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万世》hahahahahah

10、花拳绣腿（3）

　　在每月一次的花灵比试上，意枝仙师突然喊了泗州和颠久的名字。
　　颠久与泗州对阵，看着对面泗州棱角分明、决绝凌厉的脸，颠久犹如梦中。他知道以泗州的努力与进步，迟早要被师父喊上这西武场，只是没想到他的第一个对手会是自己。
　　颠久迎接着泗州的五步鞭，仿佛自己已经和泗州对战过无数次一样，对泗州的习惯动作，攻击套路了若指掌，只要泗州出手，他便知道泗州下一步的动作，与其说是他们在对战，倒不如说是颠久在重现他心里的战役。
　　是的，这就是颠久在心里和泗州发生过无数次的战役。原来，在无恙涯上，桂花树旁，在颠久的心中，不是泗州一花在独自修行，而是与自己在那大风中进行着战役，五步鞭长，而颠久的酒壶也在颠久的腰间安然存放。
　　这是颠久进行过最长的战役。
　　他酣畅淋漓。
　　直到他看到泗州的凌厉的充满杀气的眼神，他才明白，泗州并不是和他一样享受这场战役，泗州十分迫切地想赢。颠久感到难过，其实他可以理解泗州，理解他面对所有花株谩骂和孤立时地不发一言，理解他在那僻远的无恙涯不敢浪费一刻的刻苦修炼，理解此时的他为何如何好胜，他只是想证明自己！
　　颠久不再恋战，颠久在心中微微道歉，可惜你现在还没有赢我的能力，你可以赢，但绝不是现在。
　　随着颠久轻启酒壶，在颠久心中的那场战役结束了，在这西武场上的战役也很快结束了。
　　众花株狂欢，颠久的眼神几乎可怜般看向泗州。
　　那日结束以后，泗州再也没有去过无恙涯，反倒是颠久依然时常带着酒壶去那喝酒。大风依旧在刮，桂树长得越来越好，颠久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样。
　　后来师父在比试的时候也经常点到颠久与泗州，颠久每回都有如第一战，只有在看到泗州的眼神时才回到现实，而泗州似乎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战胜颠久。
　　于是这又成了众花株嘲讽泗州的理由之一。
　　可是今日一战，泗州胜了。颠久在桂树下想，今日没来得及带酒，真是可惜了。大风吹得颠久的嘴唇，犹如他的肤色一样苍白。
　　忽得，颠久身后传来缓缓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他停在自己身后。
　　颠久轻轻地笑了，“你来了。”
　　身后那花近乎悲愤地问道，“为何输？”
　　“这还能为什么，敌不过，便输了。”
　　“你本来能赢的。”
　　“赢？赢又怎样，输又怎样，输赢有那么重要吗？”颠久紧皱眉头，转过身来。
　　泗州上前一步，紧紧盯着颠久的眼睛，讪笑一声，“对你来讲，当然不重要，你生来即尊贵，什么都有，从来都不需要自己去争取什么！呵，是啊，这小小的输赢，又算什么。我呢？而我呢？我与你对战这么多次，你赢了这么多次，我从不怨你，我是想赢，可也是光明正大、毫无异议地赢，可你偏偏，你偏偏要用这种方式来赢我，恶心我吗？”泗州说至自己的痛处，双眼布满血丝，毫不掩饰地质问颠久。
　　颠久的深深眼神慢慢下移，伸出一只手来，触碰到泗州腰间的五步鞭，“多好的鞭子啊，我起初也没想到会有花株用自己的本体来淬炼法器。”
　　泗州有些惊恐，“你，你如何知道。”
　　颠久心说，之前日日看你练鞭，你说我是如何知道的。
　　当时颠久发现端倪时，也惊异了一番。之后颠久再三去翼望峰藏书楼查阅典籍，才确认泗州的五步鞭有灵，也确实是被淬炼了花株本体的缘故。一般来说，花株修炼的灵力会贮存在本体，而寻常花株也都将本体贴身存放。没想到泗州出奇招险招，将本体淬炼入了法器，这样一来，花株灵力和法力都会随着修炼双倍的增长。那时颠久将古书中介绍此法的几页撕了下来，“此法极险，过程极痛，读者切莫轻易尝试”，颠久每每读到这样的话，就会想泗州在淬炼时，下定了怎样的决心，又经历了怎样的苦痛。泗州修炼天生奇慢，饱受花株诟病，他这也是无奈之举吧。
　　颠久想起这些，却避而不答，“你别问我这些，泗州，你可否告诉我，如若我继续像往常一样，用法器来压制你，你打算做什么？”
　　泗州后退一小步，“这与你又有何干！”
　　“你不愿说，我来说。你想震碎本体，如此你的五步鞭便可获得巨大的灵力，与我的法器硬碰硬，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是，没错，你会赢，那你自己呢，在失去本体后，又能活得了几时？”颠久想起被他撕下来的那几页密法介绍道，碎本体，法器则无敌。颠久在比试时看到泗州欲借日光施法震碎本体时，心里一惊，便赶忙放下酒壶，用无数桂花瓣遮住白日，阻止泗州。
　　颠久想起还是后怕至极，他的声音缓和下来，“泗州，你已经很强了，输赢，真的不重要。你还不相信师父宣布的结果吗？再说，你们花族，还需要你。”
　　泗州看着颠久，迟迟不能言语。好像自己也成了一片没有花魂的桂花，在颠久的指尖飞舞叫嚣着。

　　颠久在回北号峰的路上，发现景寻在路口等着自己。
　　景寻负手而立，清风朗朗，他们相视一笑。
　　景寻问道：“还好吗？泗州又让你分心了吗？”
　　“算是吧，不过幸好没出什么大事，回头咱两喝酒，我慢慢说给你。”颠久叹了口气，“景寻，你还记得以前我和你说，我很喜欢和泗州比试，还私下央求师父多在比试时把他分给我吗？”
　　“记得。”
　　“可是以后，我再也不想和他比试了，他太偏激，我怕他再做傻事。景寻，日后你帮我找机会和师父说一声好吗？”
　　“你放心，我找机会和师父说。”
　　“多谢多谢。”颠久说道，“说起来，泗州总是可怜的。”
　　“是啊，其实栖吟也一样，以后难免被说闲话。虽然师父教导我们总说花族之间都平等，可偏见还是很大的。”
　　“是，可是栖吟性子比泗州容易相处多了，是个招喜欢的，大家会慢慢接纳他的。”
　　“但愿如此吧，我也住在南边，平日里倒是可以多多顾着他点。”

　　颠久的话犹在耳，景寻一转过头回到西武场来，就见到栖吟和琼宇起了冲突，真是凡事都不可说绝对了，幸而栖吟没有受重伤，景寻才渐渐松了口气。
　　这边花精的比试转眼进行到最后两位，随着意枝仙师宣布二花的名次，比试的前十名都确立了，景寻的名字高居第一。
　　按常理来说，此时意枝仙师应该走个形式询问在场花株有无挑战者，再宣布九月小比正式结束。可意枝仙师此时又眯起眼思考着什么，众花株经过一天的比试或观看，已经十分疲倦，虽不敢动身，心里却希望师父赶紧宣布结束，回屋休整。
　　此时，“比试继续，”意枝仙师打破常规，“牡丹族斯畔，栖吟。”
　　众花哗然。
　　栖吟听到自己的名字，也吓了一跳。栖吟看向景寻，景寻小声地对他说道：“去吧，尽力即可。”
　　栖吟安心下来，走上台去。对面的斯畔一脸茫然，他本来已经作战过一次，也坐上了第五名的位置，也是没想到自己还要再出来与栖吟再次对战。斯畔所属的牡丹族热情华贵，同属十大花族之一。
　　斯畔与栖吟相互行花瓣礼后，便双双投入战斗，有所动作。台下观看的花精们又重新起了精神，如同看戏似的观察着栖吟和斯畔的一举一动。
　　琼宇一行人在午时被栖吟抽打得浑身酸痛，又一下午没有被师父叫到名字，心里本就郁闷，此时又看着栖吟竟然被师父点名上台，与斯畔比试，便更加嫉恨，只能期望斯畔代替他们好好教训栖吟。
　　栖吟在与斯畔的较量中，感觉斯畔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与之前被自己吊打的琼宇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栖吟面对着斯畔的攻击，奋力抵挡着，而斯畔防守严密，栖吟也缺少经验，找不到突破口。
　　栖吟似乎听到，台下为斯畔的加油声，但很快就听不见了，栖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却没想到是景寻假装没看到师父告诫的眼神，暗暗施法，为台上的栖吟屏蔽掉了这些嘈杂的声音，好让栖吟不被干扰，专心比试。
　　栖吟思忖着破解之法，他看着天色已经不早，日光也比中午弱了起来，不知道借日光制法器是否还有用，但依旧分出精神来，施法一试。
　　成功了！栖吟又再次手握光束，爆发出惊人的灵力，斯畔之前没有围观栖吟的打架现场，不甚被这光束灼伤，打得措手不及。
　　情势逆转。
　　斯畔完全是凭借自己的本能在抵御着栖吟的光。
　　日光越来越弱，栖吟便不断增加自己的光束，一道，两道，终于，最后万道光芒齐齐在栖吟的身边待命，栖吟的身体在这些耀眼的白光里，宛若仙神降临。
　　斯畔落败。
　　栖吟终是在日落前赢得了胜利。
　　景寻看着台上的栖吟，由衷地为他感到骄傲与值得。
　　耳旁依旧喋喋不休，“看不出来他是真有两下子。”
　　“难怪中午琼宇他们被打成那样。”
　　“那束光好像是法器，他怎么做到的。”
　　“仔细看看，这个栖吟还挺帅的。”
　　“哼，再怎么样他和泗州一族的事实都改变不了。”
　　“也是，泗州那场我还是生气，颠久师兄太可惜了。”
　　景寻知道这些此时已不再重要，为栖吟解了屏障。
　　意枝仙师一挥衣袖，排行榜再次变化，景寻依旧第一，只是栖吟，竟然变为第二，而后面的排位亦顺次延后，关山由第三变为第四，斯畔由第五变为第六，原来的第十名被挤到榜外。
　　斯畔从地上起来，动了动身体，知道栖吟丝毫没有真正伤害自己，他也十分欣赏面前这位后起之秀，便施出如波浪般的颜色各异的牡丹花瓣飞给栖吟，“你叫栖吟是吧，很强哦。”说着，斯畔绽放出艳丽的笑容，鼓起掌来。
　　而台下跟着斯畔的掌声，亦响起一片不大不小的掌声。
　　栖吟看到眼前的景象，十分不可思议，直到看到台下为自己鼓掌的景寻，这才感到真切的狂喜。栖吟终是恢复了正常情绪，笑得快意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