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梦夜泽》喵小啾

16、第十六章 魔君

　　魔君…洛渊。
　　只一瞬的寂静，木门被打开了，发出轻微的吱呀之声。溪藜应声俯下身，双手重叠置于额下，清清楚楚地说道：“魔君大人安。”
　　受了这一句后，那魔君没有任何应答。溪藜心知自己早已料到如此，正准备直起腰来，却听见了一声低哑却有点单薄的回答：“起来罢。”
　　溪藜有点讶异，这声音实在是太过年轻，甚至可以说是未至弱冠之年的少年。自己不会是来错了吧？可是外面侍人的的确确唤他作魔君大人…不会又是什么装嫩的恶趣味之类的？她带着点好奇直起身来，顺便从下而上地打量了一下他。
　　首先是露出一点边角的白色里衣，上面镶嵌了淡淡的月牙色袖边；外袍水墨灰色，绣着竹叶图纹的深青色滚边…
　　魔界之君穿得这么清淡？溪藜吃了一惊，她招待过的神仙，甚至有些男性也十分注重自己的外表，穿得大多层层叠叠、奢华无比，就和她今天穿得这副豪华版金钟罩差不多。
　　她的目光向上，接着是玄纹云袖，袖口缀着一颗玉珠，穿着十分整齐的鹅黄穗子。领口处露出了平整白色内衫，衬着玉色脖颈…
　　等一下。
　　溪藜抬头看了他一瞬，便垂眸不敢再看。
　　这位洛渊魔君长得是十分的清秀俊雅，淡色的嘴唇，高挺的鼻梁。他的剑眉稍稍向上扬起，这才有点魔君的叛逆意味。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一双深不见底的乌紫色兽瞳。这双带着些魅惑力量的眼瞳，清楚明白地表明了他的身份——不是人类，不是神仙，不是鬼。
　　他是妖魔，是魔。
　　洛渊坐下之后，一直静静地平视前方，目光没有聚焦，似乎在等待什么。
　　见到这番景象，溪藜忽然想到，这次应当是漫朱司君宴请他的吧。可是，漫朱司君为什么还不来呢？想到这一点，溪藜心里更加七上八下，她暂时还没失礼，漫朱司君应该不会失礼的吧？
　　“我来迟了。”未待多时，漫朱也走了进来。他仍是寻常袍服，眉眼间笑意盈盈，“多年不见，洛渊君可还好？”
　　“暂且算是无恙。”洛渊淡淡应道。
　　漫朱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低着头规矩地坐着的溪藜，不禁微微勾起唇角。这小女孩，与其说是机灵，还不如说是顽劣。此刻，她倒是老实了。而且，没想到，好好打扮起来，她竟然还是个大大的美人。
　　“今日邀您前来，主要还是为了叙叙旧，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漫朱微笑道，“洛渊君请随意。”
　　说着，漫朱举杯，不过，杯中是一盏清茶。
　　溪藜斜睨到洛渊魔君杯中是酒，觉得此时再不出手就晚了，连忙移了过去，打算在不打扰二人兴致之前，先试了酒再说——
　　当然，她也将那小小的玉瓶打开了来握在另一只手中，虚掩着瓶盖，打算一有不对就饮下。她也明白，如果她喝下了这血昏睡，这次会客就毁掉了，还有可能因为睡的太久而被扔出酒楼，被妖魔鬼怪吃掉。所以，她只能赌一赌——
　　溪藜伸出手，用气流送起一点点酒液滴在了自己的白色戒指之上。不出所料，戒指没有一点反应。她只好再次伸出手指送出气流，打算从杯中取一点自己试试看…
　　“漫朱君，我敬你。”
　　等一下…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那杯酒的确是凭空浮了起来，恰好躲过她想要取出酒液的微弱气流。酒杯在空中悬空了一瞬，便稳稳地落在洛渊的手掌之中。他握住酒杯与漫朱的茶杯相碰，扬了扬眉毛，竟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因为离得有点近，洛渊举杯时候扬起的衣袖在她鼻尖之前拂过，扬起了一阵轻风。溪藜忽然察觉到，他身上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香草味道。
　　“洛渊君真是海量，奈何我早就不碰酒了，真是失礼。”漫朱再次看了看溪藜，不禁暗笑，这小女孩竟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和刚才故作沉稳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了。
　　“无妨。”洛渊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淡淡道。
　　溪藜还有点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疑惑什么，但是…
　　无论是杀人不眨眼的鬼怪还是多么慈悲的神仙，从来没有人拒绝过试酒。有一次与溪藜同席侍奉的另一个侍酒师中毒倒在她面前，她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了旁边客人的表情。
　　厌恶。晦气。不耐烦。全部、全部都是这样的…她觉得很难受，拂袖就跑了出去。
　　之后向桃夭搪塞时，她只说自己是害怕，所以免去了惩罚。虽然没受惩罚，但是她还是难受了好久，不愿意去招待客人。
　　可是，最负混乱之名的魔界之君之中，竟会有一位完全不顾这些，直接举杯饮酒，潇洒凛冽。
　　溪藜连忙微微摇了摇头，收起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毕竟客人还在面前，谁知道他会不会是不知道侍酒的礼节而如此做呢？还是等等看好了…
　　她见漫朱不饮酒，索性不再移动，而且身上衣饰实在太重，她也懒得动。打定主意后，她又平静了下来。
　　这个洛渊魔君的确是个怪人。溪藜这样认定。
　　但是，洛渊却再也没有举起酒杯，反而和漫朱谈论起一些不痛不痒的六界旧事。溪藜仔细听了听，都是些经常在别的侍女口中知道的陈年芝麻谷子。她本来还以为能在谈论之中知道什么秘事呢，这下真是无聊透了…还不如桃夭的八卦和某些云游客人的交谈呢。
　　“说起来，漫朱司君，我昨夜在夜泽外围留宿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人类。”洛渊话锋一转，似乎打算开始聊一些平常事，“我觉得那里还是你管辖的地方，漫朱司君，你设好结界了吗？”
　　“我管辖的领域前些时候消减了，我不喜欢管太多。也许洛渊君所指的那个地方，不在我的范围内吧。”漫朱轻描淡写道。洛渊没有接话，溪藜在他的身后，也看不到他什么表情，但凭感觉他应该也不会再喝酒，便把小瓶的瓶盖塞了上，重新在袖子里放好。
　　“漫朱司君，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洛渊沉默一会儿突然这样问道。
　　“是的，洛渊君的感觉十分灵敏。”漫朱司君微笑说道。
　　“从一开始我就闻到了味道，我还以为漫朱司君特许的呢。”洛渊倒是没有差异，溪藜却一头雾水了。什么味道？菜烧糊了吗？还是我人类魂魄的味道？
　　“咻——”
　　木门悄无声息地打了开来，一个黑色的身影闪了进来，溪藜只感到一股冷风划过自己的面庞，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漂浮了起来！
　　不，这并不是漂浮…
　　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人紧紧护住，抵在了墙上。
　　“你是何人！”
　　她依稀听见一个声音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这样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