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男林黛玉》蛇月猫

21、秦氏玉殒

　　荣宁两府上空笼罩一层灰云，上上下下无不悲伤痛苦。

　　秦氏虽没为贾蓉留下一儿半女，贾珍却坚持给这个贤惠良淑的儿媳操办盛大的葬礼，还请来众多皇亲贵戚为她扶陵凭吊。

　　会芳园中停灵，高僧高道对灵讲坛超度，丫鬟瑞珠因念主子恩情，竟触柱身亡，众人皆惊。贾珍将这忠心的丫头按孙女之礼停灵敛葬，更有另一仁义丫头宝珠甘愿为秦氏义女，披麻戴孝，在灵前哀哭欲绝。

　　那日王公子身子将好，便带着我们几个小子去了会芳园。

　　秦钟是秦氏之弟，在灵前低声闷哭，呜呜咽咽，几喘不过气来。几个人见他这样甚觉不妥，又没甚法子叫他好受些，灵柩下葬时，他竟受不住昏了过去，醒来时又是默默流泪，哽得浑身发抖，越是这般模样越发叫人心疼。

　　耳闻秦氏待秦钟好得没边儿，连责骂一句都未曾有的，加上秦钟生得这般模样，就更是疼爱有加，凡事只有疼的份，没有骂的心，竟不知秦钟也对姐姐这般依恋不舍。

　　“秦大侄子，莫再哭了，仔细哭伤了身子。”王公子在一旁劝道。

　　毕竟生死别离，纵秦钟往日里再怎么混账也知道姐姐对自己疼宠之极，泪珠儿水似的往下淌。王公子向来性子爽利，而今也晓得他心里难过，也不再劝解，只拉着探春就走。

　　“王公子，这是带着探春干什么去？”我问。

　　“我们自然有别的要紧事，你们且自行回府吧，别叫老太太担心，宝玉前儿个身子伤风还没好透，仔细再冻着。别让秦钟再哭了，虽说是没了姐姐，可他还有爹妈呢，你们管着点，我们先去了。”王公子一身白衣，和探春一前一后，朝贾珍书房走过去。

　　宝玉和宝钗一边一个搀着秦钟，脸色都不太好看，我和湘云在他们旁边站着，迎春惯是个不爱说话的，冷眼看着周围。

　　“叫茗烟备车去。”我吩咐身边的小厮。

　　这时茗烟早已备好车辆，牵着马过来，吁的一声，马车停在我们面前。

　　“几位爷，上车吧。”茗烟见秦钟不受用，只好先帮着宝玉搀着他，让宝玉先上车。

　　“宝钗哥哥，你先上去，我来扶着他。”我一把将秦钟抱在怀里，宝玉和宝钗先行上车，迎春也跟上去，湘云茗烟帮我将秦钟抬上车。

　　“鲸卿兄，可别忘了你姐姐还在天上看着你呢。”我偷偷附在秦钟耳畔低语。

　　那秦钟忽的一睁眼，目光终于有了光亮，原本没生气的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车上的人都松了口气。

　　“鲸卿兄，节哀。”迎春先开口。

　　我在秦钟身旁坐着，伸手轻拍他后背，“鲸卿兄，他日若能高中，便也算告慰令姊。”

　　宝钗听我说话，抬头来看我，那眼神像是在怀疑什么，但此际又能说些什么呢？

　　“是啊，鲸卿兄，令姊早殇，着实悲痛，可人总要往前看的。”宝钗向来是个巧嘴，又早年失怙，自然比旁人更懂得这种痛苦。

　　我抬头看着宝钗，四目相对，竟觉宝钗眼中藏着几分悲伤，不由想起少时母亲早逝，心中自然跟着难过起来。

　　湘云是个性情中人，想笑便笑，说哭就哭，这时受秦钟的影响，怕是又想起自己身世凄苦，父母早亡，不免更加悲伤，眼泪早已下来，话也说不出来。

　　迎春拍拍湘云，“你别在这添乱了，这个还没哄好，你倒好，跟着哭起来。”

　　“谁哭了？我才没哭。”湘云擦擦泪，可还是止不住哭。

　　“哎呦，我的史大爷，这还没哭呢？瞧瞧，这眼泡子都肿老高了！”迎春在一旁揶揄，伸手摸摸他的脸。

　　湘云甩开他，看一眼宝钗。

　　我知道他想让宝钗也来劝劝自己，可人家根本不理他，幸好这小子天生没脾气，不劝就不劝，谁还没个哭的时候？

　　“史大爷，你别哭了，秦大兄弟还没好，你一哭，我怕宝哥哥也跟着你们哭！”我话刚落，就听到宝玉小声哭起来。

　　嘿，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宝玉梨花带雨的，真真叫人心疼，可惜我离他远，够不着，只能给宝钗使眼色，让他劝劝。

　　“宝兄弟别哭了，一会儿叫老太太看见，又该伤心了。”宝钗拍拍他。

　　“是啊，宝哥哥，别哭了，一会儿回去，我有好东西给你。”我道。

　　宝玉虽说喜欢新鲜玩意，但这时候，也一直蔫蔫儿的。

　　回到荣府，秦钟明显好了，只是情绪依然低落，连晚饭也没吃，直接回去歇着了。我伸手拉着宝玉，只觉得他手热得发烫，一看他小脸通红，伸手摸他的额头，好家伙，怕不是又发烧了。

　　“宝兄弟，这风寒又加重了。”宝钗也看出来了。

　　“快回去歇着，找大夫看看，先别让老太太知道，不然又得闹翻天。”迎春说道。

　　“我没什么大碍，回去睡一觉就完了。”宝玉心倒挺大，也不觉得难受，拉着我就往绛芸轩走。
　　宝钗跟在后面，“玉公子，何时回维扬？”

　　宝钗真神了，他怎么知道我要回扬州？我才写了信寄回去，他今日就知道了，心下不免疑虑，回头看他一眼，又听得宝玉说：“玉公子你要回扬州？”

　　我不好扯谎，只好道：“而今已来了有三年了，父亲一人在维扬，免不得会想念我，虽说家里有人照料，但我没能在旁侍奉，总心里难安。”

　　“那玉公子还回来吗？”宝玉俩眼水艳艳地望着我，像要哭了似的。

　　“到时再说吧，我们先带宝哥哥回去喝药。”

　　宝钗跟着我，不等到我落单断不肯罢休的。

　　等宝玉吃了药睡下，我和宝钗才一同出了绛芸轩。

　　春夜弥漫着粉香，是樱花的味道。

　　我和宝钗一前一后走在石子路上，谁都没有先说话，只等对方开口。

　　那就等吧，要是那样的话，宝钗你又何苦等我这么久？我心里笑。

　　“公子！”紫鹃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面色慌慌张张。

　　“怎么了？紫鹃？”

　　“公子，不好了，秦公子突然跑过来找公子，说不见到公子就不走了，好像还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这会子正在屋里坐着呢！”

　　“什么？”宝钗这才出声，抬眼看我，又看看紫鹃，“他不是早歇息去了？”

　　“哥哥先回去吧，我去看看，有什么话改日再说。”我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宝钗的声音，“玉公子——”

　　我没理会他，跟着紫鹃径直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