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黄鹂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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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
漫天大雪之中，只见女人的红衣与雪花一同盘旋飞舞，她手抱琵琶弹唱，歌声轻柔婉转，其中却有数不清的悲凉哀怨之意。
一曲唱罢，只见那女子神色凄然，微微冷笑，朱唇轻启：“宋文儒何在？”
那女子一句话刚出，相府之内一干人等纷纷感到畏惧，用颤抖的目光向一身喜服的新郎官投去，不错，谁人都知那宋文儒便是当今新科状元，左丞相之乘龙快婿。
陆压也看向那宋文儒，只见这位新郎官已经脸色惨白，眼神飘忽，双腿打颤，如果不是这相府之内宾客众多，怕他早已经拨足而逃了。
“宋郎，你我二人曾长亭相约，你若高中便回来娶我，今日这十里红妆，可是为我而备？”女子似是看到了宋文儒，语态依旧是柔情万分，神态还带着娇媚，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砸向众人的耳朵。
所有人愕然相顾，宋文儒咽了咽口水，冷汗直冒，偷偷看了一眼已经脸色发青的李相爷，他深知自己已经惹得老丈人不悦，想着自己那本可平步青云的仕途，宋文儒心一横，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立即急叫道：“尔是何方妖女？竟敢擅闯相府，来人还不快快将其拿下！”
府兵出击，那红衣女子像是微微一惊，随后仰天大笑，拨动琵琶，一个冲上去的府兵瞬间被震得头骨破碎，白眼一翻便归西了，而后女子飞身下墙。
众人皆明白那女子不是善茬，脚步不由得后退，女子微笑，缓缓向那宋文儒的方向走去，一时之间竟无人敢阻拦。
“宋郎，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不如就让我血洗相府，当做送给你的贺礼可好？”那女子实在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如此狠厉的话语竟也能被她说得娇滴滴。
她再次拨动琴弦，一干府兵皆被震得东倒西歪地往后退，霎时间她又用那纤纤玉指掐住了一个婢女的脖子，微微用力那婢女的喉咙便被掐断了，轻飘飘地说：“待会儿我便这样杀了你身边那个小娘子好不好？然后我带你走，我们去那山上做一对快活鸳鸯。”
闻言，那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的相府千金小姐瞬间跌倒在地，然后像保命似的躲到了自己老爹身后，拽着自己老爹的衣角不放，仿佛这样就能逃过这场大难。
宋文儒大叫，但声音已经有掩饰不住的颤抖：“你这个妖女！妖女！”
“哈哈哈！宋郎啊，宋郎，我是妖女，你是否还记得你满腹的的才华，聪明的脑袋都是我这个妖女给的，现如今你春风得意，便要负我！”女子大吼，此时她眼角终于滑出一滴眼泪，随即发了狂似的大开杀戒。
府上众人四处逃窜，顿时血溅三尺，哀嚎连天，红衣女子挑动琵琶，琴弦的戾气向陆压袭来，陆压挥袖一挡，再本能的将身旁的女子拉到了身后。
似乎是没想到陆压会搭救自己，看着面前的紫衣男子，清儿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然后才垂下眼帘道了一句：“多谢。”
“不必言谢，保护漂亮姑娘乃是我的本分。”陆压随口说道，丝毫没注意到他身后那张脸与漂亮二字丝毫不沾边，但并没有时间让他们尴尬，下一秒陆压便疾步而去了。
红衣女子招招凌厉，杀红了眼，待清除了那些小兵，便向那位丞相小姐追去，届时所有人都已各自逃命，平时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此刻也只能在地上连爬带滚，她那往日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的父亲，还有平日里在她跟前百般讨好的夫君，这一刻都早不见了踪影。
飞身跃起，红衣女子腰身一摆，探出手掌就想向相府小姐的后脑拍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色的身影晃动，大袖一挥，方才还杀气腾腾的红衣女子，瞬间被震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紫衣飘然，大雪骤然而停，风吹动他的发丝，陆压并未显出真身，但那股仙风道骨的真气就足以让那红衣女子畏惧。
陆压低头看了看那位妆容殆尽，被吓得精神恍惚的小姐，侧身对不远处的清儿说道：“清儿姑娘，你先带这位小姐走吧，找个地方安顿。”
没料到对方会在这时嘱托自己，清儿神色微微一颤，随后点点头，走过去扶起那位衣衫凌乱的小姐，径自朝大门外离去了。
待府中再无他人，陆压才走到红衣女子跟前开口：“哪里来的孽障？竟敢在这里无端伤人。”
倒在地上的女子抬头，鲜血淌在她嘴角，她识图扯出一个笑容，满眼哀怨道：“我本是青城山中的一只黄鹂鸟，修行千年，积善行德，本不日便可成仙，怎料在渡劫之时落入了河中，所幸被一渔夫所救，我原以为这是上天念我虔诚，有意渡我，怎料却是我毁仙灭道的开始。”
听到这里，陆压轻轻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渔夫本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又对我有救命、照料之恩，就这样日子久了，我与他之间便暗生情愫，我愿嫁与他为妻，他却因家徒四壁不愿委屈了我，”回忆到最初的往事，女子眉目中有了一丝暖色，而后又徐徐开口，“我是铁定了心要跟他，又不愿见他为难，便向他吐露了真实身份，我问他怕不怕我，他说他不怕，我深受感动。我想帮他获得荣华富贵，可人间万物皆是因果轮回的，每一人的命数都被写在了那阴阳簿上，妖族若是用法力强行改变，结局只能适得其反，人与妖皆遭天谴，可我执念太深。”
“所以你吐出内丹，耗了半颗，自损五百年道行，给他换了一颗聪明的脑袋。”陆压接话道。
红衣女子苦笑，一双美目布满了伤情：“没错，我断送了仙途，只为同他厮守一生，他说他若高中定会回来娶我，我信了，痴痴傻傻的信了。可真待到他金榜题名，他却要娶那丞相府的小姐，为了怕我报复，他竟派人趁夜里烧了我们所住的木屋，想把我困死在其中。”
“虽换了一颗聪明的脑袋，不过看来那宋文儒资质还是愚钝的，你虽损了五百年道行，但毕竟修行千年，又岂会被一场大火困住。”
“是啊！他就是个傻子，”女子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哭了，“我也是个傻子。”
“从来薄幸男儿辈，多负了佳人意。”陆压叹道，低头看着那黄鹂鸟颇为感慨，“你纵使有千万般苦楚，但毕竟今日伤了这许多无辜的性命，乃为天地所不容，本君也只能送你入那十八层炼狱了。”
女子再次抬头，见眼前之人紫色长袍加身，面如冠玉，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超脱的气息，如此仙风道骨，这天地之间仅有一人，她突然明了，今日实乃天要亡她。
“我自知罪孽深重，今日有幸见到陆压道君是我的福分，就算是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也算是上天垂怜了。”说着女子向地重重一叩头，“请道君动手。”
略略摇头，陆压欲拿出‘斩仙飞刀’，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手寒冷异常，没有丝毫温度，陆压侧头，只见来一袭青衣，面容姣好，肌肤却没有一丝血色，显得无比苍白。
“莲池这是为何？”
叶莲池的神色是冰冷的，乌青的唇缓缓启开：“道君饶她一命吧！”
陆压略微有些诧异，他与叶莲池相识千年，深知叶莲池是个性情冷傲的女鬼，向来不喜多管闲事，不涉这世间凡尘的喜怒哀乐，这还是头一次，她开口向陆压搭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妖。
与叶莲池目光相对，陆压随即扬起嘴角：“既是莲池的意思，本君哪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听了这话，那地上跪着的黄鹂鸟肩膀颤抖，连忙直起上身又朝着叶莲池的方向一拜：“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道谢声未完，犹如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叶莲池化作一缕烟雾消散了。
“今日本君尚且饶你一命，不过今日你做下如此罪孽，不可不罚，便收你余下五百年道行，打回原形，回山中从头修行吧！”
“谢道君开恩。”话落，一只黄鹂鸟在冬日的天空下飞走，徒留雪地上那身红嫁衣。
陆压站在积雪之中，肥猫跳出来围着他的脚边转了两圈，似乎是觉得有些冷，便又跳到陆压怀中，陆压顺手捋了一把猫毛，问道：“今日莲池是怎么了？”
橘猫懒洋洋的回答道：“听说她生前那个负心汉也是个状元郎。”
侧身看了看那早已吓得没魂儿，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宋文儒，陆压衣袖轻轻一挥，一道无形的力朝宋文儒的脑袋砸去，瞬间那人便昏死过去。
“他那脑袋里的东西既是别人给的，末了也该还回去，就让他下辈子做个真正的傻子吧！”
原本热闹喧天的相府，此时已是残败不堪，不再管身后那一片凋零，陆压出门寻人去了，待到了城郊的一片树林，月亮已经高悬。
还穿着喜服的妙龄女子正靠在一棵大树上低声抽泣，旁边已经生起了火堆，粉衣女子正往里面加着柴火，火堆上还架着两条烤鱼，红色的火焰印在她脸上暗红的胎记上，像是被火烧过的云彩。
“你可真叫我一番好找，”陆压走上前去，在火堆旁席地坐下，对身旁的女子扬起笑容，唤了一声，“清儿。”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黄鹂鸟
