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生青萍末》琼川

2、章一

　　一晃两年过去，她的进步让索云也是吃惊，作为师父，他知道拾凝晦起得比别人早一个小时，在两腿两臂绑上沙袋，绕着训练场跑五十圈，夜里，他人都早睡下了，而她还要在长+枪上挂一些铁+环，重量比一般的长+枪重一半多，夜里勤家操+练，直到累得举不动为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懈怠从不耽搁。

　　从一个细皮嫩肉的大家闺秀，成了一个皮肤粗糙，有些微黑的精瘦之人，拾凝晦的这些，索云都看在眼里，她的父亲拾厢钧也看在眼里。于是拾厢钧给了女儿几本兵书，没事让她翻来看看，哪成想，她竟迷上了这些，又与父亲借了几本。

　　大概是因为拾凝晦女子身份，她鲜少与兵中男子多言，就算是和他这个师傅，也是话少之又少，除非遇到不解的难题，才会张口问一问。渐渐的，索云对这个小徒弟产生了些许好奇，会问她为何偏偏要习得这些，她冷冷的答道：‘既然师父喜欢了，我也可以喜欢。’

　　对她，似乎是不能用男子女子，来限制的。

　　可以说，索云对自己的小徒弟还是满意的，她不仅勤奋，而且还颇有天赋，心思机敏，反应极快，在练武方面，是个好料子。他说给拾厢钧听，将军听了，只是无奈叹气，他大概也能知晓叹气的因由，无非是这种优秀，如果是在男儿身上，可以说是如虎添翼，但是在女子身上，便是画蛇添足。

　　下午操练完毕，几个将领闲聊，打趣他道：“怎样？你的女徒弟是否让你这师父操心？”

　　就算是将军的女儿，他们对女子习武，还是有些偏见的。索云笑笑：“哪日你们可以试试，她可不见得会输。”倒也自信满满——

　　营官镇肖哈哈大笑：“你这师父怕是教授女子武艺时间太长，脑子糊涂了，哪有男不如女的道理？”

　　说笑归说笑，他们是不敢与拾凝晦比试的，首先，男子与女子比武本身就是一种耻辱，有种懦夫欺人的感觉。

　　“她，与你们口中的女子不同——”索云的家中三代皆是良将出身，虽比不得拾厢钧，但也是武将世家，可索云并没有寻常官门子弟的那份浮躁，反而性子沉稳，做事谨慎，脑子也是聪明，对待人与事更加客观些。

　　“一个长+枪都提不起来的小女孩，能做什么呢？”

　　“镇肖兄，已经过了两年了。”

　　“两年又能怎样？女子不如男，都是天理伦常，她一个女孩抛头露面的，混在军营中成何体统！”精九卫统领钊照在一旁措辞严厉了，精九卫一共分九个司卫，属于军队中的精锐，精九卫钊照是一卫的统领，官衔和营官镇肖平齐，都是负责一个营的，但是要比索云低。

　　其实，他们对拾凝晦的非议，已经非一日两日了，她每日不与士兵一同操练，她是单独与索云学习的，尽管这样，还是免不了闲言碎语。

　　拍了拍索云的肩头，镇肖道：“她未出阁，你也未婚娶，长小姐是与丞相之子订了婚的，你俩日后还是注意些，免得有些闲话。”

　　索云毕竟少年，被说得脸红，也不为拾凝晦辩驳：“你们是昏了头！”气得转身走了。想了想，庆幸拾凝晦是将军之女，换了寻常人家的女子，早被吐沫淹死了来回。

　　与拾厢钧走了个对面，索云施礼，见他脸色不好，红晕未褪，拾厢钧心里猜个七七八八道：“你觉得晦儿现在练的如何？”

　　“上阵杀敌是无忧的。”

　　“那我总要给她安排个职位，你说哪个好？”

　　“末将没有主意。”他想到那时自己出了法子，逼拾凝晦知难而退的馊招，让她一个女孩如今遭了非议，心下内疚，也不敢再妄言。

　　“她字写得漂亮，在我身边做个文书也是可以的。”文书便是为将军处理信件，代笔汇报一类的，是军中的文职，就算没有武艺的人也是可以胜任的。

　　想她拼命学习，拼命操练，定然不是为了仅仅替父亲写写书信这类的无聊工作，索云不禁替她说话：“您为何不直接问问长小姐呢？”

　　“还是想先听听师父的意见。”拾厢钧对索云极为看重，让他十七岁升至副将的位置，也是因为对这个少年偏爱有加的缘故。

　　正说着，拾凝晦从远处走来，看到索云眼睛一亮，走近，向父亲施了礼，然后对索云道：“师父，徒儿找了您半天。”

　　拾厢钧见女儿对这个少年师父很是尊重，礼节也不失，甚是满意道：“晦儿，我正与你师父谈论，要给你安排个职务，你可有心仪的位置？”

　　这个问题她一定偷偷想过，所以答得极为利落：“士兵即可，孩儿愿意与其他士兵一同作战。”

　　拾厢钧和索云皆吃了一惊，没想到她愿意在这样的小位置上，于是拾厢钧问道：“你真就如此想？”

　　“祖父和外祖父皆是从士兵做起，我也是可以从这个位置上做起的。”

　　从不曾想自己的女儿竟是以祖辈为目标的，拾厢钧也知不该拒绝，于是询问索云：“师父可有想法？”

　　想到精九卫钊照和营官镇肖对她的看法，他在脑中排除了一些人选后道：“精九卫二卫，我看是不错的选择。”精九卫是精锐，她也能得到锻炼，而且二卫的统领温行性子柔和，对于兵士不会太过苛责，不像钊照和镇肖偏见那么大，让拾凝晦去那里应是合适的。

　　“今日你便去温行的营房报到吧。”

　　“孩儿想去一营！”

　　索云怀疑她莫不是听到他们三人刚刚的谈话了吧？

　　“一营是精九卫最强的营，我想去那儿！”

　　“钊照是出了名的严苛，你可能承受？”钊照的训练以魔鬼著称，而且他的的脾气火爆，都说能在一营坚持下来的，定然是勇士级别，练兵方法更是地狱式的。

　　作为一军统帅的父亲能说出这样的话，可以想象到其中的艰难，拾凝晦在父亲脸上轻轻看了一下，拾厢钧眼里的担忧，有一瞬间差点让那她打了退堂鼓，然而她也知自己退了，便是认输，刚刚他们的谈话，她听得真切：“能承受。”

　　拾厢钧知道说不动她，便道：“也好，如果有不适的，你可以随时调换。”他毕竟是宠爱女儿的。

　　训练第一日，钊照便把她当做烫手山芋，脸上挂着嫌弃模样，掩饰都懒得。军营不同官场，下级喜欢巴结上级，嘴上说着违心的恭维，实则心里骂开了娘，这里男人们更注重实力，所谓能者居上，弱者被歧视，毕竟战场上，柔弱的人容易拖累别人。她来到一卫，像猴子一般，被士兵们围观半天，钊照更是直言不讳：“长小姐要是受不了这儿，随时可以离开——”此言，应是他最大的温柔。

　　一卫训练时，所用的长+枪，比上战场时所用的要沉一些，加了些料，也是因为平日训练用惯了沉的，到时候上阵用着轻的也会没有负担，更灵活些。钊照拿出一支长+枪，这正是他们训练惯用的，朝拾凝晦扔去，一是为了试试她的手劲儿，二是效仿两年前索云羞辱她的法子。拾凝晦单手去接，轻松握住，挥了两下，往地上一杵，哐啷一声，震得当场所有人都噤了声。她抬眼看向钊照，目光凛冽，本想着趁机给她些脸色，才发现这小丫头两年时间的确精进不少，一个接，一个挥的动作就能看出她平日练习时的确下了苦功夫，也再无话说。

　　离着老远，拾厢钧望着女儿挥着六十斤的长+枪，在沙地上往返跑，却不落在后面，除了不能赤膊，她与其他男子并无二致，也是奋力，索云在一旁道：“将军，不必担心，长小姐不输他人——”

　　回头看看索云，拍拍他肩头：“这两年，费心了。”看见女儿如此长足进步，他当然欣慰。

　　“如果小姐是男子，便是大将之材——”

　　一愣，拾厢钧没想到索云给女儿的评价如此之高。

　　“在这样的年代，大将又如何，她终归要被掩埋才华，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拾厢钧如叹息般，唠叨出声。

　　索云又是疑惑了，既然明知结局，为何将军还是要如此呢？他没问，约莫着拾厢钧也不会与他说。他还未娶妻生子，不晓得为人父的苦恼，自然也就不明白拾厢钧的左右为难。

　　夜里，披星挂月的漆黑，索云翻来覆去睡不着。镇肖的话不是对他没起作用，把他的心都说活了，十七岁毕竟少年人，再怎样，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对这样的话自是招架不住。想想拾凝晦一个女儿家，再如何学习男子，也毕竟是女子，身上的香气，和手的绵软，就是不同的，他想着，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恼怒。拎了一把长棍就出了营帐。

　　听闻树林中，风声阵阵，走近一看，莫不是别的，正是拾凝晦舞着棍棒，虎虎生风。衣衫飞决，清瘦身子腾空而起，朝树干砸去，叶子落了满身，她马尾高高束起，飒爽着，回过身，吹去肩头落叶，看向索云：“师父也是来练习的？”

　　索云不知自己看了多久，应是痴了，被她清冷声音唤醒意识：“啊！睡不着。”

　　她轻抿一笑：“徒儿亦如此。”说着，转着棍子，两腿交缠，盘着身子朝树林深处而去。他看着少女飘绝，心思里的某一块松动了，还浑然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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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酝酿新文，内容会类似于《你是我唯一的幸存者》，那个我锁了，我很抱歉，把杀人犯做攻，的确是我欠考虑~~~~~~~~不过，那个文的感觉我还是挺喜欢，但是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我一直觉得，我写的好的文一直都是下一个~~~~~~~~~~哈哈~~~~~~这篇文就当做闲暇时的一个小品吧，不会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