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老林不姓林

2、第 2 章

　　顾澹然无所谓地扭过头慢悠悠地走着，果不其然，身后的道修跟了上来，顾澹然没在意身后跟着的人，一路看着摆出来的小摊走走停停。

　　顾澹然买够了小玩意儿，悠悠走出了城门。

　　待走到僻静之处，道修停下脚步，抽出佩剑：“阁下请留步。”

　　顾澹然顿住脚步，抱臂转身看着他。

　　啧，真麻烦。

　　“你谁啊？干嘛来的？”顾澹然挑着眉头问。

　　道修拱手道：“在下青云宗雨字辈张理雨，此番下山游历，听闻近日嘉州有命案数起，凡人修士皆死状凄惨。还有多家阴月阴日生辰女子失踪，正巧在下有一副引妖罗盘，一路追寻阁下至此。不知阁下名讳？”

　　顾澹然冷笑道：“哈，你这小道说得这么有礼貌，招式却没这么礼貌啊。”

　　说完这话，顾澹然猛地一跺脚，仿佛有什么被划破似的发出摩擦声响，身旁空气扭曲，簌簌掉出几段缚妖绳。

　　张理雨变了脸色，这缚妖绳乃是师尊传给他的法宝，不惧水火亦能隐匿气息，可承受元婴初期一击。现下却被这人轻飘飘地破解了，不由得正色起来。

　　“死状凄惨的那些，估计都是我干的，不过他们都是最有应得的，不赖我哦~特别是那些仗着三脚猫功夫就作威作福的修士，他们迟早也要被雷劈的嘛~”

　　顾澹然说着，缓步走向浑身紧绷的道修：“至于那些失踪的女子，那还真不是我干的。”

　　视线在张理雨腰间佩囊上停留了一瞬，而后对上他的双眼：“正巧我也有一事想问问你，你这伏妖囊，里头好像有我熟悉的气息呢，可否借来一观？”

　　他慢慢凑近张理雨，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脸侧，歪着头看向他的双眸，暧昧地勾起唇角，凤眸上挑着似含一汪春水，吹气如兰，两人间近得仿佛要贴在一起。

　　张理雨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香气，神色恍惚，怔楞着正要张口答应，忽地被护心镜震醒，脸色大变，迅速倒飞与他拉开距离。

　　“你！！如何使得这番下作招式！”张理雨面色通红，不知是被气得还是羞的。

　　顾澹然好笑地看着他：“嗤，怎么就许道长偷袭，不许我惑人呢？你那护身的法宝倒是比那绳子好多了，这么快就能清醒过来，着实不错。”

　　“妖孽不得放肆，速速就擒！”

　　如此说着，张理雨却是摆着架势不敢轻举妄动，额间冒出一丝冷汗，心道此妖实力深不可测，此番失算孤身讨伐，怕是要折在这了。

　　他正为自己的疏忽轻敌而懊恼，僵在原地，头脑飞速思考着。

　　那边顾澹然抱着臂看着他，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嗤笑一声。

　　“小道长，你不敢动手么？都说了那些女子真不是我拐的，怎么总有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嚷嚷着逢妖必诛？我可是良民呀。”

　　张理雨咬牙，甩出数张符箓，翻掌祭出三柄灵剑，手间动作不断，周身威压暴涨，大喝一声，灵剑朝顾澹然弹射攻去！

　　顾澹然旋身飞起，躲过两柄灵剑，在空中对准第三柄剑一脚踢开，三柄灵剑打了个旋追逐着空中灵巧的身影。

　　此时符箓被催动，数团火球呈包围之势轰然而至！

　　顾澹然在空中扭转身体，躲过第一波火球，挥掌拨开追上来的剑，瞄准一个空档，灵活地钻过火圈的空隙轻灵地落到地上，朝着张理雨粲然一笑。

　　张理雨面露喜色，上钩了！猛一甩臂将握在手中的佩剑投掷而去，眸色一凝，双手并指掐诀，“坎阵！缚！”

　　顾澹然落脚之地骤然长出粗壮藤蔓，顺着他的双腿蜿蜒而上，先前散落一地的数段缚妖绳被重新催动弹射而来！

　　顾澹然双腿被藤蔓缠住，缚妖绳甩在他身上连接在一起，浑身上下被束缚着动弹不得，长剑破空而来直袭面门！

　　“今日贫道便要替天行道！”

　　长发被剑风扬起，天地仿佛被剑威压制，万籁俱静。顾澹然平静的看着直指眉心的剑，皱了皱眉，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噫！尖锐恐惧症犯了！看不得看不得！

　　顾澹然情不自禁后仰脑袋，迅速闭上双眼，右手猛地用力，缠绕的缚妖绳被寸寸崩开！伸手朝前一抓，捏住了剑尖。

　　张理雨喜色凝固在脸上，看着顾澹然单眼眯着捏着嗡鸣不止的剑往下压了压，碎裂的缚妖绳试图再次缠上去，却被无形的力量挡住。

　　顾澹然把剑尖移开，心里好受了点，瞄了眼脸色唰白的张理雨，勾起了唇角。

　　唰的一声，原地已不见顾澹然的身影，张理雨急忙左右寻找，眼前一花，放大数倍的艳丽脸庞微笑着出现在面前。

　　“呀吼~在看哪呢？我在这里在这里——”

　　顾澹然脸上挂着招牌笑容，猛地挥拳。

　　砰——！

　　一拳轰出，张理雨倒飞数米，拳风夹杂着魔气刮得尘土飞扬，张理雨后背直直撞上树干，喉间一甜，竟是张嘴吐出一口血。

　　顾澹然猱身而上，单手掐住张理雨脖颈把他拎了起来，笑眯眯道：“小道长，没想到你还好束缚这口啊，看不出来嘛~现在你可以好好跟我谈谈了么？”

　　张理雨双手握住卡在脖颈上的手，双脚无法触碰地面，灵力也运不起来，喉咙发出“咯咯”的声响，无力地被吊在空中。

　　张理雨喉间咯血，双目通红，费力吼道：“你手上沾染了太多鲜血，杀孽如此深重，你是无法成仙的！！”

　　顾澹然眸子暗了下来，伸手将他腰间的缚妖囊扯下，颠了颠袋子，松开了钳制着他的手。

　　张理雨跌倒在地，眼前直冒金星，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只恨恨地盯着顾澹然。

　　顾澹然在他面前蹲下，语气淡然：“我成仙有什么用？上面又没有熟人，还不如留在人间折磨你们这些人。”

　　顾澹然拉开伏妖囊，神识探了进去，果不其然探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径直把他扯了出来——
　　一个花花绿绿的身影从伏妖囊中跌出，抬头看见顾澹然，立刻扒住了他的小腿。

　　“呜呜哇啊！！掌柜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我可想死你了！呜呜呜掌柜的是特意来救我的嘛？”

　　顾澹然眼看着她一脸涕泪就要糊上来，一脸黑线地推开她的头，气笑了：“苗再再！你给我松开！你鼻涕要沾到我身上了，快让开！谁特意来救你啊，你也不看看这是第几次被人捉住了？你还不认真修炼，下次我再见你就是一颗香喷喷的丹药了！”

　　苗再再哭得直打嗝：“呜呜、嗝，掌柜的，嗝，我就是出来买个菜，有个破道士就追了我一路！呜呜呜、嗝、我都说了我没杀过人！”

　　“哝，你回头看看先。”

　　苗再再抱着自家掌柜的腿，闻言懵懵地回头——

　　“啊啊啊嘎！！！臭道士！！掌柜的救命啊！！”

　　顾澹然被她几乎冲破云霄的尖叫刺得耳膜疼，拎着她的耳朵没好气地说：“瞎嚷嚷啥！你上辈子是窜天猴吗你？你看看你再仔细看看！”

　　苗再再艰难回头，看到张理雨倒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护住脖颈，脸色惨白着狠瞪着她。

　　她懵逼的打了个嗝，咧嘴傻兮兮地笑了起来：“嘿嘿嘿，傻道士，我都跟你说了我家掌柜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嘿嘿嘿嘿~”

　　扭头扑在顾澹然身上开心地蹭了蹭：“我就知道掌柜的最好了！嘿嘿谢谢掌柜的~”

　　嗯......这小妮子指定缺心眼。

　　顾澹然无语地拎着苗再再的后颈躲开她的鼻涕泡，往她脸上糊了张帕子，扭头看着瘫倒的张理雨。

　　“小道长，缓过来了没有？跟我说说呗，这小妮子犯了啥错，至于你追着人小姑娘抓？”

　　顾澹然拍拍道修苍白的脸，张理雨偏过头躲开，恨恨地咬牙。

　　“光天化日之下，此妖死死盯着路人看，垂涎之色滥于言表，必然是想谋害他人！”

　　苗再再从顾澹然背后冒出，气愤道：“我没有！我是馋他手里的鱼！我是想问问人家那鱼哪买的那么新鲜！”

　　顾澹然揉揉眉头，反手把张牙舞爪的小妮子压了下去。

　　怎么教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傻，是不是他的教育方针出了问题？

　　顾澹然叹了口气：“小道长啊，见笑了，我家闺女有点傻，不好意思。她就是一馋鱼小猫妖，从来没害过人的。”

　　说罢捏了捏苗再再后颈，把她变回原形，将软软的玳瑁小猫搂在怀里揉了揉。

　　“你看，多可爱呀！”

　　宠溺地搓搓小猫耳朵，语气里满满的炫耀。

　　看，我有猫！多可爱，毛茸茸！

　　可惜张理雨并不接茬，只恨恨说道：“祖上有训，妖魔皆为世间祸害，我等修士必替天行道！遑论尔虐杀无数凡人，强掳多家女眷，罪不容诛！”

　　顾澹然搓着猫猫头，叹了口气：“小鲤鱼呀,我刚都说了，那些失踪女子真不是我拐的，我又不贪美色，难道有人长得比我还好看不成？”

　　他叹着气摇头，语气欠揍。

　　苗喵喵窝在他手心里喵喵叫着表示赞同：没错！掌柜的最好看了！天上天下第一好看！

　　张理雨脸都黑了：“谁知你将那些女子拐去是何用意......那些被你虐杀的人呢？他们何其无辜？生生被你折磨致死！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

　　顾澹然垂眸看他，漠然道：“无辜？你个小道士刚下山，谅你不知世间肮脏。我杀的，个个皆是罪大恶极之人。譬如那罗家少爷罗重叶，极好美色，寻常女子进了他府邸便没有出去的份，玩腻了就丢给下人，一个好好的女子就被这样被整个罗府玩弄致残致死。不从他的、仅是路过被他瞧上眼的，不是当场打死就是强行拖走锁上。”

　　张理雨拧眉，神色有些不自然。

　　“上梁不正下梁歪，罗重叶他老爹，筑基修士罢了，被逐出宗门，干脆舍弃了仙途，混迹在凡人堆里胡作非为，勾结官府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那个镇子，从上到下千疮百孔，被罗家蛀蚀得满目疮痍。”

　　“甚至那些自诩正义的名门正派......也不见得全是什么好东西。”

　　张理雨脸色苍白，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些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温室外的人间。

　　顾澹然盘腿坐下，没再看他，慢条斯理地撸着滩成液体的苗喵喵。

　　“说什么替天行道......小道士，你若是真为天下百姓着想，因当好好看清世人虚伪嘴脸背后的肮脏。”

　　顾澹然抖了抖伏妖囊，拎出几只身上没有杀孽之气的小妖。

　　小妖们从伏妖囊中抽身，瑟瑟发抖地看着他。

　　“这几个才是真正无辜的，放了他们吧。”

　　年轻道修没有说话，也没有能力制止，咬唇撇过头，还在好好消化着。

　　顾澹然见状，朝着几个小妖抬了抬下巴，“去吧，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小妖们拱拱手，小声道了谢，忙不迭地离去了。

　　目送着他们离去，顾澹然用膝盖撞了撞张理雨：“诶，小鲤鱼，别自闭啊，你做的也不全然是错的，袋子里还有几个杀孽红的跟酱猪蹄似的，你拿回去呗。顺道跟我说说，被拐的女子是咋回事啊？我刚还寻思着是不是罗家拐的，想了想他家好像多数是自愿投入豪门的姑娘。”

　　张理雨吐出一口浊气，勉强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打坐运气闭着双眼，自暴自弃似的开口：“在下也不甚清楚，下山之初，途经北云城，见满街贴着寻人启事，失踪者皆是女子。敲了几户丢失女眷人家询问，见失者无论样貌，皆为阴月阴日生辰，料想定是魔修所为，一路寻来此地，碰上了前辈您。”

　　阴时女子......北云城？那好像也是自家地盘，啷个缺心眼的在搞事？

　　怀中小猫窝在安全的怀中，嗅着熟悉的气味昏昏欲睡，顾澹然轻轻勾着她尾巴绕，捏着伏妖囊抛了回去。

　　“小鲤鱼......”

　　张理雨忍无可忍，皱着眉打断：“别叫我小鲤鱼，那是我师兄师姐们才能叫的......”

　　哦豁，蹭的累？

　　顾澹然坏笑着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你刚不叫我一声前辈嘛，小鲤鱼，就这样叫你呗小鲤鱼，不挺好的嘛！”

　　如愿以偿地看到小道修愈发不善的神色，顾澹然没心没肺地笑了出声。

　　“好啦小鲤鱼，我要带着我家傻闺女回去好好教育一下了，你也好好休息哈，下次可别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非要揍一顿才肯乖乖听人说话。”

　　顾澹然拍拍衣摆站了起来，苗再再睡得正香，就听到自家掌柜的说要教训她，瞪着湿漉漉的双眼，吓得连连打嗝。

　　这闺女又傻又怂，真的是自己亲生的么？顾澹然深深怀疑。

　　哦，好像还真不是自己生的。

　　薅着小猫软乎乎的脸颊，头也不回的，轻飘飘地说：“不过啊，不杀生的也不一定是善，杀孽深重的也不一定是恶。当然，我可从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哦，后会有期啦小鲤鱼......”

　　张理雨一身狼狈地打着坐调气，被他这番话搞得不上不下，思索一番后，燃起了师门的传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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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小道士不是攻先生哈，攻出场还早着呢
顾魔头身为魅妖，惑人的本事大着，只是想逗逗小道士，他火力全开的时候啥护心镜都挡不住的（姨母笑）
苗再再是顾澹然亲生的（不），春天种下一条小鱼干，秋天就能收获一只流泪猫猫头（迫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