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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戚家总管 ...


  •   初一早上徐儒林两兄妹和阿月围在桌旁吃早饭,碗里是红豆饭,桌上是一盘青菜和一盘豆腐,寓意“清清白白”。

      三个人正吃着呢,矮个罗圈腿一路从甬道小跑进来,大喘着气:“儒林少爷,儒芝小姐,苏州老亲家送礼来了!”

      “真的?”徐儒林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欣喜。

      “那可不,老爷正和戚管家在厅上说话呢!”

      一听这话,徐儒林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就往外跑。

      厅上徐尧河正和一个穿着绒棉夹袄的中年男人在谈话,厅外廊下摆着许多的东西。这中年男子身材中等,不胖不瘦,方脸厚唇,一双圆眼总是带着笑意。中年男子坐在下座,椅子只坐一半,背还微微躬着,姿态放得很低。

      “今年老夫人特意让我带了好些药材给姑爷,有西洋参、高丽参、血竭、羚羊角、番红花等,都是些固本培元、养血养气的,盒子里还有几个方子,到时候姑爷可以让厨房照着方子煎了喝。临走前老夫人还托我嘱咐姑爷,说姑爷往日拳脚动得多,身上素有旧疾,如今年纪大了千万要好好养着身子。”

      “有劳老夫人挂心了,还望戚管家回头替我多谢谢老夫人。”

      说话间,徐儒林就跑到厅上了,一见到戚海,徐儒林就立马快活地冲过去喊着“戚海叔!”

      可是戚海一见到徐儒林,却是起身先行了一个礼:“戚海给儒林少爷拜年了!祝儒林少爷康乐安泰、吉祥如意!”

      戚海是徐儒林外婆戚老夫人的心腹,跟了戚老夫人二十多年,当初徐儒林的吃穿读书等用钱大事,全是由戚海负责,可以说徐儒林是戚海看着长大的,徐儒林把戚海当叔叔,戚海也把徐儒林当侄儿,关系很是亲厚。只是关系再亲厚,也得讲规矩。戚家虽然思想比较开放,有些观念也很西式,但毕竟家大业大,几个叔伯兄弟又没有分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没有一套硬规矩那是吃不消的。因此戚海见了徐儒林,哪怕心里再开心,也要先恭恭敬敬行个礼。

      徐儒林一把抱住了戚海:“戚海叔,我好想你们啊!”

      “哎呦!儒林少爷,我们也是成天惦记着你呢!安琪小姐天天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安琪她还好吗?”

      “安琪小姐好着呢,当初少爷走了以后,小姐哭了好几天呢。这回听说我要来少爷这,又是缠着又是闹着,非要跟着一块来呢!临走前还给我塞了两大盒吃的玩的,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拿给少爷呢!”

      徐儒林被勾起了往日的思念,眼圈也微微地泛着红:“戚海叔,你帮我把冰淇淋送给安琪吧,安琪最喜欢冰淇淋了,现在我也回不去了,就送给她,让我帮我养着吧!对了,冰淇淋怎么样了?”

      “冰淇淋也好,每天安琪小姐都带着它遛弯,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那戚海叔,我阿婆怎么样了?”提到戚老夫人,徐儒林的声音瞬间有了些哽咽:“阿婆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不能多哭的。”自徐儒林记事起,就是戚老夫人在带他,手把手教他读书写字,把他抱在腿上剥花生吃。虽然徐儒林的娘走得早,但是他得到的爱一点都不少。

      戚海爱怜地摸着徐儒林的头:“少爷放心,悲欢离合这种事老夫人见得多了,老夫人心里是明白的,要是少爷想老夫人了,以后有机会就回去看看,老夫人说了戚家永远是少爷的家。”

      当晚,徐儒林把戚海留在自己房里,听戚海讲了一夜的苏州老家的事,从苏州街上开了几家店,到安琪小姐怎么闯祸,再到家里哪个伙计结了婚。直到天快发白,徐儒林才恋恋不舍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戚海又亲自下厨房,给徐儒林做了好几样苏州的早点。徐儒林吃不了那么多,分了两个生煎给阿月。
      生煎这种东西阿月是第一次见,阿月觉得这生煎好看是挺好看的,底面煎得金黄焦脆,白皮上又洒了芝麻和葱花,就是太小了!
      阿月看着盘子里小不丁的生煎包,心里暗自嘀咕:“这么小一个,还没我手大,这谁吃得饱啊?我们平遥的面多好,一大碗满满当当的,管饱管够!”

      阿月用筷子夹了一个生煎到嘴里:“馅味道有点淡了,也还挺香,但是还是比不上我们平遥的面。”说完阿月又夹了一个生煎塞到嘴里。

      虽然这生煎不太合阿月惯常的口味,但是阿月不得不承认这生煎确实是好吃的,想到这阿月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难过:“我们平遥也很好啊!为什么少爷总是想回苏州呢?”

      这个时候的阿月还不懂爱情,却已经开始幻想着地久天长、一生一世了。

      接下来的两天,徐儒林天天和戚海呆在一块,讲话也是苏州方言,侬侬嗳嗳的,阿月一句也听不懂。

      到了初三,戚海就告辞回苏州了,徐儒林亲自跑去送他。分别时,徐儒林站在城门外,朝着小轿车驶远的方向望了许久。

      徐儒林无精打采地回到家后,靠在栏杆上望了好一会的落日,而后被夕阳晒得有些刺眼了,才转身回到房内。

      房间里堆满了戚海从苏州带来的各种东西,有七八盒苏州的糕点、五六套衬衫长裤,还有一件毛衣坎肩、一条羊绒围领、两件大衣和两双皮鞋,以及一块金绿色的手表。至于徐儒林的表妹安琪,则给他带了一些英文小说、巧克力、软糖、手电筒、钢笔和墨水等。

      徐儒林尝了一块巧克力,味道很是不错,甜而不腻,便提着巧克力去找徐儒芝和阿月。找了半天,才发现两人躲在房间里下棋。

      “原来你们在这,找你们半天,我给你们带了巧克力。”徐儒林边说边跨进门来,把巧克力放在桌上。

      徐儒芝剥了一个巧克力,放到嘴里:“好甜!”徐儒芝眼睛都弯了起来。

      徐儒芝从没吃过巧克力,她是跟着徐尧河长大的,不像徐儒林长在苏州,靠着上海这个通商码头,见惯了吃惯了这些国外零食。

      “阿月你也吃一块!”说完徐儒芝给阿月剥了一块喂给她:“怎么样?”

      “好甜的糖啊!”阿月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好像含着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一样。以往阿月吃的麦芽糖总是混着很多其它渣,口感较糙而且甜得过头,不像巧克力这么柔软滑腻。

      “好吃就再吃一块。”徐儒林笑了笑。

      “少爷,你要不要吃一块?”阿月剥了一块,递给徐儒林。

      “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吧。”徐儒林走到墙边上数起了绿萼梅上的梅花,依旧是很没精神的样子。

      “那要不要一起下棋?”徐儒芝注意到了徐儒林的失落,便提议道。

      “不了。”

      阿月也看出了徐儒林有点不开心,她知道是因为戚海离开的缘故,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徐儒林数梅花的时候,默默地看着他。

      终于梅花数完了,徐儒林依旧是百无聊赖,本来准备走的,却突然看到旁边梳妆柜上堆着好几件旗袍。

      “这是戚海叔拿来的吧?”徐儒林走到梳妆柜旁,翻看着这些旗袍:“这些旗袍你试了没?”

      “还没。”徐儒芝不慎上心地回道,她的注意力全在棋盘上了,她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正自己跟自己下着棋呢。

      也许是因为从小体弱总是呆在屋子里的原因,徐儒芝的性子比起别的女娃要更静,对打扮穿衣也不是很热衷,所以衣服送来后只是放在那里,一直没试。

      “没试?那…要不我们现在试试吧!我们就假装我们现在在苏州。”徐儒林突然间就来了精神,兴头很足的样子。

      “那些个苏州姑娘穿旗袍都可好看了,你穿上肯定也好看!”徐儒林亲自挑了一件桃红色旗袍递给徐儒芝:“试试这件!”

      “我不想试。”徐儒芝摇了摇头,可她又不想败了她哥的兴,便对阿月说道:“阿月,要不你试试吧?”

      “我?”阿月正在细细地品味着嘴里巧克力的甜味,突然间听到徐儒芝这话,惊得险些把含在嘴里的巧克力吞进去。

      徐儒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停地朝着里间催促着:“阿月,好了没?”

      阿月已经进去换衣服换了好一会,迟迟没有出来,把徐儒林都等急了。

      “阿月?”徐儒林又催促了一声,声音中虽然有急切,但更多的是期待。

      “好了好了。”阿月其实早就换好衣服了,可是她有点不好意思。她摸着丝滑的料子,凉凉的柔柔的,桃红色的底,几朵连枝连叶的淡色花苞,这衣服实在太漂亮了。阿月从未穿过这样的衣服,以往她穿的多是她娘改小的衣服,又旧又硬。

      阿月低着头,害羞地走了出来。

      可是阿月出来半响,也没听到人说话,她抬起了头,正对上徐儒林那失望的眼神。

      “穿得挺好看的,就是小了些。”徐儒芝在一旁打圆场。

      这件旗袍并不是那种成熟女人穿的贴身款,而是少女穿得那种倒大袖,很漂亮,只可惜不太适合阿月。阿月并不胖,可骨架却有点儿大,尤其是肩膀那里,阿月是大直肩,肩线直来直去。旗袍讲究的是扶柳般的纤细柔美感,可是阿月穿起来却略显逼仄和笨拙。

      阿月明白过来了,她把头埋得更低,牙齿咬着下嘴唇。

      “阿月,没事,只是衣服小了。儒芝,我先走了。”说完徐儒林便转身离开了,他试图追寻苏州梦的最后一点努力也失败了。

      徐儒林大步地走在走廊上,落日的余辉洒满了全身,他陡然间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对北方的新鲜感,对阿月的新鲜感,已经消失殆尽了,现在的他无比怀念南方的一切,怀念南方的水榭亭阁、烟雨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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