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梦夜泽》喵小啾

21、第二十一章 湖边

　　“所以说，你打算怎么救我？”溪藜好奇地问，“要是治不好我，以后会找你算账的哦。”
　　萧问逸眼神坚定，心中似乎早已有了答案。他面对着溪藜，面上浮出一丝好似天真实则邪气的笑容。
　　“溪藜呀，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湖，它叫做空柳湖，非常美，离夜泽也不远…”
　　“我只想回夜泽。”溪藜天真无邪地说。
　　萧问逸听了好似没听，继续神情陶醉地说：“那里灵气充足，风景如画，湖水似乎包治百病…”
　　“萧大骗子。”溪藜说，“我在夜泽待了那么久，我能不知道空柳湖是什么地方？那里可是人界和妖界的交界点，妖息足以化为实体伤人。”
　　萧问逸见瞒不过她，索性摆出一副痞子模样，大大咧咧地说：“我就是要带你去那里，你能怎么样？”
　　“我会自己逃去夜泽的。”溪藜无所谓地说。
　　萧问逸笑出了声。“夜泽的结界是怎样的厉害，你心里还不清楚？”
　　溪藜皱眉。的确，进去时她是被那个怜妄司君带进去的，出来时又是这个萧问逸带出来的，她自己也许根本就不了解结界的力量——但至少，只凭她肯定是闯不进去的。
　　“空柳湖的确妖息极重。但其实这是因为它的灵气极为旺盛，妖类才蜂拥而至，造成如此的妖息。”萧问逸说，“灵气属自然之力，可能程度上不如神明之力，但从本质上来看，它是更强的。那里或许可以给你养伤。”
　　溪藜闷闷地低了头，他说的也在理，应该不会骗自己。“我们怎么过去？祀官大人那么厉害，肯定能瞬移的对不对？”
　　“那里的力量不稳定，我可不敢冒险。如果正好碰到一阵妖风，你只剩下了上半身，那可就不太好办了。”萧问逸道。
　　溪藜吓得一缩，那可真是够恐怖的。
　　“我们先去那附近，再走过去。那里有我故友的屋子，或许有能让你好好歇息的地方。”
　　歇息？还得要很久吗？她抬起头来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萧问逸看了看初春的天空，阳光有点灼目，他眯了眯眼睛。“等到夏至。”

　　走在路上，溪藜一直小心翼翼地跟随着萧问逸的脚步，生怕踩到什么妖怪。萧问逸看了暗自好笑，这小家伙倒是挺谨慎，殊不知她手腕上那祝福之印，完全可以驱除大部分小妖。想到这里，他故意又大声喝道：“给我跟紧了！这里都是大妖怪，你连塞牙缝都不够的！”
　　溪藜吓得一抖，但转念一想，这萧问逸铁定是恐吓自己，她便装出无所谓的样子道：“在酒楼里我妖怪见多了，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听的，我会怕这些小东西？”
　　萧问逸笑容一僵，悻悻地继续往前走了。
　　走了不久，他们来到了湖附近的外围。幽深密林掩映之处，竟有一栋古旧的小木屋，上面沾满了青苔藤蔓等物，显得静谧又死寂。萧问逸看了看那屋子，眼神中竟有些落寞。
　　“这是你故友的屋子？”溪藜问道，“怎么好像死气沉沉的，他人呢？”
　　“他很久以前就不住在这里了。”萧问逸道。说罢，他似乎就不愿意再提此事，说道：“我们去空柳湖看看吧，我教你怎么疗伤。”
　　溪藜点了点头。
　　“空柳湖外围较为平静，灵气也较淡，你在这里很安全。”萧问逸指着湖岸说，“湖岸远处，”他指向远处的浓重水雾，“是绝对不能去的。”
　　溪藜望向远处，那里水雾弥漫，色泽苍白，似乎有着不少诡异的影子潜伏在里面，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再往里就是交界点，你可别游过去玩，不然你连骨头都不会剩下。”说罢，他回味一番，“不对，你本来就没有实体。不过，魂灵可是他们的好粮食啊。”
　　溪藜蹲下，用手抚摸湖水。这水并不是她想象的一般冰冷刺骨，而是像是被太阳晒得一样温暖柔和，仿佛自己的伤势也有所缓解。
　　溪藜正出神地看着湖面波光粼粼中溅出的微光的碎片，萧问逸却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叹气做什么？”溪藜好奇地问。
　　很少见地，他的脸上冒出了复杂而且持续很久的表情。经过几日的相处，溪藜知道，这个看似少年的人，就算偶尔有些落寞，这种表情也只会转瞬即逝。但是这次，他毫不避忌地展露出明显的失落，看起来像个丢失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妖…对了，我的一个朋友有着翡翠一样颜色而且还会发光的眼睛，她是妖么？”溪藜突然想起桃夭的眼睛，那是她见过的颜色最美的眼睛。虽然平常都是暗绿色毫不起眼的，但只要发出光芒，那种略微透一点蓝的青绿色便显现出来，就算说夺人心魄也不为过。
　　许多妖界客人的眼睛都会发光，但其中总是有着杂质般的混浊，没有一个是那么灵动而不带邪气的。
　　不问倒好，一问，萧问逸竟然像是心痛病犯了一样，突然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溪藜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惊慌失措地问道：“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旧伤而已，不碍事的。”萧问逸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道。
　　但他没说，这所谓的伤，是在心弦被触动的时候才格外疼痛。
　　溪藜眨了眨眼睛，装作没什么的样子继续注视着湖面。
　　萧问逸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心中又是一紧。他察觉到了一阵奇异的波动。他得离开了。
　　萧问逸正在思索保护她的方法，溪藜却正好抬起手腕擦了擦眼睛，正让他看见她手腕上的花印。
　　神之祝福…不是有神守护她么，我担心什么。抱着这样的想法，萧问逸暗暗吐出一口气。若是出了什么事，漫朱找他的麻烦，他便用这个原因搪塞罢。倒是不知道哪个小神傻乎乎地给一个侍女祝福，看不出她倒是有点小本事…
　　你顶多只能在湖边玩水了，切不可往里去，这是我给你的唯一忠告。”萧问逸最后说，“我有事要先走了。我会时不时给你带东西来的。”
　　看着溪藜瞪得圆圆的眸子，萧问逸笑了笑。“你手腕上的那个花印，可保你平安无虞。”
　　啊，花印…溪藜低手看了看手腕，再一抬头，他已然不见。
　　溪藜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一阵变化，深吸一口气，和客人们学的骂人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意识到再喊也是徒劳，她只好闷闷地低了头。罢了，有这花印，应该无妨。她摩挲了一下那浅浅的印记，心里突然冒出一种酸涩的感觉，眼前不禁浮现出初次进入夜泽时的情景。
　　那时的漫朱司君和现在的漫朱司君比起来，似乎更加温柔，更加平静。也许该说是与世无争？这次她见到的漫朱司君，虽然唇角微微留笑，眉宇之间却萦绕着思虑之色。究竟是什么事情让神君为之担忧呢？她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受到了他的庇佑，但实际上那么多年，除了这次侍酒，她从未再亲眼见到过漫朱司君。
　　还有那个管理者大人，虽然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她的容颜，但她有时也会在深夜里唤醒自己，给自己带来几本书解闷。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
　　“好想玩秋千啊…”溪藜抬起头看着叶影间洒下的细碎的光。
　　猛然之间，眼前像是闪现出那双乌紫色的眼睛。溪藜一惊，但马上意识到，只不过是自己的眼睛被光晃得有点花了。
　　洛渊魔君。
　　她想起那玄纹云袖，和清新的香草气息。
　　浸淫邪术多年的人，样貌也会逐渐变得邪恶；滥行杀伐的人，举手投足之间都会有着寒气。溪藜在酒楼多年，逐渐摸索出这个规律。虽然有些人能做到不露出自己的本性，但偶尔的一个眼神，也能泄露出蛛丝马迹。
　　可是她在那个洛渊身上，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如果他说他自己只是人界的少年，她也会相信。也许他已经收放自如？还是说，因为没有亲自接待过魔界的客人，让她对魔界的人误会太深？
　　溪藜在草地上坐下，灵气暖洋洋地往身体里缓缓涌入。
　　洛渊魔君…是个怎样的人呢？

　　小木屋中有着简单的烹调工具，萧问逸每隔几天会来一次，带来一些新鲜蔬果。溪藜看着他像个买菜大娘一样拎着竹篮的样子，每每笑出声来，他便一脸的不乐意，连声威胁她要饿她几天。她说自己无所谓，萧问逸才想起来她不过是个魂灵，根本不会饿。
　　“我说啊，老是忘了问，你的名字叫什么？”萧问逸看着她说，“你是夜泽的侍女吧？”
　　“我叫溪藜。”溪藜说，“是侍酒师。”
　　萧问逸皱了皱眉，但装作不经意一样掩饰了过去，道：“我有个朋友，曾经也是那里的侍酒师。”
　　“你的好友真多，有住小木屋的，还有当侍酒师的。”溪藜开玩笑似的说，“不过也是，你祭祀过那么多神仙，他们肯定很乐意帮你连缘分，交朋友。”
　　萧问逸的脸僵了一下，咳嗽两声。“我不是所有的神仙都祭祀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地位尊贵，神都请不动你。”溪藜打趣道。
　　很突兀地，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萧问逸看着窗外的阳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溪藜盯着他的侧脸，脑中放空，竟不知道自己走神了多久。
　　“还有多久到夏至呢？”
　　萧问逸如梦初醒般转头看着溪藜，她却微微一笑，好像什么也没有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