　　“鲸卿兄现今正伤心，得着人安抚他。”探春道。

　　“放心，我这便过去，现在鲸卿在哪？”

　　“在宝钗屋里，湘云也在，宝玉已经睡下了，我明日再通知他。”

　　“府中的事不是王公子在管吗？”我问。

　　探春眉头微皱，“近来王公子和琏二哥正闹别扭，王公子发高烧呢，这会子还睡着，那边来人就先让我来管了。”

　　“辛苦探春，那现在我们一起去宝钗那儿吧。”

　　披件袍子跟着探春朝梨香院过去，一路上探春跟我说了些事。原来秦氏害病害了多年，总不见好，去岁腊月又害了一场，大夫说是能熬过今春就能脱离病海，没成想，果然还是倒在了春日里。

　　想着宝玉知道又要哭上一大场，以前常听他说秦氏待人亲和周到，对谁都很好，那种骨子里的温柔叫每个人都念她的好，婆子公公，丈夫叔子，丫鬟仆人——凡是和她接触过的，没有一个人不说她好的，可怜见，总是好人短命，坏人长存。

　　说话间，已经到了梨香院，耳边是低沉哭声，想来应是秦钟，白天还红着脸说笑，谁知还不到一日便沧海桑田。

　　念及此，总觉自己对秦钟言辞过分，行动更是不妥——不由在心里摇头。

　　一众主子丫鬟都在外间坐着，见我们进来，抬头来看，只秦钟还低着头红着眼。

　　探春不能久留，他得继续通知其他人做事，匆匆说了两句就走了。

　　我走上前去，“鲸卿兄，莫要太伤心了，令姊生得那般温柔娟秀，纵使去了也该是去天上的。”
　　这时他倒哭得更厉害了。

　　宝钗抬头示意我不要说话，使个眼色让我在旁边坐下。

　　人死不能复生，就像母亲那样，什么也不带走，留下我和爹爹二人相依为命，想到此，今年清明，我便更是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