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梦夜泽》喵小啾

52、第五十二章 陨落

　　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手里的匕首已经深深插入眼前男人的胸膛。
　　断断续续念出来的咒文还有没有作用呢？桃夭不知道。她浑身都麻木了，甚至连自己在说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那人也愣住了，抓住桃夭的手松了开来，桃夭便无力地重重倒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膛上的匕首，双手颤抖，像是想去拔，却又不敢触碰。
　　如果他真的是漫朱司君，那自己岂不是杀掉了神明…还是用漫朱司君给的匕首，杀掉了“漫朱司君”…桃夭脑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她被刚才的神火烧得泪水涟涟，眼前一片模糊。但她却能隐约看见，那艳色的衣角颜色渐渐消退，褪为纯白。
　　然后他的躯体倒下了，没有声响。
　　桃夭努力地眨了眨眼睛，眼前清晰了一点，正看见那躯体竟然在缓缓消散。散去的地方，都化出了蓝色的蝴蝶。它们拍动翅膀，营造出眼花缭乱的蓝色异景。
　　漫朱神君…
　　桃夭沉默一阵，脑中一片空白。她忽然从心底感受到了一阵空虚，似乎是所有的信仰都失去了的感觉。
　　她把怀中的宣纸都掏了出来，伸出了手。原本纤细白皙的手已经被神火烧得不成样子，伤口裂开，鲜血横流。于是她一个一个地用自己的血擦除上面的名字。
　　她已经感受不到痛楚。
　　解除所有的羁绊。
　　蝴蝶在身边飞舞着，近乎癫狂。是无声的舞蹈。桃夭轻轻哼起了曲子，似乎在为蝴蝶的舞蹈伴奏。但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哼唱着的，正是萧问逸唱过的迎神曲。
　　最后，桃夭将宣纸丢在一边，费力地挪动身体，爬向匕首。这个“漫朱神君”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他尽数化为素白颜色的衣袍了。那匕首还插在衣袍上的胸口处，没有沾染一点血污，依然寒光冷冽，锋利如初。
　　桃夭伸出手，又缩回。
　　然后她又伸出手，拿起了匕首。
　　就在桃夭接触到匕首的一瞬，身边的蓝色蝴蝶纷纷向她涌来，将她完全包围。
　　周围的光芒都隐去了，这里重又陷入黑暗。只有蓝色蝴蝶的荧光还在那里闪烁着，像一只巨大的蓝色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蝴蝶的光芒一个接一个灭掉了。蝴蝶的尸体落在了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黑暗中出现了一双幽绿如宝石般的眼瞳。

　　溪藜与洛渊默契地向着秋千的方向走去。可是走了几步，神境里的阳光忽然暗了下来，似乎像是到了阴雨天气一样。
　　“洛渊魔君…”溪藜吓得往他身边靠了靠，“神境也会下雨吗？”
　　神境是神明自己的领地，规矩由他自己决定，也许下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洛渊刚想这样安慰她，却看见不远处的天空竟然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幽深裂缝，黑色的雾气从中肆无忌惮地涌出。
　　洛渊立刻将溪藜护到怀中，用法力打开了防护的屏障。 “不要怕，也许是漫朱发怒了，我们速战速决。”洛渊这样安慰着溪藜，但当然他心里清楚，漫朱再发怒也不可能毁坏自己的神境。这情况不对劲。
　　“魔君对不起，是我一意孤行…”溪藜小声地说。
　　洛渊摇了摇头，只是让溪藜跟紧自己，并未再说什么。他突然想起九寻宫的事情，不会在此时是他出手了吧？这样自己也非去不可了。只是漫朱如今到底在什么地方？连自己的酒楼受到了这样的攻击，他也视若无睹吗？
　　这时，溪藜发现自己脚下的草木开始枯萎，由充满生机的碧绿化为死寂的灰白…而天空上的裂缝也越来越多，似乎神境就要崩溃！
　　洛渊忽然想起自己的故人对自己说过的话。
　　“神境崩裂，神明陨落。”那人像是开玩笑一样随意地说，“当然，这种情况我也只见过那么几次。”
　　洛渊立刻抱起了溪藜，回身向酒楼里冲去。
　　“魔君？”溪藜惊慌道，“怎么了？为什么…要回去？”
　　“溪藜…你的漫朱神君，可能不在了。”洛渊咬牙道。
　　溪藜似懂非懂地看着他背后的神境，黑雾弥漫，宛如地狱情景，让人不禁胆寒。可是，就在这时，秋千方向却发出了强烈的金色光芒…
　　“那个光！魔君，那个光…是秋千那边…”
　　洛渊回头看了一眼，却似乎无心多管，脚下不停，声音低沉地说：“再抓紧不出去，也许我们会和神境一起毁灭！”
　　“可是，那是桃夭…”溪藜愣住了。
　　什么？桃夭？
　　洛渊站定，回头望去。那金光中隐约显出了一个巨大物事的形体。是一只九尾狐的身影。雍容华贵，却又妖异无比。
　　那是大妖的光芒。是九尾妖狐的光芒。
　　“小狐妖？怎么会变成这样…”洛渊也惊呆了。他之前看她的修为不过三尾而已，而如今的九尾，象征着她已经进入了非常高的境界…这是功德足够便可得封仙位的境界！在这个境界，妖类完全可以称为“大妖”，就像是她的师父戚惑和曾经被剿灭的般其…
　　溪藜并不知道桃夭是什么妖精。但是，她觉得那就是桃夭…绝对没错。就算疯狂了，就算露出了狐形，她也知道…但是她依然手足无措，无计可施。
　　神境的崩塌还在继续，四处传来雷鸣的巨大轰响！溪藜向桃夭那边大声喊道：“桃夭！”她还想从洛渊的怀中挣扎下来，向桃夭的方向跑去。
　　洛渊却制止了她。
　　“溪藜，那不是你的桃夭了。”
　　“什么…”溪藜挣扎的力气渐渐消失。
　　“那是失去神智的狐妖。”洛渊说，“你好好看看她。”
　　溪藜望向那狐妖。只见那只巨大的狐狸居然扬起了脖颈，在吸取神境的力量…那灼灼的红色皮毛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越发耀眼夺目！
　　溪藜把手放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洛渊抱紧了她，向着后门冲去。
　　而酒楼里已经是一片完全的死寂了。连刚才的道人都不在了，似乎这里是一个荒废了很久的地方。瘴气不再蔓延，但依然笼罩着整个酒楼。
　　“魔君，漫朱神君为什么还不来…”溪藜抓住洛渊的手臂，声音哽咽着问道，“神境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魔君你说，说漫朱神君不在了…”
　　洛渊低头看了看她满是泪水的脸庞，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这是漫朱的劫数。也许他从神界降下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要受到如此的天劫。
　　可是劫数不都是由人为的吗？为什么叫做天劫？
　　洛渊伸出手擦干她脸上的泪水，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漫朱司君会回来的。这里是他的夜泽。他不会置夜泽于不顾之处。”最后，他说了一个自己无法保证的谎言。但是，神境都已经那样破损了，漫朱真的还能回来吗？看那九尾狐妖的样子，若是她失去控制，怕是这整个夜泽酒楼，都会被夷为平地…
　　但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了。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凌厉的剑气，洛渊左手护住溪藜，右手拔出身上的佩剑，一个回身，瞬间将击来的一剑挡回。
　　溪藜看了看攻击的那人，惊道：“茶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