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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远陶公子 ...


  •   熙熙攘攘的街头,徐儒林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跟在一个穿中学服装的女生后面,女生手上还提着一个小提琴盒。

      “虹儿,你刚才在礼堂拉的那首曲子太好听了!你教教我吧?我也想学。”

      “虹儿,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看灯会吗?我们晚上一起去吧!我还特意给你做了个花灯呢!”

      “虹儿,你都三天没理我了。”

      徐儒林委屈的样子,叫路人看了都心疼,可是女生的步子还是一下一下迈得果断又稳健,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

      徐儒林今年刚二十,正是少年恣意的时候,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悠哉洒脱。

      他长得很好看,样貌端庄清俊,尤其是那双眼睛,像午后波光粼粼的河水,风一吹就泛着阵阵水光,嘴角边还有个小小的梨涡,笑起来的时候,仿若这世上最无邪的孩子。

      此时他穿的正是眼下年轻人喜欢的西式装扮,白衬衫随意挽到手肘处,西装长裤没有一丝皱褶,脚上那双皮质光亮、样式英伦的皮鞋则一如既往是苏州戚家寄来的。

      徐儒林个子高,穿这种西式打扮最好看,衬得整个人如同绿松一般,挺拔舒展,修长有致。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喜欢回头看他两眼,谁也没见过这么俊的哥。

      终于女生被徐儒林烦不过,扭过头来,双手叉腰,十分认真的样子:“徐儒林,别跟着我了!我现在很讨厌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这是个可爱而又耐看的女生,打扮干净自然,五官清晰明了,一头短发刚刚及肩,显得十分大方可爱,尤其是现在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时候,像个嘴巴里塞满了松子的小松鼠。

      “好吧,”徐儒林刚刚还弯着的眼睛瞬间就垂了下来,像个受伤的小狗:“虹儿,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跟着你。”

      白虹心里瞬间就有了些不忍,可是她还是强忍着转过头去不看:“反正你有那么多漂亮的女朋友,你和她们一起去灯会啊!怎么?她们不和你去,你就来找我?”

      徐儒林抬起眼深情地看了白虹一眼:“虹儿,我没有。我和盈盈她们聊天是想打听你喜欢什么,今年灯会我只邀了你一个。”

      “虹儿,这个送给你。”徐儒林掏出一只手工编织的蜻蜓夹子递给白虹:“本来是想等今晚灯会送给你的,现在等不到了。”徐儒林推着车转身准备走。

      白虹拿着蜻蜓夹子,嘴上没说什么,话却在心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这蜻蜓是用极韧的细竹丝层层编制的,又费工夫又费手,白虹没想到徐儒林肯花这个心思。

      “等等…”白虹又叫住了徐儒林,欲言又止了好一会。

      “虹儿?”徐儒林轻轻地探问着,一双眼睛如薄雾朝露,白虹遥遥望过去,心竟是收不回了。

      “你是真的想和我一起去灯会?”声音里原先的怒气和怨气已经没有了,更多的是少女的娇嗔。

      “当然了!”徐儒林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那…你答应我,不准和别的女生靠得那么近,不准牵别的女生的手,不准吃别的女生的东西。”

      这一番话说起来全是不准不准,但是明眼人听到耳朵里却全是我喜欢你。

      “我保证!”徐儒林站得笔直,比出三个手指,做出发誓的样子。

      “少爷!”徐儒林话音刚落,就听得背后不远处人头攒动之中一个亮堂堂的声音响起。

      一个身穿紫衣,扎着两根乌亮辫子的姑娘,正招着手一路朝徐儒林跑来。

      这个姑娘是充满生机的,天生和热闹的街头相配,颠跑在街头,活像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

      “少爷!白姑娘!”紫衣姑娘喘着气跑近了后,喊了声徐儒林,又对着白虹低了低头,喊了声“白姑娘”。

      白虹也知礼地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徐儒林家里的丫环叫阿月,做事很是勤力,徐儒林的生活起居都是她在照顾,人也长得很讨喜,一双孩子般的眼睛浑圆而明亮,声音响朗而不聒噪,两条麻花辫乌亮黑长。每次白虹看见她,都会想到田里的油菜花,明黄色的花加上清绿绿的茎,活泼而朴实。

      只是这个姑娘和徐儒林实在太亲密了,明明两个人都是大人了,却还是像小孩一样毫无禁忌。徐儒林换下来的贴身衣物都是阿月在洗,而且有时候两人吃饭还会换着碗吃,白虹每每看在眼中,心里都堵得慌。

      “少爷!老爷叫你回去商量做寿的事,而且远陶公子也来了。”阿月急匆匆地向徐儒林报告她此行的目的。

      “远陶也来了?”徐儒林听到这个名字很是高兴,提着自行车掉了个头,眼看就要走,突然又记起白虹还在呢,便又回头问了问:“虹儿,那今晚十字街路口见?”

      还不待白虹犹豫,徐儒林又弯起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声音清脆又带点孩子气般的撒娇,“好不好?”

      “嗯。”白虹无奈地点了点头,像是认栽了一般。

      “那我走了啊!”确认了白虹答应自己的邀约后,徐儒林十分快活,骑上自行车,脚踏板一蹬,就穿过了热闹而杂乱的街市。夕阳的寸寸金光被碾在车轮下,六月的暖风一路从南吹来,掠过徐儒林的头发,带起阿月那长长的辫子。

      “少爷,等等我啊!”才喘过气来不久的紫衣少女,又跟在后面追赶了起来。

      等阿月赶回徐家的时候,徐儒林早已和徐尧河计议完五十大寿了,如今正和一个清瘦文雅的男子在廊下散步闲聊呢。

      “你看我爹多看重你,做寿这事还要特意听听你的意见。远陶,明年你在米店做满十年后,就来我家吧?”

      “不了,我打算修撰古文。”

      “古文?”

      “我父亲手里有许多绝本古文,只是当初被肉铺老板那么一烧,有不少都损毁了,我打算将其修正补定,誊录成册,还其本貌。”

      这男子身着暗蓝色旧长衫,皮肤略显苍白,嘴唇稍薄,带一副眼镜,穿着打扮和徐儒林相较,确实失色不少,但是他背脊直正,步伐坦荡,言语谈吐不急不徐,目光坚定,没有因为贫困而显出丝毫怯弱,却正是文人不卑不亢的风骨。

      “也好,只要不呆在米店就行,不然实在是委屈了你这样的人物。”

      郑远陶微微摇了摇头,笑了笑:“儒林,你又过誉了。”

      “哪里过誉了?不信…”徐儒林往院子南侧二楼瞟了一眼,一扇微微开着的窗户便立刻急急地关上了,“不信你问问儒芝,儒芝是最喜欢古文的,远陶你多和儒芝聊聊,你俩共同话题肯定多着呢。”徐儒林声音一句比一句大,生怕谁听不见似的。

      而此时二楼房内的儒芝早已羞红了脸,心里对徐儒林是又气又恨,怪自家哥哥当着人这样打趣自己。

      “少爷!”亮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阿月燕子似的,剪风而来。

      “阿月。”

      “远陶公子。”

      阿月和郑远陶相互称呼示礼。

      “少爷,你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阿月雄赳赳地站到徐儒林面前,质问着。

      “哪有丢?不是你说你自己跑得快,看不上自行车这种东西吗?现在才回来,我都和我爹说完做寿的事了,跑得可真慢!”徐儒林故意逗着阿月。

      “那我来回跑两趟,当然跑的慢了!”阿月很不服气地辩解道。

      “哎!承认慢就好!”

      “我才不慢呢!”

      “…”

      郑远陶站在一旁笑看着两人辩嘴,并不插话,过了好一会才道:“儒林,我也该走了。”

      “别啊,远陶公子,留下来吃饭吧。”阿月一听这话就急了,忙留道。

      “是啊,远陶,郑老先生已经给儒芝上完课了,一起吃了饭再走吧。”徐儒林也留道。

      郑慎礼郑老先生是郑远陶的父亲,也是教徐儒芝读古文的先生。

      当初徐尧河把郑慎礼聘为先生,说起来原因还在于郑远陶呢。

      郑慎礼是前清秀才,妻子早年病死,名下只得一个儿子郑远陶。

      郑慎礼为人恭俭克己,知礼明义,对联、诗文、大篇都是通晓的,只是这个世道,不说满腹经纶不顶用,有时候就连钱财也不顶用,唯有粮油米肉才是硬通货。郑慎礼唯一的生计便是给人写字断文,可是日子还是越过越潦倒,帐也越赊越多,最后连房子也抵给肉铺老板了。

      那回正赶上郑慎礼大病,在床上躺了二十多日,水米不进。肉铺老板怕郑慎礼死在房内晦气,便带着几个伙计过来,当着郑慎礼的面烧了好些珍贵的书篇,想把郑慎礼赶出去,提前把房子收了。

      等到郑远陶带着钱赶回了家,郑慎礼已经气得吐了好几口鲜血,滚下床来了。

      最后郑远陶把一倍多的欠款钱抛在了肉铺老板的面前,又举着一把刀守在门口,硬逼着肉铺老板给郑慎礼赔礼道歉,这事才算完。

      徐尧河听闻了此事,便想把郑远陶招到自己家里来,可是郑远陶早已签给了米店当账房,那还给肉铺老板的债款,便是郑远陶十年的工钱。

      后来徐尧河便把郑慎礼请来当了先生,理由是“教子如此,其父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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