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梦夜泽》喵小啾

22、第二十二章 过往

　　“属下遵命，绝不会让任何人得知此事。”
　　看着钟栾之离开了，洛渊魔君神情先是微微一滞，然后便恢复自然。他思忖了一会儿，走到了镜子前，用手指触碰了一下镜中自己的脸庞。他的手指由下而上，停留在那双乌紫色的眸子上。
　　好丑的眼睛。里面装满了贪婪、罪恶和执念。就好像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一样。他盯着那双眼睛，叹了口气，手指离开了镜框。然后心念一动，他的容貌慢慢变化，变成了钟栾之的样子。
　　他心里如何不明白这双眼睛所代表的意义。从求得了这双眼睛之后，他也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力量。但是似乎从那一瞬间起，他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他原先的热血气势、祈求之心全部一扫而空。一切都变成了过眼云烟。给他力量的那个人说，这就是代价。得到力量的代价。
　　自己现在究竟是凭着什么活着的呢？或者说，自己到底是否还存在呢？他苦苦思索着这如同儿戏般的问题。最后，他怅然若失地窥探了自己的前世。
　　他决定去履行前一世的约定。不然，自己仿佛无所适从。
　　“笃笃笃”，房门处响起了敲门声。洛渊再次查看了自己的容貌和身材，没有问题，和钟栾之一模一样。是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处理掉那个九寻宫。
　　他用钟栾之的嗓音说道：“进来。”
　　“钟大人，您的茶。”一个侍女端着茶碗进来。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奉茶”。真是可笑的称呼。他心里这样想，但一言未发，只是仔细探查了一下她的身份。的确是这里的人，一股讨厌的夜泽味道。再仔细一看，还是只小狐狸。
　　侍女行了个礼，神情平静。
　　“我叫桃夭，这些天，由我负责钟大人的起居。如果有什么不合您心意的，请尽管和我说，我会去协调的。”
　　“多谢。”
　　“钟大人有什么喜欢的茶点么？”桃夭问道，“大人不必客气，尽管吩咐。”
　　“果仁酥饼便可。”他随意说了个名目。
　　侍女离开了，他坐到了椅子上，闭目养神。他的意念延伸出去，穿过曲折的回廊，查知每一寸细微之处。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察觉到漫朱的气息。
　　真是怪事。这个酒楼的老板，难不成躲到自己的窝里去了？他收回意念，呼出一口气。这个酒楼的构造十分复杂，仿佛就是不想让人探知其中的秘密。走廊处处还设有特殊的小结界，不光为阻挡不速之客之用，还可用来通风报信。
　　真是非常有趣。洛渊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既然如此，我便正大光明地四处一游吧。

　　漫朱坐在软榻上，手中把玩一碧色扇坠，若有所思。茶婉在一旁侍立，欲言又止。他轻轻瞥了一眼，缓缓道：“有话便说是了。”
　　“神君大人…洛渊魔君的属下，钟栾之，好像在四处闲逛。”
　　“我知道。”漫朱把眼睛闭上。“任他去逛。”
　　“可是大人，现在怜妄司君在按簿子查人，钟栾之可能不懂规矩，会有所妨碍。两边都得罪了也是不好…”茶婉犹豫道。
　　“无事。”漫朱道，“此次我不出手。我倒要看看，这两派到底会如何。”
　　茶婉担心地看了漫朱一眼，神色最终恢复平静。

　　桃夭吩咐厨房做了果仁酥饼，送到钟栾之房中，便回到房中坐下。她打开梳妆盒，看到了角落里那天拿给溪藜用的胭脂，心里一阵绞痛。溪藜没有回来，但也没有传出洛渊魔君收了侍人的消息。她又不敢去问漫朱神君。
　　侍酒师之间已经传开了各种谣言。有说溪藜行事不谨惹怒魔君，被魔君吞噬的，也有说漫朱神君提拔了她，秘不外传的。不过桃夭知道，无论哪一种都是无稽之谈。她打开一个带铜锁的五彩雕漆小柜，看着那里面的几张细纹宣纸。最上面的一张，赫然写着两个字——“溪藜”。
　　名字没有消失，她还活着。
　　正想着，窗棂那传来细微的摩擦声。桃夭小心翼翼地锁上小柜，冷冷地说：“你来了。”
　　“是的，托你的福，暂时还没死。”萧问逸无所谓一般地说。
　　桃夭站起来，转身，看着站在那里的萧问逸。“这次与上次间隔的时间变短了呢。你是不是又去了那里？”
　　“关你屁事。”萧问逸道，“我想去哪就去哪。”
　　桃夭走近一两步，突然眉头一皱。她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你最近见过溪藜？”
　　“啊？”萧问逸一愣，才想起刚刚告诉自己名字的女孩。“见是见过。怎么？她是你的新欢？”
　　“关你什么事。”桃夭恨恨地说，“她现在在哪里？你对她做了什么？”
　　“哈哈，我萧某人最喜欢的就是急别人。”萧问逸道，“我不想说。要不然，你催眠我让我说好了。”
　　桃夭盯着他。“在你身上施法术会脏了我的手。”
　　“呵，你那双手哪里干净过。”萧问逸嘲讽道。
　　“你不说就算了。”桃夭重又回到椅子上坐下，“说不定你可是惹上烫手山芋了呢。”
　　萧问逸走近几步，“我知道的。有着神之祝福的孩子，背景说不定蛮深的呢。”
　　“是漫朱神君庇护着她的哦。这片夜泽最大的主人。”桃夭说，“搞不好，你真的会被漫朱彻底清除掉的。”
　　萧问逸似乎没有听见一样，慢慢地走近了桃夭，手抚上她的肩膀。桃夭叹出一口气，将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手，轻轻地顺着如玉般的骨节抚摸着。
　　萧问逸眼神涣散，却毫不犹豫地俯下了身，将唇凑近了自己手上桃夭的手指。先是试探般地舔了舔，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坚决地咬了下去。鲜红的血缓缓地从齿印处渗出，桃夭吃痛地一抖，肩膀却被他牢牢按住。
　　连用刀都不必了，看来他已经饥渴到无法抑制了。
　　他的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肩膀，紧紧地将她拥进自己的怀抱。
　　“我的血是什么味道呢？”桃夭轻轻问道。不出意料地没有回音。手指上的血流很少，萧问逸像是不知足一样用鼻子探索着，嗅着她柔软的脖颈。他的喘息喷到自己的发丝之上，灼热又冰凉。
　　他再次咬了下去，不过咬得很浅。桃夭轻轻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全身放松了下来。她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也很好。除了身体上的一点点疼痛之外，如果能一直这样靠在他怀里就好了。
　　过了不知多久，萧问逸缓缓停止了吸吮，但依然没有松开紧抱着她的双手。桃夭感觉到他与自己相贴处的肌肤渐渐变得灼热，几乎无法忍受。他到底清醒过来没有？桃夭也不想深究，只像是安慰孩子一样轻轻地说：“好了好了…”
　　萧问逸稍微动了动，竟然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垂，舔舐了一下。桃夭一惊，但他立刻松开了牙齿，直起身来，无辜地退后两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桃夭没有转身，微微坐正了身体，触摸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伤痕。
　　“我走了，不要太想我。”萧问逸似乎完全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说，走到窗前刚要跳出去，又回头看了看桃夭。
　　“我要是被漫朱杀掉了，你会给我上香的吧。”
　　桃夭沉吟一下，说：“也许。”
　　萧问逸笑了一下，但笑的有点勉强。然后他翻了出去，消失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是一只没有多少修为的小狐狸时，她曾到岚山道派的道观里觅食。在那里她第一次遇见萧问逸。
　　他那时已经当上了副祀官。一副少年模样，眼神却冰冷如死人。一位姓白的道长和他商谈着什么，他似乎都没有用心听。白道长也不在意，和善地笑笑，眼神中却有着几丝悲悯。
　　他眼神飘忽，蜷缩在角落里的桃夭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他就紧紧地盯上了她。
　　“我想要那只狐狸。”他忽然打断了道长的话说。
　　“我记得你们那里有专门饲养白狐作祭品的部门吧。何必要一只野狐狸呢。”道长劝道，“万物有灵，它不一定愿意。”
　　“那养出来的东西，还不如木头刻的玩具。愚钝得神明都不想要。”萧问逸说，“不过我不会杀它的，我保证。”
　　桃夭吓得瑟瑟发抖。她虽然不知道那少年的来历，但她闻到了他身上凛冽的死亡气息。道长觑了一眼桃夭，用安抚的口气说：“它好像有点胆小。反正你也要在这里住上些时日，不如先和它玩一玩，其余的，就不妨再看看吧。”
　　萧问逸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接下来，他不再沉默，而主动开口说话。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一样，精准而简短。道长频频点头。
　　谈话结束后，萧问逸走到桃夭的面前，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你好。我们好好相处吧，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