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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烟雨江南故人归不归(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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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酒思虑片刻,试探问道:“何夜,你下凡去巫山寻祭世海棠妖,为何还需要我用酒?”
酒神,与酒通灵。
何夜轻轻叹了口气,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君诺,无力地说道:“唐棠欲念成魔,难以控制。”
原来,君诺曾在海棠妖的幻境中看到何夜的记忆,是何夜曾胁迫唐棠施法的。
那唐棠究竟想让君诺在梦中看见什么呢?
君诺再睁开眼时,是纷纷的梅雨淅沥而下。
入眼是江南的房屋,雨幕里朦朦胧胧的轮廓勾勒出烟雨中的江南风景,在这纷纷攘攘的雨景中,更添烟青色。
他下凡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烟雨江南。
“呜……呜呜”突然,君诺听到呜咽声自身后传来,他扭头,竟是一片碧绿的草丛在不断耸动着。
君诺走到草丛边拔了拔,手停在了一个孩子的脸庞。
那孩子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面色饥荒,营养不良使他比别的同龄的孩子更加瘦弱,此刻正缩在草丛里“呜呜”地哭。
出于怜惜心疼,君诺伸手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后背哄他。
谁知那孩子并不领情,冰冷的雨水中只有君诺身边有丝丝温暖,他却依然挣扎着想要离开。
君诺只得把避雨的法术也施在那孩子身上,将他放在地上。
孩子在地上踉跄了几步,忽然感觉不到雨了,心中的惊疑还未出声,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地上的雨水湿凉,君诺恐孩子冻着了,再次将他抱起,却觉得这孩子浑身燥热。他心道不好,伸手向孩子头上探去,温度烫的惊人。
君诺捏诀以点金术附在石头上,幻化成一堆碎银,再用钱袋装好,抱着孩子向镇上的郎中家走去。为防镇上的人看出所以然来,他撤了两人避雨的法术,脱下外衣盖在孩子身上,一路上狼狈地问路,得了不少怜惜,倒也没露馅。
到了郎中门前,他敲了敲门,门开了一条缝。那缝慢慢变大,里面的人看见是个瘦弱的男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放宽了心开门让二人进来。
郎中是个头发白了一半的老人,性格和善。
过了片刻,来了个上了岁数的女人,想来是那郎中的妻子。她收拾出床让孩子躺下,又拿出干净的衣裳让君诺换上,衣裳有些破旧,应当是郎中旧时的。
君诺连连摆手推辞,央二位多照料那孩子,谎称那孩子是自己的弟弟。
郎中又是施针又是下药,忙活到半夜,孩子总算没事了。
那妻子又备了些米粥和肉饼交给君诺,嘱咐等孩子吃了再喂下。
君诺心中感激不尽,拿出一些碎银给年迈的郎中。看病本不值这个价钱,且君诺拿的挺多。那郎中连连摇头惶恐道:“医者父母心,公子就算不拿钱老身也会替小公子治病,不必如此言谢。”
君诺听罢不再坚持,付清了药钱,将那些碎银偷偷放在病例本下。如此善良的人,应当有好报。
孩子依然昏睡不醒,君诺探探他的额头,已经不再那么烫,正在慢慢降温,索性放下心来,抱着孩子施了避雨的法术,趁着夜幕偷偷走了。
折腾了那么久,天也快亮了。君诺随便找了一处破庙,点了堆柴火,又用法术将衣物蒸干,二人和衣而睡。半夜那孩子曾醒过一次,君诺给他吃了些肉饼喝了点米粥,问他姓名。那孩子含混着,不想说出来。君诺也就不再勉强,吃完二人再次躺下。
第二日,那孩子醒来的时候君诺也一并醒来,他先问了孩子的家人,他道家人如今全都去了,只留他一人孤苦伶仃。于是君诺安抚了孩子,上街给二人买些吃食。
卖包子的铺子里正有一些人在谈论东家长李家短的。君诺本不欲听见些什么,但有些词句还是这么飘到他耳朵里去了:
“前段日子有户人家突然夭折了个儿子你们知道吗?”是个白发老者在颤颤巍巍地引出话题。
谁知剩下的几个中年男人却都不屑,道:“这谁不知道啊,都传了半个镇子了。”
“那你们知道那户人家的院子如何吗?”
“怎地?有妖邪作祟吗?”
那老者见众人好奇的目光,故意顿了顿,停下来捋一捋白花花的胡子,吊足了胃口,等剩下的几个男人催促着,这才慢慢悠悠地说:“那院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将那家人的小儿子给要去了。”
君诺正听的出神,准备打探一二为民除害,卖包子的老板娘却不悦地嘀咕几声:“这位公子到底还买不买包子?别耽误人做生意。”
闻言君诺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买了包子要了碗油茶,坐在那老者后面听他娓娓道来。
几个中年男子皆是惊疑,又耐不住八卦的本性打探后事。
那老者更为得意,喝了口茶,这才慢慢说:“那家人请了道士来做法,无奈自家本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请来了个假道士骗吃骗喝,妖邪没除还砸了钱。这几日,正准备将房舍变卖掉寻个新去处呢!”
剩下的几个男人松开了紧绷着的弦,喝了口茶,无不唏嘘道:“既然出了这种事情,那房子又如何卖的出去!”
老者也是摇摇头,无不惋惜:“可怜可怜,那家人又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剩下几人也各自感慨了几句,纷纷散了做自己的活计去了。
君诺走回破庙若有所思,心里打着小算盘,不一会已经站在了那孩子的前面。
君诺将包子尽数给了那孩子,他狼吞虎咽地吃完,又喝了碗油茶,方才好些。
到底是孩子,两顿饭下肚就不再对君诺抱有敌意,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嘴巴,揪着衣角低着头讷讷地说道:“我……我叫何夜。”
君诺心情甚好地揉了揉小何夜的发顶,满意地勾起嘴角说道:“既然你无父无母,不如以后跟着我一起生活吧。”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不过一瞬的光景。
小何夜抬头用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君诺,温顺地点点头,作揖道:“多谢养父。”
君诺闻言诧异,这个称呼实在有些显老,于是他与孩子打趣道:“我是天上下凡历劫的仙人,你应该唤我仙人哥哥。”
那孩子却是个榆木般的正经人,丝毫不发觉君诺是在开他玩笑,一板一眼地跪下重新行礼道:“多谢仙人哥哥。”
君诺这才发觉这孩子如此死板,连忙摇头正待解释,却发觉如此死心眼的孩子发觉自己诓骗他,应当难以接受,于是索性便应了下来,随即悄声对他说道:“仙人自天上下来不可告诉他人,外人面前只得唤我哥哥,懂了吗?”
那孩子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全部答应下来,甜甜地唤道:“知道了,仙人哥哥。”
君诺心情甚好的模样,想起方才打探的事情,对小何夜说道:“住在破庙里也总不是个办法,哥哥带你去寻别的住处吧。”
小何夜闻言眸子都闪着光,他原本认为能活着下来就已经是得天独厚的运气了,但修养在身,他便软着声音,刻意不露半点兴奋:“多谢仙人哥哥。”
君诺不懂孩子,只道这孩子喜怒不形于色,没放在心上,牵起了小何夜的手。
小何夜的手掌尚未张开,一团肉乎乎的,摸起来很舒服。君诺没什么心思,只想着凶宅该如何处置,一路上也怎么说话。
小何夜略微有些失望。与小何夜相比,何夜的手掌宽大许多,因为用剑的缘故虎口处有些许薄茧,轻轻地蹭着小何夜的手掌,带着温热的触感,有些痒痒的。
二人走了许久,打听了不少人家。只道是带着弟弟讨生活,不管凶宅如何先讨个住处。
镇上的人想起那夜雨里带着孩子问医,不由得心软,不疑有他地指了路,还塞了些吃食给瘦弱的小何夜。
小何夜本不饿,瘦弱的模样是前些日子饿的。但究竟为何家破人亡,他还未曾放下芥蒂告诉君诺。
君诺连连向人家道谢,再次拉起小何夜的手,二人一并来到了凶宅前。
这是个简单的院落,不大不小。周围一圈用栅栏围了起来,正好空出院子来。门栏的对面是精心修筑的房舍,古质古朴的民风,简单却很舒适。两人住尚为宽敞,但因这家人刚出生的小儿子,夫妻二人正准备再修筑一间屋子。可惜工匠都已找好,儿子却不幸夭折。
君诺立在门口,突然想逗逗小何夜道:“小何夜,你说我们日后住在这里如何。”
小何夜粗略了一下,心中自然的劫后余生的喜悦,满意的很。但他忽然听懂了君诺语气不对,像是把他当做小孩子去哄,更加规矩严谨地说道:“仙人哥哥决定便好。只是莫要把我当做孩子哄,我也并不小了。”
君诺看着小何夜笨拙的做个小大人,心中乐出了声,面上去丝毫不露。
二人在门口的对话惊动了屋里的女主人。
女主人出来看见门口的一少一小,揩了揩眼泪,问道:“二位公子所来何事?”
君诺见她一副悲怆的模样,想必还没有从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于是有些怜悯地柔声说道:“听闻此处有凶宅出售,我是来购买的。”
那女人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怎么会有人来买凶宅。夫妻二人也是抱着无人购买的心思将这房子弃了,另寻他处。
君诺解释道:“实不相瞒,我囊中羞涩。第一次来江南准备常住。且祖上曾出过道士,传下来的也会些除邪祟的咒法。”
这一番谎话圆润,且有理有据。那女人听了竟真的面露喜色,忙正色道:“二位请,与我丈夫商谈。”
二人跟着这妇人进了大堂,里面正坐着一位愁眉苦脸的中年男子。见着面有喜色的妻子和身后的人,隐隐猜到了什么,于是慌忙招呼二人落座,命妇人去备茶上点心。
妇人也是欣喜,连忙将茶端在丈夫和君诺面前,又端了一盘点心放在小何夜跟前,放了杯清水,就退下了。
丈夫在首席谦虚道:“寒舍招待不周,公子见谅。再下梁永善,公子如何称呼?”
君诺正襟危坐,用茶盖有意无意地撇去茶沫,浅呷了一口,就放在了一旁:“鄙姓左,字君诺。”
这茶叶着实没有从前王府供应的好,他有些喝不惯。
君诺开口将缘由与梁永善说清楚,说辞与告诉妇人的一般,然后看着梁永善,不再说话,等他开价。
小何夜见二人相聊甚欢,拿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细细平常,时不时去瞧瞧他的仙人哥哥。
仙人哥哥长的真是好看极了,细皮嫩肉的,桃花眼中流转着水波,高挺的鼻梁骨,下方是鲜红的唇色,因为茶水的氤氲有些范白。从脖颈处延伸出来的白色皮肤若凝脂,堪比女人。
首席上的梁永善思虑片刻,觉得放过此人宅子便没有出手的机会,于是将价格一再压低,比了个手势——一百两。
君诺没曾想这么低的价格,当场应了下来,反手将杯盖覆在掌下,点石成金。
他拿出那锭银子,说道:“这五十两权当定金,剩下的明日再来。”
那梁永善欢喜地接过钱,约好明日将房契一并给他,不过几日这宅子就会搬空。
二人又是好一顿寒暄,妇人送两人出门。
在那宅子还没空出来之前,二人怕是要委屈在破庙了。君诺低头问小何夜:“这几日住破庙里可委屈你?”
小何夜攥紧了君诺的衣角,小声说道:“不委屈。”
江南的梅雨天还没过,飘了一上午的乌云总算落下了雨,就在俩人往破庙狂奔的时候,君诺突然看见有一家“仙人居”客栈。
嘿呀,他可真犯糊涂了,既然有点石成金,又何必委屈破庙。当即拉了湿漉漉的小何夜进去要两间上房和热水,还吩咐了姜茶。
伙计机灵,没一会就安排好了。君诺带着小何夜上了二楼,先替小何夜收拾了一番,嘱咐喝了一碗姜茶,才放心地回到自己房间。
他先是将房间里的茶杯什么的点成了银子,随手塞进钱袋里,才放下心解衣沐浴。
水有些凉了,不过他并没有用法术升温,就这样用着凉的水。没有多少水汽,将君诺白皙细腻的后背展露无遗,使人口干舌燥。
“咚咚咚……”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想来定是小二之流,此时自己正在屏风之后,不足为惧。于是大声回应道:“进来吧,门没锁。”
“咿呀——”一声门扉打开,进来的却是散着头发抱着枕头诺诺站在门口的小何夜。
君诺还不晓得门口是谁,于是又教训了一句:“怎的好没规矩,不懂关门吗。”
回应他的是关门的嘎吱声,和小何夜委屈的声音:“对不起仙人哥哥……我……我……”
“我”了半天没了下文。
君诺恐他有意外,也不擦擦就匆忙从浴桶里起身,批上外衣赤着脚去看小何夜。
君诺的头发还是湿的,身上未曾干,就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走过的地方潮湿不已。
他大步走到小何夜身边,蹲下柔声问道:“你怎么了?可是饿了?还未曾到午饭时间,若饿了我去替你叫。”
小何夜被君诺一连番的关怀问的有些手足无措,只小声解释:“方才睡时做了噩梦,惊扰仙人哥哥了。”
君诺释然一笑,拉着小何夜的手带他坐在床边,哄他:“噩梦都是相反的,何夜怕这个吗?快睡吧,我替你守着噩梦。”
小何夜噌亮的眼睛还是盯着何夜,手紧紧攥着衣角。
君诺嗤笑,接着哄他:“我既是神仙,妖魔鬼怪怎能近身?”
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小何夜安心地闭上了眼。君诺慌忙用法术蒸干衣物和湿漉的头发正要去换上里衣,只听小何夜又开口道:“我方才未梦到妖魔鬼怪,梦到家破人亡的时候……那时候……”
他突然哽咽着说不出来话,狠狠地擦了擦眼角不受控制的眼泪,似乎有些恨自己的懦弱。
君诺瞧见赶紧走过来搂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安慰:“究竟如何哥哥并不着急知道,需得你毫无顾虑了才能告于我。”
毕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就算再像个大人,也终究不是。
小何夜只是低头哭,伸手攥着君诺的衣角,嗅着他衣物上的熏香。
熏香很淡,像是梨花般沁人心脾,并不惹人反感。
小何夜抽泣了很久才止住,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家……原是江南下游的一处商贾人家。”
那里游人如织,商品往来便利,因为自家的丝绸面料好,做衣裳的师傅手艺好,营销手段自不必多说,生意一直很红火。
后来,那地方又来了一户人家,也是做些衣裳买卖布匹。两家明里交好,暗地里一直较着劲。
可是那户人家为了多营利润,暗自以次充好,价格便能自然降了些许,还不会亏本。小何夜家用的都是好料子,价格降了是要亏本的。于是一段时间里,大家都纷纷跑去新开的“云织坊”,只有些许老主顾还信何夜家的“衣容坊”。
正是因为这样,好景不长。“云织坊”的衣裳以次充好的事情东窗事发,名声一落千丈,“衣容坊”这才起死回生。
“云织坊”不久就关门了。因为听闻这家姑娘出落的水灵灵的,为救家业,被送到郡守府上做了个侍妾。郡守是出了名的好色,年事已高,房中除了正房更有十几房小妾和不计其数的丫头。
那家姑娘去不过是遭罪,平日里受尽了委屈。将这一切都怪在了小何夜家上。认为是他们逼的自己家破人亡,自己才如此可怜。不由得生了恨,便出卖了自己用郡守的门脉讨了些死侍,向何家复仇。
仇恨不过是惊鸿一瞥,却连累何夜满家灭门,他连夜被家仆以命相护,来到了江南上游,被君诺所救。
君诺听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替他擦干眼泪,问道:“若是你日后有所成就,是否会去寻仇?”
小何夜只是摇摇头:“仙人哥哥不用忧虑。我走前我爹曾告诫我‘怨恨不留,此乃我们家的造业,若你再去寻仇,又何曾对得起何家?’,且如今何夜还小,没那个本事。”
君诺感叹何家主的深明大义,似乎不像个普通的商贾人家心中有的宽容。
“你不必哀愁。我自会护得你平安,若你去寻仇也无妨,这正是你活于世上的信念。”
君诺何尝不是,此次下凡,只为家仇。
小何夜心中暖流如冰河消融,温热地总算让他恍惚了过来。这几日总是梦见满脸是血的爹娘,总归是有愧疚。
君诺轻轻地抱了抱他,哄道:“不过半大的少年郎,何苦担心这个。休息的如何了?下去用饭吧?”
小何夜点点头,下床后有些窘迫地对君诺说:“劳烦仙人哥哥束发。”
君诺愣了一下,于是笑笑道:“好,你过来。”
小何夜将手中的发冠递给君诺,坐在君诺的面前低着头。君诺拿着梳子细细梳理小何夜的头发。黑如墨泼,有些懒懒地散在背后。君诺将头发拢了起来,笨拙地束在头顶,却忽然发现他似乎不会用发冠。
小何夜等的有些着急,问道:“仙人哥哥可是为难了?”
君诺笑笑,用牙咬住发冠含混道:“不曾。”然后马马虎虎地扣上去。
小何夜歪了歪头,发觉没有掉下来,便心满意足地跟着君诺下楼。小二见着君诺连忙下来招呼:“二位爷来点什么?小店的八宝鸭一绝,是天宫里给天帝做饭的厨子留下来的秘方!”
小二正滔滔不绝地卖弄店里的招牌菜,君诺不由得嘲笑了一番:天庭里哪来的天帝……这店家很会做生意,客栈的名起得也有意境:仙人居。
君诺歪头看了看馋嘴的小何夜,道:“那便劳烦小二都来一些,再来壶甜酒吧。”
小二高兴地吆喝一声,走了。
甜酒,说白了就是米酒,甜腻腻的,大都是孩子喜欢。
君诺冲着小何夜笑了笑,忽略他头上歪在一旁的发冠,拉着他的手找了一处空桌子坐了下来。
这家店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将菜上了出来。
小何夜落座,歪了歪头,用手将发冠正了几下,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君诺怕小何夜噎着,倒了些甜酒给小何夜喝下,喝了不过两杯就将甜酒换成了茶。
甜酒虽然好喝,但毕竟带一个“酒”字,孩子不好多喝。
二人吃饱喝足就返回客房,君诺便在客房逗了小何夜一下午,直到天色暗去。小何夜不愿一个人睡,君诺便主动邀他来自己客房,下楼理所当然地将另一间房退了。
随后要了些热水替小何夜梳洗,总算是将那歪得找不着北的发髻给拿下来了。他平日可用法术束发,虽然告诉了小何夜自己是仙人,但怕孩子也当笑话听,并不想暴露自己的法术。
二人睡在一张床上,一夜无梦,睡的好生舒坦。
翌日清晨,君诺将客房里的一张板凳直接点化成银子,随后从容地和小何夜退了房,似乎是愧疚房内无缘无故缺失的凳子和杯子,便多给了些赏钱,于是拉着小何夜又来到了凶宅处。
凶宅这叫法……似乎有些不妥,君诺想想,偏头问小何夜道:“若这日后是我们的家,需得想个别致的名字才好,你觉得如何?”
小何夜听罢,认认真真地思索了好一阵,才抬起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仙人哥哥以为……风月堂如何?”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君诺笑笑,暗自感叹:这孩子小小年级竟也懂得义山的诗吗?真是好本事。
他愈发地好奇这孩子师从何人,但又不好再刺激孩子心里的梦魇,只点头笑道:“风雅倒是风雅……只怕不晓得名堂的人看了,会以为是什么烟花之地……”
小何夜闻言突然红了脸,支吾着说道:“那……那便请仙人哥哥换一个吧。”
君诺歪头思索了一会,说道:“王孙归不归……就叫不归堂,隐居在此也就不必惦记外面,安的自然。”
小何夜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恭顺地点了点头。
二人进去取了房契,将剩下的银子交付。房主夫妇二人早已将屋内的摆件都清理干净,空荡荡的倒让人有一刹那的枉然。
君诺收拾了一下硬邦邦的床板,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对小何夜说:“来,小何夜躺着睡一会,睡醒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小何夜思索了一下,觉得仙人施法确实是凡人所不能看的,于是躺在了床板上,冰凉凉的床板虽然膈应人,但还是一会就乖乖睡着了。
君诺看小何夜睡的安稳,便以手捏成法咒变出了一床床铺铺在下面,又幻化出一床被子盖的很严实。
他环顾房屋,先变出了个牌匾,以金镀字,写道:“不归堂”,似乎还真有这么个感觉,就挂在了外面。
紫檀的家具带着淡淡的馨香,清淡而又文雅;屋内院内摆满了花花草草,大多都是幽兰,清清淡淡的香味,空谷余香,让人心生好感。
不一会,这让人闻风丧胆的“凶宅”变得温馨异常,只不过这凶宅的来历……
君诺伸手捏诀,细细探了一探,发觉这屋内的血煞气过重,影响了居住者的阳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